嚴怡靜 葉長海
摘要:宏大主題紀錄片《我的青春在絲路》的通俗化表達在內容具象化和主觀化敘事中予以體現。該紀錄片在內容具象化中,實現了對人的關注和故事性講述。在主觀化敘事中,以“我”的情感化表達和題材的日常化生動地展現了絲路的宏大意義。同時,本文對比近幾年國內成功實現宏大主題通俗化表達的紀錄片,總結出了宏大主題紀錄片實現通俗化的共性,即平民化風格,貼合大眾的審美心理;緊密觀照現實,通過人物群像展現主題;表達方式碎片化和風格化。
關鍵詞:《我的青春在絲路》;宏大題材;通俗化
中圖分類號:J952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20)08-0004-04
2018年3月,紀錄片《我的青春在絲路》第一季播出,該片講述了中國青年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揮灑汗水、奮斗打拼的歷程,展現出在大時代里中國人的青春故事。該片一經播出,便在社交媒體上獲得了好評,實現了傳統紀錄片通過宏大敘事和概念化敘事無法達到的傳播效果。該紀錄片在內容的具象化方面,以“小人物”承載大情懷。紀錄片選取了不同地方、不同行業的青年群體前往不同國家的奮斗故事,用扎實的細節來烘托細膩的情感與宏大的情懷,升華了“絲路”的時代意義。
一、內容具象化,扎實的細節描寫烘托宏大的情懷作為宏大題材的紀錄片,絲路類紀錄片在以往的講述中,往往避不開國家視野、政府策略和歷史人物三方的共同敘事。這樣傳統式的敘事搭配,盡管完成了絲路題材的紀錄片講述,但在敘事過程中一味地追求宏大視角,使內容過于抽象,從而導致紀錄片的可看性大打折扣。移動互聯網時代,內容為王,只有內容質量越高,才能吸引更多受眾。紀錄片尤其是宏大概念化的紀錄片,如果仍然延續以往的創作標準,將很難獲得現代受眾的青睞。為了疏通宏大題材題材紀錄片在傳播中的壁壘,內容具象化的重要意義不言而喻。
《我的青春在絲路》在主題的深化中,將普通個人作為主題講述的主要依托,該片先后播出三季,共36集,每一集都選擇一位不同行業前往不同國家奮斗的青年作為具體的對象,通過人來實現紀錄片的講述。同時,該紀錄片選擇了普通的人物,進行微觀化的敘事,但沒有使紀錄片的主題因為細節的鋪墊而消解,而是實現了人物故事的講述。如第二季第一集中在土耳其安卡拉生產地鐵列車的劉海洋;第二集幫助吉爾吉斯斯坦提高蜂蜜養殖技術的付金偉、在墨西哥擔任跳水教練的史清陽……這些絲路上不同的人物群像區別于以往的政府官員和專家學者,這些青年個體均是“80后”“90后”,與當下的網生代有著相似的成長軌跡,他們在表達和對奮斗的理解也跟大多數的網絡受眾具有很多的重合處。紀錄片中故事的人物化處理和情感化講述,讓受眾對這些人物的青春奮斗歷程產生共鳴,使受眾在產生認同的同時,也對絲路這一概念有了全新的了解和理解。
紀錄片作為一種紀實性與藝術性結合的再現藝術,內容的真實是紀錄片生存的基礎,表現的形象化使它與藝術接壤,而故事性則是其價值體現的最佳載體,缺少了故事性的紀錄片往往是難以成功的[1]。紀錄片《我的青春在絲路》在人物故事的選取中延續了一般故事講述的核心框架,即“人物、時間、地點+具體的事件+出現問題(矛盾生成)+分析問題(矛盾達到高潮)+解決問題(矛盾得以緩解)+問題帶來的成長(矛盾最終得以解決,大團圓)”的故事套路。如在第二季第三集中所講述的中國跳水教練史清揚為墨西哥培養奧運人才就是經典的故事講述。墨西哥跳水神童蘭德爾在訓練中受傷,盡管恢復訓練,但是蘭德爾因沒有資格參加青年奧運會而沮喪,訓練狀態不佳,矛盾生成。史清陽前往墨西哥跳水專業委員會幫助蘭德爾獲得機會,跳水專業委員會同意以考核形式決定蘭德爾是否能參加比賽。隨著考核期限臨近,史清陽發現,蘭德爾一上十米跳臺跳水動作就完全變形,矛盾達到高潮。通過與蘭德爾溝通,他才知道蘭德爾是因為上次受傷就是在十米跳臺上,難以克服內心恐懼。于是,史清陽將蘭德爾帶到自己家中,與他家人一起共度周末,感受溫暖,并讓蘭德爾直面自己,打開了蘭德爾的心結。最終蘭德爾克服障礙,通過考核,矛盾得以化解,并最終回歸正常。類似的故事框架在這部紀錄片中比比皆是,這樣的故事安排使得紀錄片在人物的故事安排上邏輯脈絡清晰、敘述中張弛有度。紀錄片全集在細節上下功夫,細節的大量植入讓觀眾在短短的十五分鐘內與事件人物本身聯系在一起,這種每集靠扎實的細節,完成生動案例的具象化敘事,在這個過程中,絲路的宏大主題也得到了極大的烘托。絲路更深層的言外之意,即“現代意義上的絲路”是當下年輕人奮斗的代名詞,紀錄片用一個個鮮活的青春面容,用扎實的細節,用最集中的故事既實現了宏大主題的紀錄片表達,也使得絲路的時代意義獲得了全新的表達。
二、主觀化敘事,用平民化的語言講述個人的青春年華作為一部在網絡上播出的宏大題材紀錄片,僅依靠紀錄片內容本身的具象化,很難在信息海洋里贏得網絡用戶青睞,需要紀錄片導演在敘事中,對宏大、偏冷題材的故事在表達上進行網絡化的 “軟化”。《我的青春在絲路》打破常規,放棄以官方視角來講述,而是使用第一視角來講述全新的絲綢之路?!拔摇弊鳛橹饕慕巧珔⑴c整部紀錄片的講述,跟大多數網絡受眾一樣,盡管他們身在不同的國家從事不同的工作,但都凝聚著我們一代人的奮斗青春史。同時,他們關于青春、關于奮斗的思考和表達在某種程度上與網絡受眾產生了情感上的共鳴。
(一)第一人稱:“我”的情感化表達
互聯網作為一種大眾傳播媒介,要求作品能被各個文化階層的人接受,紀錄片語言應當盡量通俗,易于大眾接受。紀錄片中“我”的表達,無處不在且貫穿始終。如第三季《迪拜:一半是海水 一半是火焰》一集中,開篇就以“我叫鐵思佳,哈爾濱人,今年36歲,大家喜歡叫我老鐵”的第一人稱講述作為開場。語言的簡潔淺白,相比以往的平鋪直述,更符合網絡背景下的閱讀習慣,受眾理解起來也毫無障礙。除了開場的獨白,故事中伴隨著事情的發展,“我”也作為一個重要的敘事推動者,推動故事的講述,同樣在這一集中,在迪拜的珊瑚保護工作中關于工作的體會也延續了第一人稱的講述方式:“我覺得我自己是很幸運的,有了國家綜合實力的發展和‘一帶一路倡議,才有機會來迪拜建電廠,建電廠是為千家萬戶發電,青春對于我來說,也是不斷充電,不斷挑戰自己,我希望將來有一天,我可以帶著我的孩子,去看看我曾經去參與建設過的電廠,給他們講我在這里的故事,告訴他們爸爸的青春就在這里”。這種敘事視角的設置,一方面能夠使陌生的故事有一個自我對比化的演義,讓觀眾在“我”的帶領下走進他們的內心世界,更能體會奮斗的意義本身;另一方面,“我”的參與實現了情感化的敘述,讓普通讀者產生認同。
(二)題材的日常化:他鄉的青春奮斗
除了敘事視角的通俗化設置外,該紀錄片在題材的定位上,選取日常化的講述來詮釋中國青年在他鄉奮斗的故事。例如,在《土耳其地鐵進行曲》一集中講述了27歲的劉海洋在安卡拉從事地鐵列車生產工作。工程臨近交付,土耳其員工卻接連請假,給本來就緊張的工期增加了挑戰。為了緩和矛盾完成任務,他示弱、手把手教,通過組織足球比賽獲取好感與信任,最終團隊得以完成預定目標。這些挑戰和困難并非個案,而是日?;恼鎸崒懻?。這些日常化的問題和挑戰,受眾即便是面對千里之外的陌生人,也不會覺得陌生,這種相似的經驗教訓都會使受眾在了解他人在他鄉的奮斗歷程之余,不免對絲路本身有所思考。
《我的青春在絲路》在表現當下青年人他鄉奮斗時,對準了青春奮斗中會遇到的痛點,如文化上的差異帶來的孤單和堅守;難點,即工作中的挑戰和燃點,即在經過成長過程中遇到的挫折而悟出的奮斗青春的意義。這些日常生活題材的多角度展示也為受眾開辟了新的關于奮斗的認知,帶來了獨特的青春體驗。同時,這種關于青春奮斗的展現,既是對絲路概念的一種延伸與升華,也是對當下青年群體的一種警醒。
三、宏大主題紀錄片通俗化表達的途徑
宏大題材的紀錄片作為紀錄片的重要組成部分。承擔起了傳遞中國聲音、構建中國形象的重要依托,作為一部深受歡迎的宏大主題紀錄片,《我的青春在絲路》在紀錄片創作上敢為人先,用通俗化的藝術技巧撬開了傳播者與受眾之間的隔閡,走進觀眾的內心。通過結合其他宏大題材的紀錄片,筆者總結出宏大題材紀錄片實現通俗化表達的共性主要有以下三點。
(一)平民視角,貼合大眾的審美心理
隨著媒介環境的多元化,受眾更期待宏大主題紀錄片在傳遞聲音和畫面時能引起共鳴,而不是類似壓縮餅干式的故事和嚴肅性議題的展現。當受眾對以往紀錄片的表現手法產生厭倦時,具有平民視角的紀錄片便得到了青睞。
近幾年,《我從漢朝來》《我在故宮修文物》《公元1644》等宏大主題紀錄片都博得了收視率和好口碑。這些紀錄片的“內核”無疑都是宏觀題材,但都通過平民化風格的“外衣”包裝處理,迎合了網絡語境下受眾的心理。如《我在故宮修文物》中,傳遞和表達出了獨具一格的匠人精神。紀錄片中人物形象的刻畫是這部紀錄片展現平民風格的方式,該紀錄片摒棄了以往大而化之的人物介紹方式,而是通過他們在故宮中的生活化場景展現了一組組匠人們在修文物的日常,既滿足了受眾的好奇心理,更為紀錄片的輕松、生活化的風格添上了巧妙的一筆。如陶器組老師傅王五勝對著鏡頭說,退休后想先換一輛車,還想試試年輕人喜歡玩的滑翔傘。又如在《公元1644》中,以創新性的古裝翻拍、人物扮演等方式幫助觀眾理解歷史,再現了明末清初歷史人物經歷的跌宕起伏和國家命運的風起云涌,幫助觀眾對當時歷史的理解。《我從漢朝來》同樣作為宏大主題的紀錄片,通過小體量、小故事、漢學母題的風格,講述了中外漢學家傳播漢學的故事,獲得了眾多受眾的點贊與討論。因此,平民視角就要求此類題材的紀錄片能夠在創作時貼合生活,用平實的方式,平民化的語言傳遞給受眾。
(二)緊密觀照現實,通過人物群像展現主題人物始終是事件的核心, 人物行為推動事件發展, 事件的變化又折射出人物的性格、觀念[2]。記錄歷史、對人關注、關照現實始終是紀錄片創作的重要基調。近年來涌現了眾多展現絲路題材的紀錄片,如《一帶一路》《絲路,從歷史中走來》《“一帶一路”上的智者》等,這些紀錄片以各自不同的表現手法展現了“一帶一路”規劃下,國家與國家間宏觀的交往,卻在紀錄片通俗化表達上缺乏精心設計。事實上,在傳達宏大命題的紀錄片中,只停留在政策的概念解讀上,會導致無法與現實觀照而難以引發受眾的關注。宏大主題紀錄片在創作時就應注重結合動態的現實,用鏡頭對準事件中的人物群像,增加記錄的真實性,便于將宏觀主題更清晰、更生動、更形象地傳達給受眾。
作為觀察現實的鏡子,人一直是紀錄片關注的焦點。紀錄片非局限于個人,而是記錄和表現社會中某一個特定的人物群體,展現群體的影像并進而探究某種社會或人文現象,表現某一類人物群體形象的紀錄片多角度、多層面地還原了一個客觀真實的世界。紀錄片《我的青春在絲路》通過人物群像,用一個個在異國他鄉絲路上的人來展現當下的絲路內涵和絲路精神。陳曉卿導演的《絲路重新開始的旅程》也將絲路沿線的人物群像作為重要的講述主體,每一集用一個又一個的人物畫像串聯起全新絲路上的人物群像,試圖用人物群像來表達絲路的現實意義,該紀錄片第五集《在世界的兩極》中選擇蠶絲作為載體來串聯起絲綢之路上的人,進而生動而巧妙地拼出絲路的全部面貌。此外,同樣以宏大主題為題材的紀錄片《我在故宮修文物》也將視角縮小,通過強調人來記錄故宮文物保護這一動態的過程,一個個鮮明人物形象和小故事的串聯,滿足人們對文物、對歷史的整體認識,這樣的人群畫像更將文物保護和修復這一高技術的工作與普通人拉近,消除受眾在接受宏大題材時由陌生化導致的間離。
(三)表達方式碎片化和風格化
隨著碎片化時間出現,碎片化閱讀也改變了紀錄片的表達方式。即紀錄片在內容設置上不再長篇大論,而是追求“短、精、動”。短,即篇幅短小,每集的篇幅不超過十五分鐘,每一集的故事不超過五分鐘;精,即內容精湛,表達精準不層層鋪墊而是直奔主題;動,即一方面在短時間內打動受眾,另一方面讓受眾在畫面的運動中融入故事。紀錄片《我的青春在絲路》的架構就十分輕巧,從小角度出發,從在絲路上奮斗的青年人的生活出發,可以拉近與觀眾的心理距離,從而使得觀眾更深層次地感受到“一帶一路”計劃為我國與周邊鄰國帶來的變化與發展,牢牢切合絲路和奮斗這一主題,讓受眾更全面地了解絲路精神和絲路的時代意義。此外,這種大題材、小角度快捷式的設置,也使紀錄片在講述中產生出緊湊敘述節奏,真正達成了傳播效果。
網絡時代,注意力經濟成為內容傳播的主要共識。事實證明,獨特的風格化包裝能使好的內容如虎添翼,更能討巧新受眾。風格化是藝術文本成功俘獲受眾的重要杠桿,紀錄片風格化同樣如此,紀錄片的風格一般按照題材風格體現,要求在創作上往往恪守“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創作哲學,因而帶有一種綜合性的特點,宏大主題紀錄片展現風格的手段是可以多方面、多維度的,無論是從敘事、主題、拍攝手法或其他方面著手,都有可能成就宏大主題紀錄片的風格,從而另辟蹊徑,成功地在趨向多樣化的紀錄片市場中吸引到相應的觀眾人群。
四、結語
傳統內容創作時期,“內容為王”是紀錄片在內的很多信息創作的基礎。網絡時期,內容創作講究“觀眾為王”,觀眾的認可是內容的重要指標。到了移動互聯網時代“流量為王”。無論傳播鏈條的重心如何移動,有一個邏輯始終不變,優質的內容吸引受眾,受眾的匯集形成流量,宏大題材紀錄片創作傳播亦此。通俗化表達是紀錄片創作中重要的參考,《我的青春在絲路》在通俗化表達上的創新和嘗試無疑給宏大題材的紀錄片創作做了一個表率。紀錄片從敘事視角、內容具象化以及題材的日常化運用,都讓宏大題材紀錄片在通俗化表達中獲得認可。紀錄片通俗化的表達是一個發展的概念,針對不同題材、不同內容的紀錄片也有不同的通俗化表達路徑,如紀錄片《我在故宮修文物》《公元1644》等,這些紀錄片的通俗化表達都給同類題材的紀錄片在創作者和當下受眾的博弈中提供了具有參考價值的范本。
參考文獻:
[1]付春苗,李超.淺析電視紀錄片敘事藝術的“故事化”理念[J].新聞界,2010(1):156-157.
[2]趙楠.通俗化電視紀錄片的題材與視角特征[J].中國電視,2007(5):51-55.
[責任編輯:武典]
收稿日期:2020-03-17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當代中國劇場藝術的時尚化和時尚傳播研究”(14CXW047)。
作者簡介:嚴怡靜,女,東華大學人文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行政管理研究;葉長海,男,東華大學人文學院傳播系主任,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城市形象與媒體管理、時尚傳播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