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酒后》的女主人公夢與醉

郭蕾

摘 要：這篇文章從“醉”與“夢”兩個角度，結合尼采《悲劇的誕生》中闡釋的關于“醉”與“夢”的本能的原理，分析《酒后》主人公的心理，并以采苕作為主要分析對象。

關鍵詞：《酒后》;采苕;女性;醉;夢

一、失控的醉

《酒后》營造了一種酒醉的朦朧的氛圍，在這種氛圍之下，主人公出場。在這篇小說中，最先向讀者昭示的一層關系是“醉”。“酒往往能把人帶入了一種超常的生命體驗之中;在酒精的作用下，人更容易從一種清醒的意識狀態走入一種模糊的無意識狀態。”女主人采苕一開始就展現與平時不一樣的狀態，“采苕今晚似乎不像平時那樣，把永璋說的話，一個個字都飲下心坎中去，她的眼中時時望著那睡倒的人。”在所有人都醉酒的氛圍中，采苕也進入了醉酒的狀態。她對于丈夫的話心不在焉，只是不停看著醉酒的子儀，這表明采苕此時已經陷入了醉酒的迷幻狀態，她開始漸漸忘我。“她微聳雙眉說著，轉過身去背著永璋。”這是采苕做出的第一個明顯的“反叛舉動”，她反感丈夫一味地自說自話贊美自己，轉過身去對著子儀。“采苕此時似乎聽而不聞的樣子，帶些酒意的枕她的頭在永璋的肩上，望著那邊睡倒的人。”這是全文第一次點明采苕進入了醉的狀態，此時的她雖然躺在丈夫懷里，但心里想著的確是沙發上睡倒的子儀。“采苕怔怔的望了一會，臉上忽然熱起來。”在這里，采苕進一步進入迷醉的狀態，開始嘗試做出進一步的舉動，接下來她向丈夫提出了Kiss子儀的想法，“她說完便輕輕的走向子儀睡倒的大椅邊去，愈走愈近。”這里她已經準備做出她的實踐，她的狂想眼看就要實現。“醉”在采苕身上就是她對于子儀的愛慕與表達愛慕的渴望。采苕的心是迷醉的，“它已然透露出一種精神，這種精神終將不顧一切危險，抵御和反抗有關此在的道德解釋和道德意蘊。”（p10）這種酒神精神在采苕身上彰顯，之所以認為它抵御與反抗有關此在的道德解釋和道德意蘊，乃在于采苕用自身的行為反抗了永璋所代表的傳統的道德觀，即對于夫妻之愛、女子貞潔的界定。

二、美麗的夢

在《酒后》中，子儀始終保持沉默，他醉倒在沙發上，關于他的所有信息，只能從采苕的口中得知。有學者認為“醉倒的子儀是小說的一個符號，他的許多信息都是由采苕敘述產生的，他是一個符號，在夫妻二人的心中有著不同的意義。”對于采苕來說，子儀就是她平凡生活的一個夢。一個對于浪漫、多情的男性需求的夢。在醉酒后，子儀夢的形象在采苕心中愈發明顯，她沉醉于子儀的瀟灑之中，期望能夠抓住這美好的夢。結合尼采關于夢的闡釋，可以知道子儀就是采苕心中的幻覺，是女性心中的男性形象。借由這樣一個形象，采苕能夠想象出一個美好的愛的世界。

采苕是永璋的夢。酒醉后的永璋贊美自己的妻子，妻子在他心中已是審美對象。這種夢，包含著男性對于個人生活的粉飾，即將女人當做自己成功的符號。對于永璋，采苕是不耐煩的，但是采苕對于永璋只是幾句嗔語，卻沒有更多反叛。有研究者認為永璋是一個自戀的男人，這種性格是侵略性的，所以采苕對于子儀的愛慕有一定的合理性，他們的婚姻生活可能并不那樣美滿。采苕本身作為女性，愛與被愛的欲望沒有被滿足，永璋只是將采苕視作自己的戰利品、欣賞的“玩物”，卻沒有關注她長期以來內心的想法。

但是這兩種夢都是不真實的，或者說是不牢靠的。在文中，采苕最終放棄了親吻子儀，可見這種夢的力量終究沒能戰勝現實。作者在描述采苕去親吻永璋的時刻的時候，是這樣表達的，“她此時臉上奇熱，心內奇跳，怔怔的看住子儀，一會兒她臉上熱退了，心內亦猛然停止了強密的跳。”這種內心的徘徊來自外界的束縛。尼采認為夢是完全去主體化的一種審美行動，主體借夢達到解放，在審美的過程中，主體不受任何外在事物的影響。但是采苕的夢卻受到主體觀念的影響，她心儀子儀卻遲遲沒有表白，而是將情愫暗藏在心中。其次她向丈夫永璋解釋自己愛慕子儀的原因時，托口是因為子儀家庭的不幸，借道德的面具來掩飾自己的欲望。所以這種不徹底的夢，在遇到世俗的力量后，會立即減弱力量。有學者進一步將這種退縮視為女性解放運動的不完全，“這種‘超越是如此短暫，短暫的令人嘆息，只差‘一步。可是誰有跨出這一步的力量呢？ 當時的社會環境中，哪位女子敢跨出這‘一步？”采苕對于子儀的追求可視為女性對自我審美的關照，女性一直處于被看的位置，但是在這里采苕卻企圖擺脫束縛追求她的觀察對象，這是一種對傳統的突破。她的突破還未完全擺脫他人與社會的影響，在她身上女性思想的解放還是不成熟的。

至于永璋，他對于采苕也非全身心的追求，他在審美的過程中，采用的是一種男性視角。采苕對于子儀的審美包含著精神的內容，其最終的核心是對于一種平等之愛的追求。永璋的愛慕擺脫不了他作為男性的視野，沒有顧及到采苕作為女性的心理需要。

三、迷茫與幻夢

夢與醉所代表悲劇精神雖然是一種面對生命苦難的樂觀主義精神，但是悲劇也要求人們在極為短暫的時間內看到生活中的夢破碎，從醉的狀態中清醒。采苕的反抗就是短暫的，她對于自己喜愛的對象的追求終究沒有達成。等到采苕冷靜后，她先前的徘徊與追求已然成了一種迷茫與幻夢。研究者在分析采苕的心理時，多以弗洛伊德的心理學觀念為依據，她便三步并兩步的走回永璋身前，一語不發。”這是最后采苕放棄親吻子儀時，采苕的樣子。“我不能陪你去、況且，我如果陪了你去，好像我不大信任你似的，你想想對不對。”“她不答的走去。”這是采苕前往子儀處前與丈夫的對話。從這兩處似乎能夠展現采苕內心中另一層的想法，子儀與永璋都不是采苕愛的對象，采苕只是渴望一個稱心的愛的對象，而子儀與永璋都是她的試驗品。這個實驗沒有奏效，采苕未得到自己的結果，只能黯然神傷，一言不發地回到子儀身邊。這種道德的“超我”，禁錮了采苕，使得她生活在一個逃不出的圈子里，無力掙扎。

采苕是無聊的，她沒有受丈夫虐待的苦惱，卻也過得并不幸福。采苕在追求內心所向往的愛情時，一下子又退縮了，她在走向自主的同時又喪失了自主。這與當時的時代有關，也與主人公自身的境遇有關。“迷茫”與“幻夢”就像是渴望走出閨閣但又被束縛的女性的精神寫照，她們具有新的女性主義精神，看到了現存世界之外更美好的世界，但是卻被傳統的道德與觀念控制，在新舊混合中成為矛盾體。但是正如尼采所稱揚的悲劇精神那樣，采苕也許并未達成對美好的追求、對自我的解脫，但是這一形象卻啟示更多的女性把握生活的美好，追求那朦朧的夢境，期待有一天使之成真。

參考文獻

[1] 王亮.“醉”與“欲望”——從精神分析視角解讀凌叔華的《酒后》[J].名作欣賞，2014（05）：130-131.

[2] 張寧.談“醉”——析凌叔華的《酒后》[J].語文學刊，2011（15）：96+101.

[3] 李恒.新女性的心理——從心理分析角度解讀凌叔華的《酒后》[J].名作欣賞，2011（14）：128-130.

[4] 周國平.《悲劇的誕生》：尼采哲學的誕生[J].云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01）：38-44+95-96.

[5] 陳宏.時代棄女的精神失落和心理變態——論凌叔華、張愛玲的“閨秀文學”[J].福建論壇（文史哲版），1992（06）：30-35.

[6] 凌叔華.《凌叔華經典作品》[M].北京： 當代世界出版社.2004.9

[7] 尼采.《悲劇的誕生》[M].孫周興，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