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領導力：為商業可持續發展“全力以赴”

李思楚

嘉賓簡介

David Grayson，英國克蘭菲爾德管理學院企業責任榮譽退休教授。2007-2017年，他任道蒂中心（Doughty Centre）創始人兼主任，并擔任企業責任教授;2006-2010年任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CSR倡議的客座高級研究員。David 曾就任于多個慈善機構、社會企業和公共部門董事會。目前擔任英國國家慈善機構Carers UK和國際慈善機構商業道德研究所主席，他也是負責任的商業聯盟（BITC）的前常務董事。David出版了七部著作，最近出版的一本書是《全力以赴：商業領導力的未來》。

“致力于可持續發展的企業更具抵御未來沖擊的韌性，因為它能更好地把握不斷變化的外部環境，吸引、留住員工與合作伙伴，并從中獲取最佳效益。” 疫情發生前，David Grayson就在《全力以赴：商業領導力的未來》一書中發出了這樣的預見。誠然，大流行再次印證了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性與迫切性。疫情造成的經濟危機下，我們還能確信企業是推動實現SDGs的重要力量嗎？企業和企業管理者又該做出哪些行動以適應外部變化，推進商業可持續發展？本刊近日對話英國克蘭菲爾德管理學院企業責任榮譽退休教授David Grayson，請他帶來相關解讀。

Q |可持續發展經濟導刊

A| David Grayson

推動商業可持續轉型的三要素

Q：《全力以赴：商業領導力的未來》一書得出了一個重要結論：企業在可持續發展方面的領導作用對于發展和維持環境和社會繁榮所需的市場和經濟至關重要。請您介紹一下“商業可持續發展領導力”這一概念的要素和特征。

A：《全力以赴》是我與戰略咨詢公司GlobeScan的首席執行官Chris Coulter，以及SustainAbility智庫的執行董事Mark Lee共同撰寫的一本實用型書籍。我們提出了將可持續發展融入“全力以赴”的領導力框架，并且期望它能為企業管理者帶去啟發，使其商業實踐與可持續發展理念協調統一。

我們在調查采訪全球領袖的過程中得到了幾項發現，可以總結為“商業可持續發展領導力”的三要素和五大屬性。三要素簡單來說即：壓力、判斷力和人。“壓力”與推動企業接受可持續發展的外部條件有關，例如新政策和法規、不斷變化的消費者需求所表達的社會期望。“判斷力”即外圍視野，包括把脈未來發展趨勢的能力、制定長期規劃的能力、善用科技的能力。“人”則是具有長遠眼光、領導企業向可持續發展過渡的管理者。

“全力以赴”的企業有五個關鍵屬性，首先是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它解釋了企業為什么存在，以及如何為自身和社會創造價值。其次要有一個全面的計劃，最大限度地減少對社會、環境和經濟產生的負面影響。第三，擁有可持續的文化，即核心的道德和責任感。第四，有能力和意愿進行合作。第五，企業需要充當倡導者，為可持續發展大聲疾呼。

Q：中小企業是數量龐大的群體，但是相對于大企業在資金、資源等多方面都處于劣勢，您認為中小企業是否能夠“全力以赴”，實現商業可持續發展？

A：我認為中小企業比大公司更靈活，更容易實現可持續發展。一些小企業選擇成為共益企業（B-Corps），商業領域因為共益企業的出現而得到極大的豐富，它作為一種新的公司類別，引領著對可持續經濟增長的追求。這類新公司正試圖重新定義企業的宗旨，除了效益之外，還將公共利益和對社會、員工、社區和環境的積極影響納入公司章程。雖然目前共益企業成功的案例較少，并且主要是創業公司和小公司，但它們的行商理念充分權衡了股東利益和社會利益，未來發展有巨大的潛力。

適應時代發展的商業變革

Q：在疫情影響下，維持經濟效益成為企業的頭等大事，甚至很多全球大企業都做出裁員、降薪等措施，這些做法會影響企業推進可持續發展嗎？我們還能確信企業是推動實現SDGs的重要力量嗎？

A：新冠肺炎大流行已經演化為一場空前的經濟危機，所有企業都必須思考如何適應、生存、復蘇。如果有一個時刻，企業可以運用世界公認的哲學黃金法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么就是此時時刻。

令人欣慰的是，在應對危機的過程中，一些企業顯示出比其他企業更多的責任和道德。我看到了許多企業做出良好的表率，它們付出更多努力支持員工、客戶和供應商共度難關。據我了解，有些雇主制定了“伙伴制度”保障居家辦公時期員工的精神健康，定期與那些獨居和患抑郁風險更大的員工保持溝通。我們也看到了一些快速創新的行為，比如一些企業在疫情初期轉向生產呼吸機和個人防護裝備等急需品，緩解經濟壓力。雖然疫情會暫時影響商業可持續發展的推進，但企業仍然是重要的推動力量。

Q：世界正在發生變化，您在書中提到，企業要做出變革適應時代的發展。請您具體談談企業需要在哪些方面做出哪些改變？

A：大流行深刻地改變了人們的生產生活方式，這種影響可能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因此，企業必須做出調整以適應新的外部變化。短期來看，負責任的企業應盡最大努力支付員工薪酬，而不是裁員。首席執行官、董事會可以以身作則，在危機期間放棄薪酬。同樣，負責任的企業也應該努力保護供應鏈，在可能的情況下加快對供應商，尤其是小企業的付款速度，以及為小企業客戶延長信貸期限、提供低息貸款。此外，我希望看到非標準就業者的福利得到企業更多的關注，尤其是公共交通工作人員、配送員、醫院和超市搬運工等從業者，這些以前被低估，但大流行中顯示出重要作用的員工應該獲得更好的福利待遇。

長遠來看，企業領導者需要更多地關注企業的宗旨以及他們對利益相關方的責任。同樣，需要更加關注企業文化和行商方式。正如管理大師彼得·德魯克所說：“文化蠶食戰略。”我想補充一句：“如果沒有積極的企業文化和行動，目的就會失去動力。”商業目的和商業道德不是一個選擇題，而是相互促進的關系。如今，疫情所帶來的經濟影響正在加劇氣候緊急情況和全球不平等。如果一個企業不努力實現可持續發展，很難看到它如何能夠真正地追求商業目的。而在行動過程中，任何企業，無論規模和知名度，都需要謙遜地認識到，個人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多邊合作才是關鍵，希望這將是疫情的另一個教訓。

企業領袖應具備的四種素質

Q：企業管理者對于企業的可持續發展至關重要，在SDGs成為全球共識的背景下，您認為一個優秀的企業領袖應該具備哪些能力和素質？

A：關于這個問題，很多專家學者和組織都做過相關的調查研究，我先來列舉幾項比較有影響力的。首先是從商業領袖的角度得出的結論，2010年，社區商業組織（Business in the Community）發表的《可持續經濟的領導技能》定義了商業可持續發展領導力七項屬性：一是始終致力于企業如何貢獻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長遠目光;二是激勵企業內部和外部的人為公司的可持續性戰略采取行動;三是授權企業內部人員進行可持續發展業務決策;四是識別這些決策背后可能存在的風險和機會的能力;五是儲備足夠的商業可持續發展知識來制定成功的商業戰略;六是在可持續的方法、技術、產品和服務方面進行創新的能力;七是能夠與不同的利益相關方合作，并具備有效的溝通技巧。

其次是基于調查角度得出的結論，克蘭菲爾德道蒂中心的訪問學者Anita Hoffmann與企業社會責任聯盟（BSR）通過對世界各地的首席執行官、首席人力資源官、企業董事長、行業專家、非政府組織進行調查，總結出了六項要素：一是道德和誠信;二是對外部趨勢的意識和判斷;三是遠景規劃和戰略制定;四是風險意識、評估和管理能力;五是利益相關方的參與;六是對變化的適應性和靈活性。

再次是企業可持續發展專家的觀點，加拿大企業可持續發展專家Coro Strandberg2015年發表的名為《可持續發展的人才管理：新的商業需求》的報告，從十年來的可持續發展管理文獻中提煉出五點：一是系統思維;二是外部協作;三是社會創新;四是可持續性素養;五是積極的價值觀。

通過不同角度的分析結果，不難看出有一些共同的議題，同時與已經探索過商業可持續領導力的公司的實際情況有共同的價值觀。例如被公認的商業可持續發展全球領先企業聯合利華，將適應性、系統思維、賦權、目的和真實性視為四項關鍵因素。

對此，我認為以下四種素質是關鍵：一是情境化的能力，了解可持續發展趨勢，以及企業如何將其融入戰略規劃;二是個人目的和真實價值的展現;三是具有在商業可持續發展背景下激勵和賦權的能力;四是創造、持續改進的能力，以及在適當的情況下與其他利益相關方合作的能力。定義商業可持續發展領導力是一回事，而完全做到卻是另外一回事。雖然這并不容易，但企業實現可持續發展不也需要同樣的過程嗎？我們有信心，也有理由相信，越來越多的企業領導者能夠認識到這些問題，并且為之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