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揮生物經濟對可持續發展的戰略價值

曹瑄瑋

在新冠肺炎疫情暴發的特殊背景下，生物安全的重要性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戰略高度。2月14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十二次會議明確，要從保護人民健康、保障國家安全、維護國家長治久安的高度，把生物安全納入國家安全體系，系統規劃國家生物安全風險防控和治理體系建設，全面提高國家生物安全治理能力。要盡快推動出臺生物安全法，加快構建國家生物安全法律法規體系、制度保障體系。

生物安全是國家安全的重要組成部分，生物經濟是未來經濟增長點。疫情后要更加重視生物安全，更快發展生物經濟，將生物安全納入國家整體經濟、科技、教育、社會發展的戰略規劃之中，補齊我國生物經濟的短板，這是世界大變局中的重大機遇，關乎我國可持續發展大局，也關乎每一個人的健康與福祉。鑒于此，筆者基于國際上生物安全和生物經濟的整體發展形勢，探討生物經濟與可持續發展之間的關系及價值。

一、如何理解生物經濟與可持續發展之間的關系

生物安全不僅僅只是野生動物保護和生物多樣性方面的問題。作為國家安全的一個重要支撐和組成部分，生物安全是與生物醫藥健康、食品安全健康、可再生能源和氣候變化、陸上及水生生物多樣性保護、可持續生產和消費等可持續發展議題密切相關的重大戰略性議題。缺乏生物安全基礎的社會經濟發展是不可持續的，社會生活方式和經濟發展方式的綠色轉型和可持續發展導向離不開生物安全的保障;而沒有強大科技支撐的生物經濟也將使生物安全面臨更大的不確定性和風險。因此，基于生物安全的角度探索生物經濟在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中的重要戰略定位，進一步加強對生物安全、生物經濟與可持續發展之間關系的理解，有著重要的戰略價值和現實意義。

在全球社會面臨嚴峻的公共健康、日益增加的環境風險和不確定的經濟金融危機情況下，只有直面2030可持續發展目標的挑戰和機遇，應勢而為，才能找到破解當前全球性問題的“金鑰匙”。生物經濟——基于生命科學和生物技術方面的研究和創新所驅動的經濟活動——正日益受到來自多國政府、研究機構、企業等各方的極大關注，已經上升為國家安全和國家競爭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

二、生物經濟發展的國際進展及德國典型經驗

近十年來，從美國到歐盟以及其他地區，多國政府從國家安全、經濟、產業、科研、創新以及可持續發展等不同方面布局生物經濟的發展。美國早在2010年將“支持構建面向21世紀生物經濟的研究基礎”作為科技優先領域之一，2012年6月發布《國家生物經濟藍圖》（National Bioeconomy Blueprint）。2012年歐盟委員會發布歐洲的生物經濟戰略，進一步推動歐盟的生物經濟戰略和政策引導;2017年11月舉辦“生物經濟政策日”，發布《生物經濟戰略回顧》報告，對2012年啟動的生物經濟戰略進行了評估;2018年10月歐盟委員會發布新版生物經濟戰略——《歐洲可持續發展生物經濟：加強經濟、社會和環境之間的聯系》，旨在發展為歐洲社會、環境和經濟服務的可持續和循環型生物經濟，協助應對氣候變化等全球性和區域性挑戰。可以說，生物經濟已經成為發達國家科技和產業競爭的前沿陣地，并且在相當程度上影響著一個國家的可持續發展和人民福祉。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德國在生物經濟發展領域的行動展現了其深謀遠慮。2020年1月15日，德國聯邦內閣通過了“國家生物經濟戰略”（Bioeconomy Strategy），致力于推進生物經濟發展，促進生活方式和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為應對氣候變化和加強環境保護，以及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奠定基礎。該戰略的核心目標是發展可持續的、以循環為導向的創新型經濟，從而在保護和更好利用資源的前提下推行不影響生活質量的可持續的生產和生活方式。德國聯邦教研部對“國家生物經濟戰略”投入的研究資金將主要用于開發聯合國可持續發展議程框架內的生物經濟解決方案、發掘生態系統內生物經濟的潛力、擴展和應用生物學知識、持續調整經濟資源基礎、把德國打造成為領先的創新基地以及強化社會參與和國內國際的合作等六項重點。與此同時，大力推進生物原料在工業生產領域的應用，更多替代化石原料，創造有利于可持續發展的新產品。

在此前一天，德國聯邦教研部將2020年的“科學年”（Science Year）主題確定為“生物經濟”。德國的“科學年”自2005年紀念愛因斯坦一系列偉大科學發現100周年開始，每年確定一個科學主題。據了解，今年圍繞 “生物經濟”的主題，將向公眾傳播生物經濟的多樣性，從基于生物的原材料的可持續生產、加工和利用等方面展示生物經濟的研究領域，包括：植物的多樣性與創新、土壤健康與物質循環、微生物與技術驅動、生物經濟與變革等四方面。作為一種新經濟形式，生物經濟的研究和發展有助于人們更深入地理解如何利用生物資源及其過程和系統，在了解包括植物、微生物、真菌以及生物間相互關系的知識和資源利用基礎上，開發相應產品、流程和服務，并推進其在相關經濟領域的應用，如制藥和開發新材料等。

從德國前瞻布局生物經濟研究到持續推進國家生物經濟戰略，可以發現有幾方面啟示。第一，德國在推進國家生物經濟有非常前瞻的戰略布局和推進。德國聯邦政府早在2007年11月頒布了國家生物多樣性戰略，其目的是遏制生物多樣性的喪失，同時也允許對生物多樣性的可持續利用。2010年，德國聯邦教研部啟動了“2030年國家生物經濟研究戰略——通向生物經濟之路”（National Research Strategy Bioeconomy 2030）科研項目，從2011年至2016年投入了24億歐元用于生物經濟的研發應用。2013年7月，德國政府發布生物經濟戰略，以此擺脫對化石能源的依賴、增加就業機會、實現可持續發展、提高德國在經濟和科研領域的全球競爭力。時隔7年，2020年發布了“國家生物經濟戰略”，確定更大的野心和可持續發展目標。通過10多年的戰略性布局和推動，德國國家生物多樣性戰略已經融入到整個社會經濟運行中，成為企業和社會組織的行動指南，也為發展生物經濟的發展提供了戰略指引和支撐。

第二，德國國家生物經濟戰略有明確的階段目標和協調機制。對生物經濟的戰略部署首先是由德國聯邦教育研究部牽頭發起，設立為期6年的長期研究發展目標和資金投入，整合國內有關大學、研究機構開展生物經濟領域的前瞻研究，協調德國聯邦經濟部、德國聯邦糧食和農業部等部門，進一步通過政策協調帶動企業開展緊密的產學研對接和合作。通過扎實推進基礎研究，進而以“研究和技術驅動”的模式促進產學研合作，在此基礎之上再進一步滾動實施更高階段的國家生物經濟戰略，服務于國家總體的可持續發展戰略和高技術戰略2025（High-Tech Strategy 2025）。

第三，德國國家生物經濟戰略與公眾科普相呼應。通過科普的形式進一步培育公眾意識、推動科學對話，促進2020年科學年的“生物經濟”主題與國家面向未來的產業戰略規劃（如人工智能）系統整合，在科普中提升公眾科學素養、推進人才儲備;同時，通過促進科學研究機構與社會（包括商業機構和公民組織）的對話和交流，推進國家產業目標和社會發展目標的對接與融合，營造合力發展生物經濟的良好氛圍。這也是德國聯邦政府推進國家生物經濟戰略的重要舉措之一。

三、關于我國大力發展生物經濟的幾個建議

我國對履行聯合國2030可持續發展目標有著莊嚴的承諾，將生物經濟的戰略發展與我國國民經濟、社會、科技、教育和文化、生態的發展理念統籌起來，借鑒國際上特別是德國發展生物經濟的經驗，對于維護我國生物安全、推進我國生物經濟發展、開辟社會經濟可持續發展新模式有著重要意義。為此，有以下三點建議。

一是從國家安全的戰略高度推動我國生物經濟戰略出臺。生物安全同科技、經濟、社會、環境等多因素相互交織，與軍事、國防相互促動，是有關國家主體、非國家行為主體博弈的新興領域。而當前的國際生物安全形勢正處于大動蕩、大變革的重要轉折期，從突發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到生物技術所引發的食品、健康、環境重大風險，無不提醒我們將生物安全納入國家安全體系的極端重要性。在生物安全的框架下，積極布局生物經濟戰略，一方面依托生物經濟發展為國家的生物安全提供堅實的物質保障，另一方面通過加快生物經濟發展所積累的科技創新成果，為國家生物安全風險防控和治理提供堅實的科技和人才保障。

二是在“十四五”期間重點部署生物經濟戰略的綜合規劃。2020年是面向“十四五”部署重大規劃的關鍵之年，有關決策部門可以借鑒國際上已經出臺的相關國家生物經濟戰略和政策工具，系統規劃我國生物經濟戰略和科技及產業發展。據了解，浙江省2019年11月率先出臺了《浙江省生物經濟發展行動計劃（2019-2022年）》，確立了加快推動以生物醫藥、生物數字服務業、生物農業、生物基材料、生物環保、生物能源、海洋生物等領域為重點的生物經濟發展。在浙江省率先實踐的基礎上，我國也應加快部署更加系統的國家戰略規劃，突破以往僅從經濟和產業角度進行考慮的局限性，以提升生物安全國家治理能力為目標，將科技、教育、法律等方面的因素納入整體規劃，力求在我國制度優勢下實現生物經濟戰略的后發趕超。

三是將生物經濟作為實現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的重要內容。生物經濟與諸多可持續發展目標有著密切聯系，是實現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的重要推手和工具，如良好健康與福祉、體面工作和經濟增長、水下生物、陸地生物等。我國可以借鑒德國相關政策實踐，通過教育部、科技部、工信部、生態環境部等部門的統籌合作，加快生物經濟領域的科學研究、技術創新與轉化、人才培養、公眾科學教育等，全面推進我國生物經濟發展，為國家安全、經濟發展、人民健康提供保障與支撐，加快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實現進程，使我們未來更加可持續。

作者系西交利物浦大學國際商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