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培源
淘書,猶若戀愛一般,可遇不可求。
記得有一次到上海出差,在會議間隙,我散步于上海一條僻靜小巷,忽見一家小書店,一間門面,走進去一看,店里擺滿了書,正逢書店特價售書,書店里有人忙著挑書,我拿起一本本書,翻看著,忽然,一本《走過半個世紀》映入眼中,里邊的文章作者,都是我仰慕已久的大作家,心中狂喜,書中散文隨筆佳作紛呈,這是《文匯報》副刊筆會出版的散文選粹,我喜出望外,當即花了15元買下了這部厚厚的書。這本書,買來之后,一直放在身邊,我讀讀停停,不知翻閱了多少遍,這是我淘到的一本讓我感到超值之書。每當有空,我就從書架取下這本書,百讀不厭,每次重讀這些文章,都有一次新的收獲。
淘書是與書的美麗邂逅,盡管淘書不是每次都有好書等著你,但淘書卻是一次美好的體驗與享受,你在書堆中,讀著書,書中文字如珠璣,好的心情隨之彌漫開來,流動在書店的氣息,那是讀書人的書卷氣,你會樂意沉迷于這種氛圍中,每個愛書人的臉上都很平靜,身外塵世喧囂與熱鬧,讀書人不為所動,只會對著眼前的書愛不釋手。
其實,淘書是講究閑情的。記得有一年夏天,市區米谷畫廊舉辦書展。
這次淘書,我淘到莫言《會唱歌的墻》,此書是莫言第一本散文隨筆集,收錄了他的30多篇文章,記錄的是他童年許多往事。當時,我對他寫的散文不是很喜歡,曉得他是一個知名的小說家,可我真正沒讀過他的小說,《紅高粱》大名高掛,我卻不怎么喜歡讀它。后來,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也許慕名之心,我重新捧起這本書,仔細地讀了一遍,才發現莫言小說中的情節,大都跟他的童年經歷有關,比如,他的成名作《透明的紅蘿卜》,就是寫他自己童年經歷的事情。他的小說都以童年“視角”寫來,情真意切,跟作者童年的經歷密不可分。
我每次到市區,都不忘到工人文化宮走走。不是到那兒閑逛,也不是到文化宮辦事,實是那里有幾個舊書攤,像磁鐵一樣吸引住了我。那兒有一排小店,面朝南,有賣古董、古玩、字畫、古錢幣等,其中路口三家,兼有賣舊書的。舊書店不大,近十平方米,門口放著一個柜臺,經常有攤主把收購的舊書,一捆捆擺在店里,店外則放著一些雜志、畫冊與小人書,你會對此舊書不屑一顧,而我卻成了這里的常客,常來常往,而且認識了一個男店主,六十開外,挺誠實厚道的一個店老板,為人熱情,我每次去挑書,他每每笑臉相待,不時向我推薦新近收購的書,他會將身后一捆捆書,解開繩子,有的書蒙著灰塵,他拍著灰塵,把書一本本放在柜臺上,讓我盡情挑選,有的書封面沒了,他翻開內頁,簡短介紹這書。去過幾次后,彼此熟悉了,他從身上摸出名片,認真地對我說:“今后你可以打電話問我,有沒有收購來的新書。”我說了聲“謝謝”,一看名片上的名字——李和尚,我便問:“你的名字挺特別。”他笑呵呵地說:“我是出生在廟里,父母一時沒合適的名字,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我聽了笑,他也笑。
時光如梭,在李店主的書攤上,我收獲不少喜愛的書:《江左十年目睹記》《紅牡丹》《清代散文選注》《郁達夫外傳》《美國文學藝術史話》《現代游記選》《歲月的智力游戲》《斯蒂芬,茨威格小說四篇》《夏丐尊文集》,也有豎排本的《筆記文選讀》,收集到的這些書,大都是散文隨筆小說等,收集范圍雖然窄了一些,但都給我平淡的生活,注入了一股清澈的流動的清泉,我用文字的溪水,澆灌我精神的領地,一次次領略書中美好的天地。
淘書,對喜愛讀書的人來說,各種淘書的故事,因人而異,隨著你年齡的增長,興趣越來越濃,可有一次淘書,心中徒然升起一種失落。我記得那次從舊書店淘書回家,一路上,寒風凜冽,天飄著冷雨,我拿著兩本舊書,走在人流擁擠的大街上,看到人們帶著剛買的衣服、食品從商店出來,這時,我感覺拿著兩本舊書,顯得不合時宜,心中不免有些寂寞,有些惆悵,有些失落,這些情景交織一起,感覺心里有一種莫名的不快。我愛書、淘書,似乎落伍了,真的不被人接受了。也許,這是我一時出現的低落的情緒,讓我陷入不安和煩躁,也許,這個流動的街景與淘書人是不相稱的,至少,在我的眼里,淘到的兩本書,有些文字的重量,有些思想的光芒,有些溫暖人心的故事。
有一段時間,我不去淘書,自己的神情無端會生出落寞,行動上速度減慢,生活中仿佛失去了什么,總感到有一件事沒有做。這樣若有若失的心情,每個愛淘書的人,都或多或少有過。也許淘書上癮了,就像抽煙的人,少了飯后一口煙的滋味。
責任編輯:青芒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