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深情和美之力打開生命之門

邢海珍

一

知道艾明波的名字，大約是在上個世紀80年代初，作為年輕的青春和校園作家，他曾經風靡大江南北、長城內外。當年全副精力的投入和大劑量的寫作，為他在后來的日子里成為中國公安詩人的杰出代表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評論家解非在《中國當代詩人檔案》中曾這樣評價艾明波：“艾明波先生的詩歌以一種學養鋪墊和前瞻性目光關注現實，關注更多的社會問題，有一種快意思仇的大氣凝練，字里行間帶著激情和血性，但又頗有深意，能夠在詩歌中尋求安慰，也在詩歌中警醒自我。他筆下的意象以及他所表達的情感幾乎都是正面的、積極的、明亮的，向往真善美，總是在大境界與小詩意之間轉換，不斷地對比與參照，這種場景對比凸顯了詩意的邏輯，而且，他能夠抓住瞬間的狀態將其轉化為詩性智慧，讓他的詩歌具有當下性和現場感，也存著人性的救贖之意，且在批判、反省和追問中滲透著思想的力量、心靈拷問的力量。”對于艾明波詩歌成就的精準概括，我們可以領略詩人富有個性的創造精神。解非的簡評準確地揭示了艾明波詩歌的價值和特色，關注世界，關注社會人生，弘揚正面的、積極的精神，歌頌真善美，注重提升思想和心性的力量對于詩意境界的支撐。

艾明波長期工作在公安系統，一直堅守在人民警察的崗位，他的寫作自然多是公安題材，歌頌犧牲精神，呼喚公平正義。他的許多詩作在廣大的范圍內反響熱烈，產生了極為良好的社會效應。

《人民警察賦》是艾明波公安詩歌中的一曲扛鼎之作：

國之利器，民之公仆。巍巍然長城矗立，浩浩然雄風飛舞。

戰爭年代誕生，和平時期成熟。施暗戰驚心動魄，裹雷電穿云破霧。至解放，開創大業，肩扛國家安寧，堅守萬民幸福。三分劍氣，含一片琴心，八分柔腸，攜一身俠骨。

來自于百姓，吃雜糧五谷，思使命如泰山之重，視人民乃衣食父母。鑄平安杜鵑啼血，愛民眾烏鴉反哺?；晗瞪n生，情灑熱土。

迎險惡，排山倒海是盾;除罪孽，氣吞萬里如虎。舞曠世之雄風，擂豪邁之戰鼓。即便舍出身家性命，亦要將人間邪惡鏟除。罪犯聞風喪膽之尖刀，百姓遮擋寒霜之大樹。刀光劍影中，勇敢喋血;平常歲月里，奔波忙碌。大愛大恨，如火如荼。

慕潔身之蓮，羨空谷之竹。展豪情、忍痛楚，災難來臨，義無反顧;克艱難、赴勞苦，浩蕩鐵軍，英雄輩出。朗朗乾坤精心守護，赤心回報高天厚土。

嗚呼，問蒼穹何者不朽？唯忠誠永不落幕！

這是一首吐納胸中豪情、抒寫報國雄心的昂揚之作。文字凝練，深刻地表達了人民警察全心全意為人民的高風亮節和“魂系蒼生，情灑熱土”的豪情壯志。在不長的篇幅里，詩人聚集了深切而復雜的情感理路，準確地概括了一種積極進取的時代精神指向，標舉了職業性責任和使命的高度。更廣闊地拓展了“慕潔身之蓮，羨空谷之竹”的內涵，把“國之利器，民之公仆”的崇高理念朝著“蒼穹”打開，最后定格在“唯忠誠永不落幕”的基點之上。

在文學的大舞臺上，艾明波多年來一直有著不俗的表現，尤其在詩歌和散文領域曾有過輝煌的成果，曾是許多青年學子心中崇拜的偶像。近年來，他幾乎全力投入到公安系統全國性的文化事業中來，由于職業的需要，他的詩多是公安題材，描述警察的人生景觀，表現他們豐富而美好的心靈世界?！栋鞑ㄔ娺x》是全國公安文聯編選的詩歌集，較為全面地收錄了詩人公安詩歌的重要作品，充分反映了詩人在詩歌方面所取得的藝術成就。

全國公安文聯秘書長、著名作家張策在題為《讓詩歌成為我們的另一顆心臟》的叢書總序中說：“長期的職業生涯中，艾明波逐漸開始用他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文字，抒發他對公安戰線的熱愛與深情，無論是淺吟低唱，還是慷慨高歌，都體現了警察詩人的俠骨柔腸。”確實如此，“有血有肉、有情有義”、“俠骨柔腸”，比較準確地概括了艾明波詩歌內容的鮮明特色。

在《無悔的選擇》一詩中，詩人以“一個民警的自述”的方式這樣寫道：

黃昏之前

我選擇了這條纏緊繃帶的道路

盡管沉默的槍口

訴說著一個二十歲

永久的別離

我，坦然地接過這把槍

連同一個剛剛破譯的謎底

不再回頭

不再望望老槐樹下

夕陽掛著的那顆大大的淚滴

也許我的背影會長成一棵大樹

也許，我

只有一個短暫的花期

生命不是交給土地了嗎

那么我將幸福地睡在土地的懷抱里

我是藍色風景線的第一根桅桿

我屬于母親樹上

常青的四季

戰友犧牲了，后來者接過了戰友手中的槍，繼續著犧牲者未竟的事業。詩人營造了臨近“黃昏”的安寧、靜謐的氛圍，強化情感的因素，道路“纏緊繃帶”，槍口訴說別離。祖國大地之上，有親切的老槐樹，選擇無怨無悔，“也許我的背影會長成一棵大樹”，從老槐樹到一棵大樹，把花期交給土地。弘揚獻身精神，與大地融為一體。

艾明波的公安題材詩歌充分體現了“俠骨柔腸”的大善大愛的悲憫情懷，既有鐵血的劍氣精神，又有婉約的綿綿情意?！段沂悄銐糁凶蠲赖念伾肥惆l了一個警察對于祖國的深沉之愛：

我的血管里奔涌的是愛的長河，

我的胸膛里裝滿的是情的熾熱。

縱然是一千次沖鋒、一萬次壯烈，

我也會含著微笑，

與這個世界作最后的告別。

也許，我的職業注定會隱姓埋名，

也注定不會名垂史冊，

但，無名花也是花，

正是這浩浩蕩蕩的漫山遍野，

點染著偉大祖國那盎然的春色。

或許，紀念碑上沒有我的姓名，

但在那平安的基石上，

一定有我的紋路。

濃煙烈焰中，我是涅槃的鳳凰，

勇往直前，赴湯蹈火;

搶險救災中，我是生命的通道，

我雙手舉起的是，與死神擦肩而過！

面對偉大的祖國，詩人敞開襟懷，以一個公安戰士的身份抒豪情、寄壯志，心中之愛一如綿綿不絕的長流之水，沖鋒陷陣、赴湯蹈火，即使是“隱姓埋名”，但“無名花也是花”，只要“點染著偉大祖國那盎然的春色”，就實現了犧牲者奉獻的志愿。正如艾明波在題為《那是一場春天的雨》的序言中所說的那樣：“公安火熱的戰斗生活和特有的文學表現，正是讓我們平凡的生命燦爛起來的理由。因為，公安文化的書寫無論在歷史畫卷中還是現實的冊頁里，正在恪守信義的精神和英雄主義的豪邁，并由此為我們提供了最廣闊的閱讀空間、豐富的內心世界和多彩的壯美人生，讓我們感受到了悲壯的色彩、大愛的情懷和生活的溫度。”

艾明波常以明亮、剛勁的詩句詮釋了人民警察所肩負的責任和道義，他是公安詩人中特別善于用政治抒情的方式來表現警察職業內在精神的詩人，為公安部成立六十周年所寫的《人民警察》一詩就是很有代表性的一首，詩中寫道：

刀光劍影中，我是帶有思維的子彈

準確著靶

攻堅克難時，我是一路呼嘯的勁風

席卷狂沙

漫漫長夜，常常用思考灼痛黑暗

苦苦追蹤，常常是伴著生死搏殺

我的歲月——驚心動魄

我的生活——摸爬滾打

在這個石頭都能發芽的行列

熱烈的激情也能把巖層熔化

也許，我刀尖上的舞姿并不優雅

但熱血忠魂就是最壯美的英雄圖畫

詩人把人民警察的日常行為融進鏗鏘有力的嚴正抒情之中，形成了強勁的感情沖擊力，并有意追求傳統朗誦詩的音響效果。環環相扣的詩句，用虛實相生的意義內涵構成了特別壯闊的精神氣象，在行進的鮮明節奏中展現了一種強大的豪氣沖天的力量。刀光劍影、生死搏殺，在歲月與生活的陣容中，無數熱血忠魂，是一幅“最壯美的英雄圖畫”。

這一類直抒胸臆的政治抒情詩，在艾明波的公安詩歌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有其不可替代的作用。

二

著名女作家方方在《一個優秀的作家應該堅持為自己的內心寫作》一文中說：“作家應該始終遵循自己內心的原則去寫作，一個優秀作家應該堅持為自己的內心寫作。文學幾千年來之所以有魅力，就是因為有許多作家按照自己的心靈去寫作?！卑鞑ǖ膶懽骶褪菑淖晕覂刃某霭l走向責任與使命的寫作，他所堅持的是源于內心的深情與美的原則。

艾明波曾這樣說：“文學從來都是人類最美的聲音。無論是蒼涼與悲壯，無論是殘缺與圓滿，無論是柔情與嚴酷，它所給予的是一種情緒乃至境界，同時也正是那富于感染力的文字所顯現出來的美好、正直與善良，會給時間留下長久的回味和永恒的追求?！卑鞑ㄕf，公安詩歌的發展，“無時無刻不充滿著對歷史最深邃的凝眸，對現實最深切的關注，對生活最深情的歌唱”。（《那是一場春天的雨》）

深情是對于書寫對象的心靈投注，是理解與愛的由衷表達。美是詩歌藝術存在的價值所在，是詩人創造的必不可少的前提。艾明波的詩在情感的表達方面，是來自心靈世界對于社會人生最為深切的人性化體驗，是來自生活之路的透徹感悟和擁抱時代所獲取的崇高情懷的理性感召。在許多寫親情、愛情的詩中，艾明波從人生最為質樸的境遇中提取動人的情感要素，用以寄托自己的深沉之愛。《我一直都在你的慈祥里》是詩人在母親節寫給已不在人世的母親的詩：

媽媽，我必須說明

我比您幸運

因我在30歲時

還能攥著您的溫暖叫一聲媽

那時

您是我回家的唯一路徑

您45歲時

以血、以淚、也差點以命

艱難地把我領來

在綏化縣城的一座

很老的房子里

而您在7歲時丟掉的“媽”這個稱謂

也被我找到了

從此“媽”就是我的全世界了

詩人回顧母親很小就失去“媽媽”的遭際，而母親為把兒子“領來”，以45歲的危險高齡生下了“我”，母親是“以血、以淚、也差點以命”換來了“我”的出生。詩人幾乎是以紀實性的“真”敘述了對于母親的刻骨銘心的愛，貼近性情、貼近靈魂，在質樸和從容中回到了人性的本質中來。詩人陳說往事，敞開內心世界，可謂情動于中：“1991年的悲痛/突然讓我知道/我這個兒子當到頭了/爸爸在前5年丟下了我/您在5年后跟爸爸去了/之后的20多年里/我只能在夢里見您/也只能跪在您的墳頭呼喚您/這種呼喚異常真切/就像往常一樣面對著您的憐愛/您用一縷風撫摸著您的老兒子/一如您粗糙而又安穩的手掌”，這些情深義重的抒寫，這樣深入骨髓的愛，是艾明波作為一個詩人靈魂的底蘊和基礎，由對親人的最真摯的愛托起對于祖國、人民的大愛，是他包括公安詩歌在內的所有創作深情抒寫的大背景。

艾明波是一位善于以抒情動力來構建詩意的多彩情境，進而形成強烈的藝術氛圍和深入人心的感染力。他從感情的拓展開始，不斷追尋文字的靈性，在強大而莊重的律動中不失優雅而浪漫的情懷，使自己的詩作成為“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文字”。在許多社會性、歷史性很強的題材中，詩人在抒寫剛性豪情和鐵血精神的同時，不忘強化以深情浸潤的詩意，讓豐富的細節增加了生活的質感。

《這條江》是為紀念哈爾濱解放70周年所作的詩篇，全詩如下：“這條江/曾經讓水溺水而亡/血淚和仇恨溢出江面/從關外淌到了關里/家鄉已故/流落他鄉/鐵蹄上的鐵釘/穿透了大地的肋骨/哭喊與呼號/已不足以說明哀傷/性命，莊稼一樣被一茬茬地割倒/還有踐踏與凌辱/比死亡更要凄涼/是一首關于這條江的歌曲/因一聲失去母親的嗚咽/喚醒了骨氣、血性、山野、林莽/喚醒了刀槍/終于，走丟了的春天胺著原路返回/而那首歌里的痛徹呢堤不是已經沉入江底/非要在某個節令到來之前/才想起應景俄，不擔心老年癡呆膽我擔心年輕健忘/江無恙，江山無恙/江水，依舊流淌/即使無魚了也會有浪花/如果有浪花/那就證明/仇恨還活著/一如往?！?。哈爾濱在近代的中國歷史上是一座經歷了民族危亡和血雨腥風的英雄城市，日寇侵占14年，在異族統治下英勇抗爭，為民族解放做出了艱苦而卓越的貢獻。從哈爾濱身邊流過的松花江，就是詩人筆下的“這條江”，曾經“讓水溺水而亡”，“血淚和仇恨溢出江面”，這是民族苦難和抗爭的象征。詩人把感情壓縮進富有思辨的詩意境界之中，在深刻的反思和憂患的陳說中，抒發了心中壓抑而遙遠的歷史疼痛。這是一首悠遠深切的抒情之作，深情內斂，力度十足。詩的情感和思想高度統一，形成了自然通透的理性精神內核，詩人說“非要在某個節令到來之前/才想起應景/我，不擔心老年癡呆/但我擔心年輕健忘/江無恙，江山無恙/江水。依舊流淌”，悲劇已經過去，人們容易忘記傷疤，詩人在今天的現實中深懷憂患，是在警醒中遠望歷史。結尾提醒人們對歷史要有深入的理解：“即使無魚了也會有浪花/如果有浪花/那就證明/仇恨還活著/一如往?！?，詩人痛定思痛，一條江的流水在時光的推移中有了歷史的重量。

以深情的抒寫構成詩意之美，是艾明波堅持為自己內心寫作的一個基本原則，打開內心世界，靈魂瀟灑地向天空飄飛，情感和美是詩歌的翅膀，也只有這樣，希望才能升華、思想才能飛翔。一旦失去深情和美，詩歌便無立足之地。在人生的現實中，詩是又一個人文空間中由情感和美構筑的世界，這個世界與人生現實血肉相關，但它又是對于人生現實的藝術超越，是詩人心性和靈魂的風景。在寫給蕭紅故鄉的《思念》一詩是一首語言干凈、優美的詩作。全詩洋溢著美的色彩和情調：

如果世界上一切都會死掉

那么，思念不會

自那日你離開了這座小城

走上了一條

你自己開辟的大道

呼蘭河的大橋

便成為思念的竹簫

每日都有遠方的大風吹過橋孔

每日都傳出你讀熟了的那首童謠

如今，故鄉依舊保存著

你曾經的那份古老

故居里

老墻仍唱著《呼蘭河傳》的曲調

然而，你終于泊在了淺水灣

思念猶在

鄉情未老

于是，故鄉為喚回早年走失的

一個孩子

便把端午的蒲蒿

插成你歸鄉的路標

詩寫得自如輕巧，在懷念的感嘆之中寓含著悠遠而凝重的情思，蕭紅當年離開故鄉，思念便由此而生，文字在想象的靈光中跳躍著，雖然清純質樸，但卻入情入理，讀來讓人有一種涌向天盡頭的感動。詩有妙喻，把呼蘭河大橋比作“思念的竹簫”，因為橋有孔洞，所以當大風吹過時，便“每日都傳出你讀熟了的那首童謠”，思念如樂如歌，有了一種繚繞心上、綿綿不絕的效果。故鄉的老墻“仍唱著《呼蘭河傳》的曲調”，一曲憂傷，就是故土鄉情的一種刻骨銘心的懷念。詩寫香港淺水灣，蕭紅魂歸天國之地，但故鄉不忘走失的孩子，思念和鄉情在招魂，“便把端午的蒲蒿/插成你歸鄉的路標”，把蕭紅的身世與屈原的報國之心巧妙地聯系起來。從構思到表達，我們可以看到艾明波的詩對于美的追求是全方位的，引人遐思，可謂賞心悅目。

三

清代詩論家朱庭珍在《筱園詩話》中說：“夫所謂詩中有我者，不依傍前人門戶，不模仿前人形似。抒寫性情，絕無成見，稱心而言，自鳴其天……我有我之精神結構，我有我之意境寄托，我有我之氣體面目，我有我之才力準繩，決不拾人牙慧，落尋常窠臼蹊徑之中。”在詩歌發展的多元化現實中，艾明波不受流行潮流的裹挾，心中有定力，堅持構筑與讀者心連心的橋梁，立足民族的文化傳統，吸收現代詩歌的表現手法，堅持走自己富有個性精神的創新之路。

艾明波的詩重視一種臨場性，是心有所動，有感而發。詩意的啟動源自生活中某種經歷的觸動，如源頭活水，給人一種眼前一亮的新鮮感。《夜晚，車過沈陽》情境非常獨特，這是一首在列車上經某種機緣偶然促發而寫成的感懷之作，詩的前兩節錄之于下：

這是一座

值得我夢里夢外牽掛的城市

在它的一端

有雙眼睛

認真而深情地凝望

因為我存在的某些角落

已成為一種方向

這個夜晚，隱隱地有光芒從它的固定的部位

彌漫而來

使得整個車廂

都洋溢著一種溫暖

而后，緩緩地放大成為深刻的思念

這思念

貼滿了一扇有著燈光的車窗

此詩所表達的是一種特殊的感受，詩人敏銳地抓住了心中升起的感覺，是直覺發揮著驅動作用。生活中的起因是女兒在沈陽讀書，所以車過沈陽這座城市時引發了心中溫暖、惦念的情懷。女兒與父親的情感構成了詩的兩極，即女兒所在的城市是一極，父親所乘坐的車廂是一極，女兒的眼睛在沈陽這座城市，父親的思念在經過這座城市的車廂里。因為有女兒“深情凝望的眼睛”而使父親的車廂“洋溢著一種溫暖”，詩的情感表達自然而溫潤，像在月光下潺潺流動的溪水在親人的心間流動，詩中的美感是顯而易見的。以真情打動人心，是情景交融，寫出了詩人自我的“精神結構”、“意境寄托”、“氣體面目”、“才力準繩”，他作為詩人的情感抒寫，特別注重與讀者的心靈溝通與交流，這是艾明波寫作的長項。

詩人睜開眼睛看世界和人生，閉上眼睛思考世界和人生。在經驗和經歷的積累之后，詩人的所謂“臨場”，也即身臨其境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其中的直覺能夠真正打開詩意之門。艾明波的寫作深通其道，有隨機的靈動之姿，有深入靈魂的感悟，有進入終極的洞徹之思。他是深入體察世事人情，是我手寫我心，坦誠地與讀者溝通交流，“抒寫性情，絕無成見”，“決不拾人牙慧，落尋常窠臼蹊徑之中”。在《等你，在必經的路上》的詩中，詩人以優雅從容的抒情表達了對于人生相逢的期盼和向往之情：

這樣的時候，只需一支竹簫

就把那份情韻悄然點亮

陽光的薄翼淺淺地鋪在水上

而你的身影就是我夢的衣裳

你從哪里來，又到哪里去

似曾有約，我在你必經的路上等你

等老了歲月，等舊了時光

一生或許只為這美麗的相逢

也好讓記憶開始芬芳

于是，我化作一種固定的形式

面對你的目光

穿過了晨鐘暮鼓

閱讀了暑熱寒涼

請在我的心頭盡情地小憩吧

因為前方路還很長

這樣，我就用一筆最大的激情挽留你

把情緣凝成千古絕唱

這是一首詠唱愛情的詩，深情駐足，在一條必經的路上，等待一個相愛的人。詩人執著的心在期盼和等待中，哪怕“等老了歲月，等舊了時光”，詩句明媚靚麗，就像音韻和諧、節奏明快的歌謠，傳達出令人陶醉的愛的心聲。或可從象征的角度說，“等你，在必經的路上”可以是人生路上對愛追求的一種常態，讓人從美的情境里體味到愛的追求的價值。《珠穆朗瑪的愛情》一詩只有這樣八行：

為了一個

千年的等待

我寧愿在高原——

白發披肩

為了一個

永久的期盼

我寧愿把自己跪成——

一萬年的雪山

詩的構思非常巧妙，把雪山人格化，深刻而形象地詮釋了“等待”和“期盼”的詩意內涵，千年萬年的堅貞與執著指向了“白發披肩”的“雪山”的生命高度，詩人以極為快捷的方式實現了深度思辨的目標，比較充分地突破了一點，豐富了詩的內核。艾明波的詩歌創造是指向人生命運的情境創造，堅守中國詩歌民族傳統抒情言志的本色，表意明晰，通達曉暢，沒有裝神弄鬼的做派，在平易自如的表述中達成了內心與外物的融通。

在《艾明波詩選》的后記中，詩人說：“當我從生活的故鄉出發，經過田壟趟出詩意的大地、走向前方時，分明感到耳畔有一種聲音，漫過高高低低的草樹籬笆，穿過紛紛雜雜的塵俗霧靄，向我熱情地呼喚。我沿著這聲音走去，走進了另一個故鄉。于是，我長久地佇立，向由‘車輪、麥穗、松枝、紅旗，以及‘青春、熱血、忠誠、豪邁，壘成的高地，頂禮膜拜?！笔巧畹墓枢l養育了詩歌和詩人，許多年來，艾明波走出了一條自己的詩歌之路。深情地歌唱人生，寫親情愛情，寫故鄉土地，特別是他一直以駐足靈魂的大愛擁抱自己鐘情的公安職業，他用真情創造出一首首血性與柔情皆備的警察詩歌，使他成了出色的公安詩歌的代表性詩人。歲月向遠，詩路漫長，艾明波以深情和美打開了生命之門，他將與詩歌一起走向輝煌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