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悅天
(南京財經大學會計學院,江蘇南京210023)
人口紅利是促進我國經濟發展的一個重要因素,王金營和楊磊指出,人口紅利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程度可達27.23%。 隨著計劃生育政策的實施,中國在1992 年,生育率降至更替水平以下,進入了低生育率階段,勞動年齡人口比重和勞動年齡人口絕對數量分別在2010 年和2013 年達到最大值,這是人口紅利開始衰減的標志。 值得注意的是,我國在2000 年進入老齡化社會時,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僅1000 美元左右,未富先老的特征決定了我國的老齡化現象有諸多負面影響。 那么,人口紅利衰減會對我國的企業研發支出產生什么樣的影響? 這是文章的主要研究內容。
現有文獻中關于人口紅利衰減對企業研發支出的影響并沒有形成一個完整的體系,部分文獻主要從人口紅利和儲蓄投資、勞動力供應、人力資本積累或技術創新的關系等角度進行研究。 文章將已有文獻的研究成果分為“促進”和“抑制”兩類,總結如下:
1. 預期壽命效應
當預期壽命增加時,個體的儲蓄傾向會提高,以保證自己有充足的養老資金(劉永平和陸銘,2008)。 隨著經濟發展,個體在勞動年齡階段的收入會增加,儲蓄增加(汪偉和艾春榮,2015)。 在開放經濟中,國內的儲蓄可以表示為投資和凈出口之和,儲蓄水平的提高會帶來投資率的上升(李威,2014)。 同時,高儲蓄使得社會資本存量增加,利率下降,降低企業研發部門的融資成本,從而提高企業增加研發支出的意愿(鄧翔和張衛,2018)。 由于預期壽命的延長,對物質資本和研發的投資在未來會產生更為豐厚的回報,因此個體和企業會傾向于用儲蓄和技術投資代替消費(Gehringer and Prettner,2014)。
2. 勞動力稟賦效應
依賴廉價勞動力的勞動密集型產業,會被勞動力的短缺倒逼升級,通過研發投入的增加將其產業結構向技術密集型轉變(逯進等,2018)。 在這個過程中,企業使用資本和技術代替大量勞動力(Acemoglu and Restrepo,2017),提高生產自動化程度(Acemoglu and Restrepo,2018),帶來勞動節省型的技術進步(Heer and Irmen,2014)。 另外,勞動年齡人口占比低的國家往往是發達經濟體,勞動力不足但技術積累充裕,當地的企業會傾向于通過加大研發支出來獲得競爭優勢(豆建春,2019)。
3. 老年需求效應
老齡人口消費需求的增加帶動老齡產業的興起(陳衛民和施美程,2014),而老齡產業大多是服務業,勞動力的減少會引導傳統服務業向新興服務業轉型升級(汪偉等,2015),企業會增加在智能化養老方面的研發支出。
1. 生命周期假說
在勞動年齡階段的人口,產出大于消費,儲蓄增加;而老年人口是完全的消費者,儲蓄減少。 因此,勞動年齡人口比例降低,會造成儲蓄的減少(胡鞍鋼等,2012)。 隨著物質資本的積累,儲蓄的回報率降低,為了保障自己的養老生活,理性行為人會傾向于增加后代的人力資本積累,而高教育投入會導致儲蓄率的下降(劉永平和陸銘,2008)。 研發支出會隨著儲蓄的減少而減少。
2. 老齡負擔效應
勞動年齡人口的減少導致勞動力成本上升,削弱制造業企業的成本優勢,企業利潤降低;勞動力老化是老齡化社會的特征之一(楊道兵和陸杰華,2006),高齡勞動群體生病可能性高,企業需要承擔較多的缺勤成本和醫療費用(周浩和劉平,2016),擠占企業研發資金。 由壽命增加引起的人口老齡化改變了人口結構,使得熟練工人減少,降低研發效率,導致研發成本的增加,削弱企業的研發動力(Noda,2011)。
3. 創新精神
人口紅利衰減會從多方面削弱創新精神。 首先,家庭撫養比上升會增加勞動年齡人口的撫養負擔,影響其風險態度從而削弱其冒險精神(郭凱明等,2016)。 其次,隨著老齡化加劇,在組織中占據關鍵職位的員工的平均年齡越來越大(周浩和劉平,2016),這將從兩個方面影響創新精神:第一,個體的創新高峰一般在30 至40 歲,此后隨著勞動力的年齡增長,創新精神會減弱(姚東旻等,2017);第二,不利于年輕人的晉升,影響能促進創新的企業家精神的積累(Liang et al.,2018),研發活動趨于減少(Irmen and Litina,2016)。 最后,社會關系網會影響企業家的研發支出決策,當社會關系網中人員的平均年齡較大時,企業家更可能獲得對其新想法的負面評價,這削弱了企業家的創新動力(郭凱明等,2016)。
綜上所述,現有文獻中關于人口紅利衰減對企業研發支出的影響研究并沒有達成一致結論。 因此,文章將對上述問題進行實證分析。
文章以研發支出強度作為被解釋變量,采用相對指標度量,即研發支出/總資產;以企業所在地區的總撫養比作為解釋變量;參考以往關于研發支出的研究,采用兩職合一、董事會規模、獨立董事比例、股權集中度、管理層薪酬、公司規模、資產負債率、凈資產收益率、現金流量、年度和行業作為控制變量,以提高實證結果的可靠性。
文章以2007~2018 年的A 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其中研發支出數據來源于Wind 數據庫,管理層薪酬數據來源于RESSET 數據庫,各年齡階段人口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其余數據來源于 CSMAR 數據庫,數據處理使用Stata 16.0軟件。 上述各變量的具體定義及其描述性統計見表1。

表1 主要變量及其描述性統計
為實證檢驗人口紅利衰減對企業研發支出的影響,根據上文闡述的理論機制,構建如下計量模型:

其中:i表示企業;t表示時間;k表示行業;εi,t表示擾動項。
文章選用混合回歸模型進行估計,加入了年份虛擬變量和行業虛擬變量,計算的是公司聚類穩健標準誤,回歸結果見表2 第(1)列:總撫養比在1%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我國人口紅利衰減現狀對企業研發支出有著顯著的負影響。 根據前文的分析,人口紅利衰減對企業研發支出既存在促進效應,又存在抑制效應。 其中,老齡人口比例增加導致儲蓄的減少,對教育的投入增加導致儲蓄率的下降,勞動力價格的升高則擠占了企業的研發資金,這些因素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人口紅利衰減對企業研發支出的促進效應,導致凈效應符號為負。 通過替換變量和非線性檢驗,發現模型(1)的穩健性良好,由于篇幅有限,此處不再列出相關回歸結果。

表2 模型回歸結果

續表
些行業劃分為勞動密集型、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三類,進行分組回歸。 由表2 第(2)(3)(4)列的回歸結果可知,人口紅利衰減顯著降低了技術密集型行業的企業研發支出強度,而對勞動密集型和資本密集型行業沒有顯著影響。 這可能有兩個原因:一方面,要素密集度是影響企業經營和決策的一個重要因素,在技術密集型行業,創新型人才集中,研發支出強度較大,更易受到老齡化導致的創新精神削弱帶來的負面影響;另一方面,勞動密集型行業和資本密集型行業對勞動力的依賴程度相對較大,向勞動節省型行業升級的意愿更強烈,因此人口紅利衰減對這些行業的研發支出的負面影響不顯著。
第一,現階段我國人口紅利衰減對企業研發支出有顯著的負效應。 具體來說,老齡人口比例增加導致儲蓄的減少,對教育的投入增加導致儲蓄率的下降,勞動力價格的升高則擠占了企業的研發資金,這些因素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人口紅利衰減對企業研發支出的促進效應。
第二,人口紅利衰減在不同要素密集度的行業存在異質性影響,技術密集型行業的研發支出受到人口紅利衰減的負面影響更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