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信息披露、聲譽資本與經濟績效

相福剛 遲甜甜

【摘 要】 文章選取來自滬深A股上市的113家重污染行業企業2013—2018年的數據作為研究樣本，剔除數據缺失和數據存在異常值的企業，最終篩選出505個有效研究樣本，進行實證分析。首先，通過文獻綜述了解環境信息披露研究現狀，針對研究不足確定研究思路。其次，引入聲譽資本作為中介變量，實證研究環境信息披露與經濟績效的相關關系，得出結論：環境信息披露正向影響經濟績效，聲譽資本作為中介變量強化該正向影響。最后，以利益相關者理論為基礎，從環境財務信息與環境非財務信息兩個維度，探究環境信息披露通過聲譽資本影響經濟績效的內在傳導機制。

【關鍵詞】 環境信息披露; 聲譽資本; 經濟績效; 內在傳導機制

【中圖分類號】 F230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20）17-0033-06

一、文獻綜述

（一）環境信息披露動機研究

付浩等[1]概括歸納環境信息披露的合法性動機分為經濟合法性動機、社會合法性動機以及政治合法性動機。李延莉等[2]認為利益相關者理論、決策有用論與社會責任理論是環境信息披露的理論依據。不論是基于合法性動機或是自愿披露動機，環境信息披露肯定會隨著經濟的發展不斷完善。合法性動機強調環境信息披露是為了滿足相關法律法規要求。自愿披露動機則強調環境信息披露是企業的主動選擇，其理論基礎是信號傳遞理論。同時，以往研究是將合法性動機與自愿披露動機視為相互矛盾的對立面，非此即彼。然而，本文認為合法性動機與自愿披露動機是環境信息披露動機的兩個維度，兩者相輔相成，相互重疊，統一于環境信息披露。

（二）環境信息披露影響因素研究

張亞連等[3]認為企業總資產數量正向影響環境信息披露。張夢婷[4]實證檢驗發現，媒體監督、行政監管與環境信息披露有顯著的正相關性。侯曉靖等[5]認為，內控質量和制度環境正向影響環境信息披露。目前環境信息披露影響因素研究較多，研究角度呈現多樣化，且研究結論也呈現多元化，甚至相反。

（三）環境信息披露模式研究

環境信息披露的模式研究主要有“獨立派”與“融合派”兩種分歧，即補充式與獨立式。補充會計報告披露模式是將企業的環境信息列示于財務報表中，或者在附注、企業招股說明書、社會責任報告等相關文件中說明。獨立式強調環境信息的重要性與獨立性。鄭飛鴻等[6]倡導采用環境信息披露彩色報告模式，在原有財務會計報表的基礎上增加與環境信息有關的會計科目進行計量和確認，既不破壞原有披露模式，又能將環境信息納入其中，對于環境治理、監控有著重要的意義。袁廣達等[7]認為通過獨立環境會計報告披露模式可以更加集中、全面和系統地反映環境會計信息，并設置了獨立式環境會計報告的相關指標，設計了環境資產負債表與環境利潤表。本文認為補充式環境會計報告披露模式更為合理，既可以減輕會計核算工作量，又可以保持傳統會計組織核算程序。

（四）環境信息披露經濟后果研究

吳紅軍[8]認為，環境信息披露可以增強投資者信心。山國利[9]實證分析得出，環境信息披露可以降低債務資本成本。代文等[10]認為，環境信息披露有利于降低企業資金提供者的環境風險，提高投資者信心，從而緩解企業的融資約束，提高企業的現金持有量。環境信息披露經濟后果研究較多，但研究往往僅停留在結論，對其背后內在機制沒有深入挖掘。同時，環境信息披露通過媒體關注、行政管制等外部監督的中介作用影響企業經濟績效的論文研究較多;以聲譽資本作為中介變量的相關研究存在空白。

（五）文獻梳理

環境信息披露理論研究內容框架，如圖1。然而，目前我國缺乏環境信息披露權威規范以及實施細則。財政部與生態環境部等多部門應該聯合制定權威性的環境信息披露準則，統一環境信息披露標準。同時，環境會計、環境責任、環境信息披露以及環境績效的概念模糊不清，界限不明確，四者的聯系與區別研究甚少，以往研究有亂用概念的現象。

二、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一）理論基礎

1.利益相關者理論

利益相關者，就企業而言是影響目標實現與其有利益相關關系的個體和機構，具體包括股東、員工、供應商、顧客、政府、債權人以及社會公眾等。首先，股東是企業的出資人也是企業的所有者。企業風險的主要承擔者是股東，股東之所以投資企業是想求得投資報酬。其次，切實保障員工合法權益，提高員工福利待遇，增強員工歸屬感是企業留住人才、吸引人才的基本舉措。再次，公司必須與供應商建立穩定的供貨關系，保持供應鏈的競爭力。最后，銷售是企業獲取利潤的最后環節。在買方市場下，只有做好市場營銷獲得忠實顧客搶得市場才能將企業的產品銷售出去，進而實現銷售收入獲取利潤。此外，債權人、政府與社會公眾也是企業重要的利益相關者。債權人為企業提供資金支持，可以使企業利用財務杠桿獲得超額收益;政府為企業提供政策支持，運用行政職能輔助市場經濟有效運作;社會公眾會對企業行為進行社會監督，對其聲譽進行評價。

2.可持續發展理論

工業革命之前，經濟發展很大程度上依賴于資源消耗。工業革命帶來的巨大變革，尤其新能源技術、新材料技術極大地推動了人類經濟的變革，使得世界各國都在反思以前的經濟增長模式，可持續發展理論應運而生。可持續發展理論強調經濟發展的可持續性，絕不能只顧當前經濟發展而破壞生態環境。

3.信號傳遞理論

信息不對稱是現實社會的客觀存在。信號傳遞理論研究起始于股利政策對潛在投資者的影響。潛在投資者可以通過企業的利潤宣告、股利宣告以及融資宣告了解企業盈利水平。同樣，環境信息披露將企業的環境信息進行“公告”，向外界傳遞企業的環保理念、環保行為等信息，有利于降低環境風險。信號傳遞理論要求企業主動披露環境信息。

（二）研究假設

1.環境信息披露與聲譽資本

根據信號傳遞理論，企業應該主動披露環境信息，無論是正面的環境信息還是負面的環境信息。披露正面環境信息有助于企業樹立環保形象;披露負面環境信息可以避免利益相關者被不實信息誤導，造成恐慌，也是企業勇于承擔環境責任的開始，增加社會公眾對企業的好感度。

H1：環境信息披露直接正向影響聲譽資本。

2.聲譽資本與經濟績效

隨著環境問題日益嚴重，生態文明已經提升至國家戰略層面，社會公眾的環保意識逐漸覺醒，綠色消費理念深入人心，綠色形象已經成為企業非常重要的聲譽資本。聲譽資本的積聚會正面影響消費者的購買決策，增強客戶粘性，也有利于為企業積累潛在的消費者。在當前的買方市場下，獲得了消費者就等于搶占了市場;搶占了市場就等于獲得了利潤。

H2：聲譽資本直接正向影響經濟績效。

3.環境信息披露與經濟績效

隨著環保法律的完善，企業若不按照相應規定進行環境信息披露，會觸及相關環境信息披露的法律法規，受到行政處罰，行政處罰作為一項費用支出必然侵蝕企業利潤。同時，環境信息披露有利于塑造企業綠色品牌，提高產品銷量，進而提升經濟績效。此外，環境信息披露有助于企業發現環境風險以及環境管理的漏洞，為企業有針對性地解決環境問題提供信息支持，降低企業破產風險。降低企業破產風險從一定程度上講是貢獻最大的經濟績效。此外，環境信息披露可以向社會公眾傳遞企業環境管理、環境風險以及企業環保理念和行為等方面的信息，降低信息不對稱，增強社會公眾對企業的信心和認同，這是潛在的社會價值。

H3：環境信息披露直接正向影響經濟績效。

4.聲譽資本中介作用

環境信息披露可以使企業規避環保行政處罰，減少營業外支出進而增大利潤空間，對經濟績效產生直接正向影響。然而，環境信息披露提高產品銷量，進而影響經濟績效的提升，在一定意義上是靠聲譽資本的中介促進作用。企業進行環境信息披露，能夠增加社會公眾對企業的信心和認同，積聚聲譽資本，包括認知聲譽資本和情感聲譽資本。聲譽資本的積聚有助于企業品牌形象的建設，同時擴大企業及其產品和服務的知名度和美譽度。知名度和美譽度的擴大必然會對企業銷售收入、營業利潤等產生積極影響。

H4：聲譽資本在環境信息披露與經濟績效關系中起到中介作用。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取及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來自滬深A股上市的113家重污染行業企業2013—2018年的數據作為研究樣本，剔除數據缺失和數據存在異常值的樣本，最終篩選出505個有效研究樣本。環境信息披露數據主要通過設計的環境信息披露內容和評分標準，結合財務報告或者媒體新聞等人為打分獲得。聲譽資本數據來源于企業官網與環境報告等。其余數據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

（二）變量定義與測度

1.被解釋變量

凈資產收益率（ROE）從資金周轉、資本結構以及總資產獲利能力三個角度全面反映企業的經濟績效，也是杜邦財務分析的核心指標，該指標最能代表企業的經濟績效。因此，本文以凈資產收益率作為被解釋變量。

2.中介變量

本文以“環境信息披露—聲譽資本—經濟績效”為邏輯主線。聲譽資本的量度以是否獲得權威環保榮譽為標準。通過企業官網、社會責任報告、環境報告以及新聞媒體等，搜集企業獲得的權威環保榮譽。企業獲得權威環保榮譽取值1，否則取值為0。

3.解釋變量

環境信息披露內容框架是基于價值鏈理論構建的，以“環境投資—低碳研發—清潔智造—循環利用”為主軸，附加其他方面環境信息，如表1。基于價值鏈理論的環境信息披露內容框架能系統、全面、連續地揭示企業披露的環境信息。

4.控制變量

本文以企業規模（Size）、債務水平（LEV）、產權性質（State）、資本強度（TAR）以及獨立董事監督（Ind）作為控制變量。相關變量如表2。

（三）模型構建

以聲譽資本為被解釋變量、環境信息披露為解釋變量，構建檢驗H1的模型1：

REP=α0+α1EID+α2Size+α3LEV+α4State+α5TAR+

α6Ind+ε ?（1）

以經濟績效（凈資產收益率）為被解釋變量、聲譽資本為解釋變量，構建檢驗H2的模型2：

ROE=α0+α1REP+α2Size+α3LEV+α4State+α5TAR+

α6Ind+ε ? （2）

以經濟績效（凈資產收益率）為被解釋變量、環境信息披露為解釋變量，構建檢驗H3的模型3：

ROE=α0+α1EID+α2Size+α3LEV+α4State+α5TAR+α6Ind+ε（3）

以經濟績效（凈資產收益率）為被解釋變量、聲譽資本為中介變量、環境信息披露為解釋變量，構建檢驗H4的模型4：

ROE=α0+α1REP+α2EID+α3Size+α4LEV+α5State+α6TAR+α7Ind+ε? （4）

四、實證檢驗及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分析

相關統計量的描述性分析結果由表3可知，本文選取的有效樣本數量為505個。被解釋變量凈資產收益率的最大值為0.4932，最小值為-0.4371，說明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經濟績效存在巨大差異。同時，解釋變量環境信息披露最大值為26（滿分值為30），最小值為1，可見滬深A股上市的重污染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情況存在巨大差異。產權性質的均值為0.788，說明采用的樣本數據中有78.8%的國有企業，21.2%的民營企業。獨立董事監督的最小值為0.3333，說明本文采取的樣本數據企業獨立董事比例均符合法定要求的1/3。

（二）相關性分析

主要變量的皮爾遜相關分析結果如表4，得出結論：第一，環境信息披露與經濟績效在0.01水平上顯著正向相關，相關系數為0.572。第二，環境信息披露與聲譽資本在0.01水平上顯著正向相關，相關系數為0.433。第三，聲譽資本與經濟績效0.01水平上顯著正向相關，相關系數為0.559。

（三）多元回歸分析

從表5中回歸模型1的結果可以看出，調整的判定系數為0.254，遠大于0.1，說明回歸方程擬合度尚可。F值為29.662，Sig值小于0.01，研究模型通過了顯著性檢驗。總體來看，模型回歸效果較好，結果表明，環境信息披露能夠提升企業聲譽資本，H1得到驗證。從回歸模型2的結果可以看出調整的判定系數為0.324，遠大于0.1，說明回歸方程擬合度尚可。F值為41.178，Sig值小于0.01，研究模型通過了顯著性檢驗。總體來看，模型回歸效果較好，結果表明，聲譽資本能夠促進經濟績效的提升，H2得到驗證。從回歸模型3的結果可以看出調整的判定系數為0.365，遠大于0.1，說明回歸方程擬合度尚可。F值為49.301，Sig值小于0.01，研究模型通過了顯著性檢驗。同時，環境信息披露與經濟績效在0.01水平上顯著正相關。總體來看，模型回歸效果較好，結果表明，環境信息披露能夠提升經濟績效，H3得到驗證。從回歸模型4的結果可以看出調整的判定系數為0.466，遠大于表5中調整的判定系數為0.254，F值為63.900，遠大于表5中的F值29.662，說明加入聲譽資本作為中介變量的回歸方程比沒有聲譽資本作為中介變量的回歸方程擬合度更好。結果表明，聲譽資本在環境信息披露對經濟績效的影響中起到中介調節作用，H4得到驗證。

五、利益相關者視角下環境信息披露影響經濟績效的內在傳導機制

環境信息披露包括環境財務信息披露和環境非財務信息披露。環境會計信息主要是指環境會計要素。環境會計要素作為財務數據的重要組成部分，參與到經濟績效的計算，環境會計要素對經濟績效的影響是直接且顯著的。環境非財務信息披露內容主要是指不在財務報表中反映的環境戰略、環境政策、環境組織、環境認證、環境目標以及環境制度等信息。

企業利益相關者需要了解企業全面的信息來衡量企業面臨的各種風險，從而制定科學合理的經濟決策。隨著消費者環保意識的逐漸覺醒，消費者追求綠色消費和低碳環保生活方式促使企業重視環境風險，環境風險已經成為企業面臨風險的重要組成部分。投資人、債權人等利益相關者在分析企業財務風險、經營風險、道德風險以及其他風險的同時，也越來越重視企業面臨的環境風險。利益相關者想要分析企業面臨的環境風險，必須以企業提供的環境信息為基礎，來做出科學合理的經濟決策。

具體來講，從管理者角度看，環境信息披露可以使其了解目前企業存在的環境風險，從而有針對性地進行環境風險管理，提高企業風險防御能力，進而提升經濟績效。從廣義投資者（股東和債權人）角度看，環境信息披露不僅可以降低投資者的投資風險（尤其是環境風險），還可以增強投資者的投資信心，從而實現融資自由和降低資本成本。融資自由可以強化企業資金活力，防止資金鏈斷裂，降低企業運營風險;資本成本的降低可以增加企業經濟增加值。從消費者角度看，環境信息披露企業向消費者傳遞企業環境信息，降低信息不對稱性，增強消費者的消費信心，從而促進企業產品的銷售，提高企業銷售收入。從政府角度看，企業進行環境信息披露有助于企業規避行政處罰，甚至可以獲得政府環保投資、環保補助等，降低企業經營成本，進而提升企業經濟績效。從社會公眾角度看，環境信息披露越高，越有利于企業樹立綠色形象，塑造綠色品牌，增加企業的競爭力。從企業員工角度看，環境信息披露有利于員工了解其工作環境，增加員工歸屬感，提高員工工作熱情。

綜上所述，環境信息披露可以促進經營者環境風險管理;使企業規避政府的環保處罰，增強投資者信心，促進客戶消費，提升企業銷售收入;有利于鞏固與供應商的合作關系;可以使企業在社會公眾中塑造綠色品牌，提高競爭力;可以使企業員工增加歸屬感和工作熱情。環境信息披露的最終經濟后果體現為經濟績效的提升，如圖2。

六、研究結論與不足

本文研究發現：環境信息披露對聲譽資本和經濟績效有正向影響作用;聲譽資本對經濟績效有正向影響作用;環境信息披露對經濟績效的正向影響中聲譽資本起到中介調節作用。同時，環境財務信息披露能夠顯著提升經濟績效;環境非財務信息披露既可以強化環境財務信息披露效應，也可以直接提升經濟績效。本文雖然揭示了環境信息披露對經濟績效正向影響的內在傳導機制，但是并未進行實證檢驗。同時，作為中介變量的聲譽資本以是否獲得權威性的環保榮譽進行定義具有一定的主觀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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