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軼政

奧地利站,駕駛奔馳賽車的漢密爾頓。
本年度F1揭幕戰澳大利亞大獎賽中止,看起來很突然,實則是一場鬧劇。F1每場比賽前都要經歷系統且項目龐雜的準備過程,各車隊要提前3-4周將兩套以上的比賽物資運往比賽地。起初,F1對比賽正常舉行持樂觀態度,但迫于疫情的壓力,澳大利亞站組委會于比賽前一周和當地政府商討了是否繼續舉辦賽事的問題,當時的決定是照常舉辦。
F1競賽總監羅斯·布朗說:“幾周前,大概沒有人預料到疫情發展速度如此之快。我們就像是在一艘船上,希望能順利駛向比賽起點并進行一場精彩的比賽,即便可能會遇到困難。”但是,疫情形勢突變,澳大利亞站比賽周中,有多達 8 名車隊工作人員感到身體不適,接受醫療檢查,結果有一位來自邁凱倫車隊的工作人員檢測呈陽性。
賽場上出現了確診病例,意味著一切安排作廢,但F1賽事涉及各方利益,不是一兩個人就能輕易決定停賽的。布朗在謹慎思考后,決定立即召集各車隊領隊商量對策。會議在關于是否停賽的表決中出現分歧,廠商車隊和獨立車隊明顯對立。法拉利、阿爾法·羅密歐、雷諾、邁凱輪等上市企業以及以發動機供應商形式參賽的本田都希望取消比賽,因為若出現連續感染,品牌形象和股價都會受到影響。然而,以銷售能量飲料為主業的紅牛,其商業事務與賽事本身關系不大,因此不希望比賽被取消。站在紅牛一邊的還有賽點車隊,加拿大老板勞倫斯·斯托爾將觀看兒子比賽作為日常消遣,哈斯和威廉姆斯等獨立車隊則保持中立。
與車隊領隊們進行了3小時的會議后,布朗繼續與澳大利亞站賽事承辦方徹夜討論,畢竟,數千萬美金的巨額損失不能置之不理。會議過程外界不得而知,但布朗給出的答案是:如果少于 12輛賽車參賽,F1可以按照賽事規定中止比賽。
周五當天,沒有了以往練習賽中的盛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蕭條景象,賽道上只有寥寥無幾的工作人員按時到達。距第一次練習賽還有一個小時,法拉利和奔馳的維修間門戶緊閉,雷諾的賽車根本沒有組裝,另外6支車隊只有一半在做準備。據悉,奔馳車隊領隊沃爾夫在當天早上便電告布朗,奔馳車隊決定退出揭幕站比賽,態度堅決。眼下,勉強繼續“滯留”在賽場內的車隊只剩5家,取消比賽的條件已生成,澳大利亞站組委會只好宣布了這個決定。但組委會仍不甘心,希望辦一場其它形式的大獎賽作為交換條件,因為就在四天前,有一場超過8萬人親臨現場的賽事在澳大利亞舉辦。但這邊廂,維多利亞州首席醫療官建議停賽,地方政府也介入,現場觀眾都被疏散,新賽季F1就此畫上休止符。
經歷了漫長的停賽后,7月5日晚,2020賽季F1賽事在奧地利中南部的紅牛賽道重啟。奔馳車手博塔斯奪冠,法拉利車手勒克萊爾和邁凱輪車手諾里斯分別獲得亞軍和季軍,奔馳車手漢密爾頓因被罰5秒無緣領獎臺。和疫情期間其他回歸的賽事一樣,重啟后的F1給人一種陌生的感覺。
據F1的CEO蔡斯· 凱里透露,為確保比賽人員的健康,看臺上已見不到觀眾的身影,嘉賓也不能進入圍場。賽場外同樣禁止車迷聚集,有專門的安保人員維持,車迷只好在不遠處的高山上用望遠鏡觀賞比賽。現場每個人都戴著口罩,來到比賽地的人都要經過健康檢測,并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中重復檢測。
和以往相比,圍場內最忙碌的一群人是負責檢測的醫務人員。F1已限制了各車隊的參與人數,要求每支車隊最多80人抵達現場。為減少接觸,他們不得離開各隊區域,車隊內部也要保持安全的社交距離。賽后,組織方嚴格控制相關人員與未經檢測的人員接觸,將他們直接送往酒店或乘坐包機返航。
減少工作人員嚴重影響了比賽質量,賽車的狀態大打折扣。退賽的車手多達9人,機械問題成了退賽的主要原因,發生在萊科寧賽車上的問題更顯低級,竟然是輪胎沒有上緊。可見,如何培養一專多能的員工,讓賽車保持穩定的比賽狀態,是當前各車隊面臨的共同難題。
新聞發布會與頒獎儀式凸顯疫情期間的不同。參加發布會的車手始終戴著口罩,保持足夠的安全距離。新聞工作者更是站得遠遠的,只有話筒擺在車手座椅的正前方,提醒人們這的確是一場新聞發布會。頒獎儀式缺少了以往的熱鬧場面,沒有了瘋狂的追捧與激情慶祝,領獎臺上的車手被口罩遮掩,表情中看不出多少勝利后的狂喜,噴灑香檳同樣十分克制。

駕駛紅牛賽車的阿爾本。

駕駛紅牛賽車的維斯塔潘。
口罩成了熱議的話題。現場的各種口罩五顏六色,讓畫面更顯繽紛。奔馳領隊沃爾夫的帥氣面罩竟在網絡上成了熱點,法拉利車手維特爾則成了反面典型,他與紅牛領隊霍納交流時沒有佩戴口罩,之后紅牛和法拉利的領隊都收到了郵件警告。
重啟之后的美中不足本在預料之中,能夠恢復比賽就已值得慶幸,但重啟并不代表本賽季的F1賽事能一帆風順。完整賽程至今無法確定下來,目前已有8場分站賽停辦,美國、巴西、墨西哥等疫情相對嚴重的分站賽充滿了不確定性,原計劃的22場比賽很可能有一半無法照常進行。5月宣布退出的荷蘭站最為特殊,時隔35年后首次舉辦,偏偏趕上無人觀戰的窘境,主辦方很不情愿,希望將比賽推遲到2021年舉辦。
嚴峻的現實,讓重啟的意義超越了比賽本身。長期停賽,F1的財政受到重創,各支車隊面臨著嚴峻的生存問題,預計疫情將使F1損失至少4300萬美元。凱里表示,F1在2020年第一季度收入同比縮水高達84%。據悉,F1所有者自由媒體集團已通過一系列內部交易籌措了14億美元的額外流動資金。
各車隊陷入危機中,失去了從大獎賽中獲得收入的機會,賽事越少,提供給車隊的獎金數額就會越少。不僅如此,各車隊當前所面對的最大問題是如何維持生存。今年5月,雷諾集團與邁凱倫集團公布了第一季度的財報。雷諾集團宣布裁減20億美元預算,并開展有史以來最大的裁員行動。邁凱倫集團第一季度總營收下跌超過六成,虧損從2019年的2290萬美元增加到1.66億美元。

博塔斯暢飲香檳。
奧地利站比賽,邁凱倫車隊雖然表現出色,但此前為度過難關已經采取了變賣資產和裁員的措施,甚至用F3的車型參加了測試。此外,威廉姆斯等車隊宣布將大部分雇員臨時解雇,以便讓當地政府支付基層員工的大部分薪水。早在數月之前,副領隊克萊爾·威廉姆斯就明確表示,比賽能否正常進行,將直接決定車隊的商業健康:“F1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難以置信的艱難環境中。我們是真正的獨立車隊,不像大多數競爭對手那樣有來自制造商的支持。我們今年的比賽至關重要。在安全的情況下,一定要恢復比賽。”
國際汽聯主席讓·托德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如果2020賽季的比賽受到巨大沖擊,或幾支車隊難以為繼,自己將堅決支持F1降低成本,他說:“在最糟糕的情況下,我們現在看到的F1將一去不復返。”在疫情的影響下,F1面臨一場重大的改變。
不久前,世界汽車運動理事會通過投票,將年預算限制從1.75億美元下調至1.45億美元,2021年生效。過程看似簡單,但推進時十分艱難,即便是1.75億美元的預算上限,在車隊之間也存在分歧。小車隊渴望將預算帽下調至1億美元,期待將與性能無關的部分預算同樣含在預算帽中。大車隊對此態度迥異,法拉利領隊比諾托表示,如果預算帽繼續降低,法拉利有可能會退出F1。顯然,車隊間無休止的“軍備競賽”造成了難以逆轉的強弱差異,但大車隊不想讓這種相對固化的差異被規則打破。然而,疫情引發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成為推動F1改革的外因。
為緩解生存壓力,各車隊對預算帽的標準不再那么堅持,尤其是大車隊。之前,法拉利明確反對將預算帽降至1.45億美元,但在實行新規后,以沉默的方式表現出妥協姿態。如今,1.45億美元并非整個預算帽下調計劃的終點,逐步下調預算上限已成為國際汽聯和F1未來的目標。雙方計劃在2022年將這個數字下調到1.4億美元,未來繼續下調到1.35億美元。為了降低成本和削減研發支出,F1下賽季繼續使用2020款賽車的底盤,不同程度地凍結其他零部件的研發。此外,獎金分配也有所調整,各車隊所獲得的獎金將更加平均。
在疫情的沖擊下,沒有什么比存在更重要。邁凱倫CEO扎克-布朗坦言:“賽事重啟是為了活下去!”為了釋放疫情帶來的生存壓力,F1正在努力轉型。將來,圍場內外的人們或許會感謝這次劫后余生。
責編 王敬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