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短視頻正在成為全球傳播系統中的新興媒介,成為現代社會的背景。而農村傳播長期置于發展傳播學的研究框架下,在城鄉二元關系下,研究鄉村與農村留守兒童是研究鄉村與傳媒關系不可缺少的。本文采用民族志與問卷調查相結合的方法,進入云南省向陽坪村田野,發現短視頻與留守兒童存在互動機制,留守兒童用自己的方式與“媒介世界”對話,而不是被“魔彈論”擊倒而“犧牲”,在這一過程中還伴隨著地方文化的變遷。
關鍵詞:短視頻;農村留守兒童;傳媒文化;民族志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0)09-0065-02
一、引言
短視頻正在成為全球傳播系統中的新興媒介,短視頻融入我們的生活中便再也無法剝離出來。城市是短視頻的起源地,但近幾年在農村也實現了迅速的傳播,而農村留守兒童漸漸成為了農村中短視頻使用者的重要部分。農村留守兒童由于父母的長期缺位,所以手機成為了他們的精神“撫育者”,短視頻成為了他們休閑娛樂的重要途徑。在這簡單的使用動機后是否存在更深的文化互動與地方文化的變遷,必須進入他們的“生活邏輯”后才能探究。
二、猴體解剖與傳播的有效性
本次研究的地點是云南省彝良縣海子鎮的一個自然村——向陽坪。彝良縣地處云南省東北角的烏蒙腹地,是滇川黔三省八縣交匯處,距離云南省會昆明420公里。向陽坪位于海子鎮的東北部,總人口3000人左右,0~18歲青少年兒童500多人,留守兒童占70%左右,單親及事實孤兒占10%左右。
當地青壯年外出打工,常年在外,手機成為了他們與家鄉聯系的重要紐帶,而智能手機的使用使移動短視頻得到了迅猛發展。看短視頻成為了村民趕緊做完手中農活的重要理由,成為了他們勞作一天后的“精神按摩”,成為了家庭晚間生活的中心。向陽坪13歲男孩夏應豪(化名)告訴筆者,“每天都要看快手上有沒啥子新的東西,我奶奶和我一樣喜歡看,讓我跟著手機里的娃娃學習,鼓勁做活路,她也要把好笑的轉發給村里的其他人”。
向陽坪本身就是“生活”,生活不是整體性概念,而是一個想象的共同體,也是一種生活方式,具體來說就是當地的生活邏輯,他們的吃穿住行、勞作、娛樂方式。[1]向陽坪具備這一完整的猴體特性,并且在現代化城市化發展如此迅猛的階段,找到相對封閉、新興媒介剛剛融入的地方非常不易,研究短視頻融入一個農村社區的初始階段與研究幾千萬人口的大城市同樣具有價值。
三、短視頻與農村留守兒童生活
按照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兒童是指18歲周歲以下的人,本文研究的農村留守兒童(留守兒童的戶籍所為地在農村地區)[2]選取12~17歲年齡段的兒童,這個階段的兒童正處于埃里克森所說的青春期,面臨自我同一性和角色混亂的沖突。[3]在這一時期,青少年開始關注自我意識,開始在生活實踐中區分自我與他者之間的邊界,以確定“我是誰”。
(一)小小屏幕:時空的旅行者
1985年,梅羅維茨出版了No Sense of Place:TheImpact of Electronic Media on Social Behaviour,系統地闡述了媒介情境論,概括地說是指從媒介創造情境進而改變人們行為的角度出發,認識媒介對人類社會的影響。其中“消失的地域”在短視頻與農村留守兒童生活中同樣適用,即時的交互性傳播方式以及社交媒體編織的網絡使時間和空間的融合成為可能。農村留守兒童可以通過手機的小小屏幕穿梭到北京。比如14歲的冉夢歡(化名),他每天在快手上看2個小時左右的視頻,他最喜歡看中國各地不同的風景,比如北京天安門升國旗、四川大熊貓、云南傣族舞,甚至他也刷到過美國,在白日里看到了北極的極光,夜晚享受陽光與海灘。短視頻打破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通過短視頻,受眾可以成為“時空穿梭者”。
(二)新型社交貨幣:觀看、點贊、分享
雖然村里的留守兒童家里都有智能手機,但是依然有許多家中還只是傳統的手機,只具有打電話、發短信等基本的應用功能。而擁有智能手機、能看短視頻的孩子則成為了他們之中的意見領袖。孩子們見面第一句話是“你看啥好看的視頻沒得?”“我又拍了個新視頻”“快給我點贊,新視頻!”……大家交談的話語總是圍繞短視頻,誰擁有了智能手機的使用權,誰就有了話語權,其他的孩子都圍著他,并且平時也會聽從他的意見。“我聽劉勇(化名)說快手里的娃娃都是這樣騎車的,感覺特別酷”,冉夢歡總是從劉勇那里聽到很多新鮮事。這次調查研究對象共計100個,擁有快手、抖音、美拍等短視頻賬號的共75個,而會拍短視頻主動發到平臺上的孩子占五分之一,點贊收藏數平均為30個,里面幾乎都是本村的同伴。共同觀看,互相點贊、轉發成為了留守兒童群體間的新型社交方式。
(三)積極的影像實踐:對傳統權威的挑戰與消解
主動拍視頻發到平臺上的孩子雖然只占五分之一,但是他們的內容生產量以及更新頻率卻很高。13歲的劉勇在快手上已經有500個粉絲,18歲的張喜勇(化名)在抖音上有1356個粉絲,17歲的李麗歡(化名)在快手上有890個粉絲。他們的視頻內容分為農村日常生活呈現類、故事敘事類兩大類。這群兒童常常是孩子們的“中心”,長輩們媒介使用的依靠者,在媒介使用上有更多的話語權。劉勇說:“爺爺婆婆不曉得咋用快手,每次都喊我幫他們打開,我也會給他們講視頻里的人有哪些他們沒見過的事。”“以前不準我上網耍手機,現在我也可以在手機里學習,看短視頻學英語了,他們也不得說啥了。”這些孩子在農村傳統的評價標準“會干活”“勤快”“學習成績好”方面不算好,但是在短視頻使用嫻熟度上卻是很多孩子和家長老師都難以望其項背的。會刷短視頻、會拍短視頻、與人評論互動的背后是對網絡知識能力的掌握,是挑戰傳統權威的另一種途徑,在短視頻世界里,他們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是長輩無法跟上的“先進者”。
(四)個人選擇與模仿:自我與“他者”的想象
兒童社會化的過程與“初級群體”息息相關,而由于父母的長期缺位,隔代撫養的教育能力及關注不夠,短視頻就成為了孩子的“精神撫育者”。在短視頻的世界里,他們會選擇性模仿,在選擇的過程中不斷確定自己的身份和興趣,并不是既有文獻中所描述的留守兒童是“魔彈論”的“擊倒者”,他們也有自己感興趣的內容,并非一味地接受。他們最常看的四類內容是城市生活的現代化展現、農村孩子的日常、城市孩子的日常、農村人在城市的生活。而最常模仿的是視頻里的搞笑內容以及日常穿搭。在不斷的選擇和模仿中,他們不斷確定自己的身份,以及尋找群體認同,也看到了自我與“他者”的區別、對城市生活的想象。留守兒童對城市普遍抱有憧憬,想去看看,但又對其感到害怕與疏離。“我想去大城市里看看,我也想去商場,坐大公交車,吃大餐,但是我怕別人看不起我,知道我是農村里的。”有孩子這樣說。
四、結語
短視頻已經深深地嵌入了當地農村留守兒童的生活,他們不斷用自己的方式與五光十色的“媒介世界”對話,在“涵化—反向涵化—涵化”的互動機制中生成傳媒與地方文化的變遷。但是短視頻具有低門檻和強隨意性的特征,使得低俗內容在平臺上傳播,而留守兒童缺乏父母監管,辨識能力較差,其思想和行為更容易受到負面信息的影響而失范,在“土味”泡沫中陷入“娛樂至死”的境地。[4]
參考文獻:
[1] 李春霞.電視與中國彝民生活——對一個彝族社區電視與生活關系的跨學科研究[D].四川大學,2005.
[2] 段成榮,呂利丹,郭靜,王宗萍.我國農村留守兒童生存和發展基本狀況——基于第六次人口普查數據的分析[J].人口學刊,2013(03):37-49.
[3] 埃里克·埃里克森(美).同一性:青少年與危機[M].孫名之,譯.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117-118.
[4] 張蕊.交互涵化效應下土味短視頻對城鎮化留守兒童的影響[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9(05):162-168.
作者簡介:尹玲(1996—),女,四川德陽人,研究生,碩士,研究方向:新聞與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