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選四首

陳奕潼

（一）

你是我眼中流動的色彩

玫瑰色的黃昏快散了，

漆金的外殼，

鴿子灰的天空哭了。

我想莫奈花園里的紫鳶尾，

漸變，漸變，漸變。

你是我眼中流動的色彩，

你轉身的背影皆是黑白，

那是我的素描，你的眼眸。

在色彩交疊的油畫上，

你是一口緘默的鐘，

我為你洗去青苔，

那是綠。

歲月成碑，

凡人的世界是有色的。

你是我眼中流動的色彩，

轉是明，瞬是暗

圣丹尼斯化為紅藍相間的街道，

我想在這里與你相遇，

花未荼靡。

（二）

枯榮

那是與生生野火所糾纏的草，

在風的引幡招魂下，

復蘇，溫柔地生。

未經斧斤之伐的森林，

在煙波浩渺處告失。

一個人便是一段征途，

無關等閑死生的，

找尋，找尋。

那是耆年老者的一聲嘆息，

閉上眼就能聽到夢的癡語。

鳥銜走荒山的腐化，

剝落塵土后干凈的新生。

那種即將消失的悟力，

關于自然的歲歲枯榮。

在橋與路上留下的每一個足跡，

應是歸于初的軌道留痕。

沖出這種庸碌，

傾聽靜臥在歲月里的生靈，

緩慢而干凈的呼吸。

我在這里，

流動，靜止，

不爭奪，不掠取。

而后重生，

做著你所不及的夢。

（三）

夢燎

自幼喜歡這種荒謬，

太陽熱得融化，

水把自己淹沒。

撕去你留下的背影，

只剩千篇一律的夢，

卻是萊蒙托夫筆下的神廟。

你是被麥穗擊垮的

——九月，

是候鳥送不走的豐年。

守著半墜的夕陽，

看它延燒了整個麥場。

包括心臟，未完詩篇，

都成為流淌的金色。

我們處在被拋棄的，

原始自然之中。

在光影交接處撫過黑暗，

拾起一個朱色漆碗，

火燭晃動，

留下美如薄紗的一圈陰翳。

你說：

我們用這個吃飯。

夢燎，

我喜歡你的名字，

有大有小，

火燒木林，

有殘缺的太陽，

有完整的太陽。

就沒有不做夢的時候，

如果，

看見森林，

我們就逃跑。

（四）

秦淮

蓮花燈倒掛在樹上

對岸的燈籠飽滿的像

紅透的枸杞。

當聽到水聲的拍擊，

河開始進食。

它變成天狗吞掉月亮，

又吃下碎星光影。

看到白鳥飛走了

又想著朱雀守南方。

混亂又冰冷

只記住這個了

孔尚任的《桃花扇》。

我要帶你坐船，

印上波光粼粼。

讓你的四肢百骸，

被魚親吻。

在這世上只留短章

不留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