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規范化治療突發性聾的療效影響因素分析

戴如璋， 何穎賢， 劉蓬， 何偉平， 郭華民， 郭恩欽

（1.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一臨床醫學院，廣東廣州 510405；2.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耳鼻喉科，廣東廣州 510405）

急性特發性感音神經性聽力損失，也稱突發性聾，是72 h 內突然發生的、原因不明的感音神經性聽力損失，至少相鄰的兩個頻率聽力下降≥20 dBHL[1]。美國近年來的患病率為5～20/10 萬，且每年新增4 000 例突發性聾患者[2]。探討突發性聾的有效治療方法一直是耳鼻咽喉科臨床的研究熱點之一。本研究回顧性分析運用中醫規范化治療的791例突發性聾患者的臨床資料，在統計療效的基礎上，探討影響療效的相關因素，現將研究結果報道如下。

1 對象與方法

1. 1研究對象收集 2011 年 9 月至 2019 年 11 月期間在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耳鼻喉科住院部接受治療的單側突發性聾患者，共791例。全部病例符合中國2015 年版《突發性聾診斷及治療指南》[1]中的診斷標準，并按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發布的《暴聾中醫臨床路徑》[3]進行中醫規范化治療。

1.2治療方法住院期間，所有病例均給予中醫綜合治療。①中藥內服：根據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發布的《暴聾中醫臨床路徑》[3]進行辨證用藥，每天1劑，水煎服。②中成藥靜脈滴注：黃芪注射液或丹參注射液靜脈滴注，每日1 次。③針灸治療：采取局部取穴與遠端取穴相結合的方法，近處取穴以耳門、聽宮、聽會、翳風為主，遠端取穴選取脾俞、中脘、氣海、關元、足三里等穴，用平補平瀉法，隔日1次。④耳穴貼壓：以王不留行籽貼壓患耳脾、腎、肝、內耳、神門、皮質下等耳穴，囑患者不時按壓以保持穴位刺激，每2 d換另一側耳穴貼壓。⑤穴位注射：取患耳的耳門、聽宮、聽會中的任意兩穴，以丹參注射液0.5～1 mL穴位注射，針刺得氣后注入藥物，隔日1次。⑥穴位敷貼：以吳茱萸粉用醋調和后于睡前敷貼于雙側涌泉穴，每日1 次。⑦中藥沐足：將附子、肉桂、干姜、知母、黃柏研磨成粉，于睡前取50 g溶于適量溫水后沐足30 min，每日1次。⑧按摩導引：指導患者自做鳴天鼓及鼓膜按摩，每日次數不限。⑨聲頻共振治療：采用CZT-8F聲頻共振耳聾治療儀治療，每日1次，每次25 min。⑩聲信息治療：采用聲信息治療儀進行聲信息治療，每日1次，每次30 min。

1.3研究方法采用回顧性分析方法，統計791例患者的臨床療效，分析患者的性別、年齡、耳別、病程、耳聾程度、聽力曲線類型、伴隨癥狀（耳鳴、耳堵、眩暈）和既往治療史等因素對療效的影響。

1. 4療效評估每位患者治療前后使用GSI Audiostar Pro 純音測聽儀進行純音聽閾測定。出院前，根據中國2015 年版《突發性聾診斷和治療指南》[1]中的療效分級標準進行療效評估。痊愈：受損頻率聽閾恢復至正常，或達健耳水平，或達此次患病前水平；顯效：受損頻率平均聽力提高30 dB 以上；有效：受損頻率平均聽力損高15～30 dB；無效：受損頻率平均聽力改善不足15 dB。

1.5統計方法所有數據輸入電腦建立數據庫，并運用SPSS 22.0 統計軟件進行數據的統計處理。計量資料用均數±標準差（x±s）表示，采用t檢驗進行統計分析，計數資料用率或構成比表示，采用卡方檢驗進行統計分析。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 結果

2.1臨床資料791例患者中，男395例（49.94%），女396 例（50.06%）；左耳400 例（50.57%），右耳391 例（49.43%）；年齡8～81 歲，平均（40.973 ±14.44）歲；病程1～92 d，平均（12.445 ± 14.82）d；住院天數2～37 d，平均（12.705±5.48）d；伴耳鳴709例（89.63%），伴耳堵412例（52.09%），伴眩暈76例（9.61%）；既往曾在外院住院行西醫常規治療無明顯好轉的患者319例（40.33%），未經過治療的患者472 例（59.67%）；根據1997 年世界衛生組織（WHO）的聽力減退分級[4]，以 500 Hz、1 000 Hz、2 000 Hz、4 000 Hz 的平均聽閾為準，將耳聾程度分為4級，其中輕度聾（26～40 dB）100例（12.64%）、中度聾（41 ～60 dB）151例（19.09%）、重度聾（61～80 dB）210例（26.55%）、極重度聾（≥ 81 dB）330例（41.72%）；根據2015 年版《突發性聾診斷和治療指南》[1]中聽力曲線分型標準，聽力曲線為低頻下降型107例（13.53%），平坦型251例（31.73%），高頻下降型127例（16.06%），全聾型306例（38.69%）。

2.2總體療效791例患者中，痊愈179例，顯效115 例，有效141 例，無效356 例，痊愈率為22.63%，總有效率為54.99%。

2.3療效的影響因素分析

2.3.1 性別、耳別與療效 791 例患者中，男性患者的總有效率為53.42%（221/395），女性患者的總有效率為56.57%（224/396），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左耳患病患者的總有效率為52.75%（211/400），右耳患病患者的總有效率為57.29%（224/391），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

2.3.2 年齡與療效 將年齡以60歲為界限分2組，其中＜60 歲（中青年）患者的總有效率為56.59%（395/698），明顯高于≥60歲（老年）患者的43.01%（40/93），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表明老年患者的療效較中青年患者差，結果見表1。

表1 不同年齡段的突發性聾患者療效比較Table 1 Comparison of therapeutic efficacy in sudden deafness patients with various age groups [n/例（p/%）]

2. 3. 3 病程與療效 入院時病程≤7 d 者436 例（55.12%），8 ～ 14 d 者128 例（16.18%），≥ 15 d 者227例（28.70%）。3組患者的總有效率分別為70.41%（307/436）、54.69%（70/128）、25.55%（58/227），組間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χ2=121.393，P＜0.01），其中病程≤7 d 組患者的總有效率高于8 ～ 14 d 組和 ≥ 15 d 組，8 ～ 14 d組患者的總有效率又高于≥15 d 組，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3組患者的痊愈率分別為30.28%（132/436）、21.88%（28/128）、8.37%（19/227），組間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χ2= 40.961，P＜0.01），其中病程≤7 d 組和8 ～14 d 組患者的痊愈率高于≥15 d組，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表明病程越短，則療效越好，結果見表2。

表2 不同病程的突發性聾患者療效比較Table 2 Comparison of therapeutic efficacy in sudden deafness patients with various courses of disease [n/例（p/%）]

2.3.4 耳聾程度與療效 輕、中、重和極重度耳聾患者的總有效率分別為67.00%（67/100）、46.36%（70/151）、50.00%（105/210）和 58.48%（193/330），組間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χ2= 14.115，P＜0.01），其中，中、重度耳聾患者的總有效率低于輕度耳聾患者，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輕、中、重和極重度耳聾患者的痊愈率分別為67.00%（67/100）、33.11%（50/151）、21.43%（45/210）和5.15%（17/330），組間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χ2=179.671，P＜0.01），其中，極重度耳聾患者的痊愈率低于中、重度耳聾患者，而中、重度耳聾患者的痊愈率又低于輕度耳聾患者，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表明耳聾程度越輕，則痊愈的可能性越大，結果見表3。

2.3.5 聽力曲線類型與療效 聽力曲線類型為低頻下降型、平坦下降型、高頻下降型和全聾型的耳聾患者的總有效率分別為77.57%（83/107）、51.79%（130/251）、36.22%（46/127）和57.52%（176/306），組間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χ2= 41.944，P＜0.01），其中，低頻下降型耳聾患者的總有效率高于其他聽力曲線類型耳聾患者、而平坦下降型和全聾型耳聾患者的總有效率又高于高頻下降型耳聾患者，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低頻下降型、平坦下降型、高頻下降型和全聾型的耳聾患者的痊愈率分別為71.96%（77/107）、26.69%（67/251）、17.32%（22/127）和4.25%（13/306），組間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χ2= 212.193，P＜0.01），其中，低頻下降型耳聾患者的痊愈率高于其他聽力曲線類型耳聾患者，而平坦下降型和高頻下降型耳聾患者的痊愈率又高于全聾型耳聾患者，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結果見表4。

表3 不同耳聾程度的突發性聾患者療效比較Table 3 Comparison of therapeutic efficacy in sudden deafness patients with various degrees of hearing loss [n/例（p/%）]

表4 不同聽力曲線類型的突發性聾患者療效比較Table 4 Comparison of therapeutic efficacy in sudden deafness patients with various hearing curve types [n/例（p/%）]

2.3.6 伴隨癥狀與療效

2.3.6.1 伴耳鳴 791例患者中，伴耳鳴者709例，總有效率為55.01%（390/709）；無耳鳴者82例，總有效率為54.88%（45/82）；組間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

2.3.6.2 伴耳堵 791例患者中，伴耳堵者412例，總有效率為56.80%（234/412）；無伴耳堵者379例，總有效率為53.03%（201/379）；組間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

2.3.6.3 伴眩暈 791例患者中，伴眩暈者76例，其總有效率和痊愈率分別為52.63%（40/76）和7.89%（6/76）；無眩暈者715 例，其總有效率和痊愈率分別為55.24%（395/715）和24.20%（173/715）；2組總有效率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但無眩暈者的痊愈率高于伴眩暈者，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結果見表5。

2.3.7 既往治療史與療效 來院前已在外院進行西醫常規治療無效的患者共319例，其總有效率和痊愈率分別為40.44%（129/319）和12.23%（39/319）；來院前未經過任何治療的患者472例，其總有效率和痊愈率分別為64.83%（306/472）和29.66%（140/472）；組間比較，來院前未經過任何治療患者的總有效率和痊愈率均高于來院前已在外院進行西醫常規治療無效的患者，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1），結果見表6。

表5 是否伴眩暈的突發性聾患者療效比較Table 5 Comparison of therapeutic efficacy in sudden deafness patients with or without the presence of vertigo [n/例（p/%）]

表6 既往是否接受治療的突發性聾患者療效比較Table 6 Comparison of therapeutic efficacy in sudden deafness patients with or without previous treatment [n/例（p/%）]

3 討論

突發性聾是耳鼻咽喉科臨床常見疾病，從西醫角度來說，發病機制仍未明確[2，5]，國內臨床常用激素、溶栓劑、擴張血管藥、營養神經藥、抗病毒藥、高壓氧等治療[6]，但根據2019年美國《突發性聾臨床實踐指南》[2]，應用溶栓劑、擴張血管藥、營養神經藥、抗病毒藥等藥物治療突發性聾明顯弊大于利，被強烈反對使用；激素與高壓氧治療則列入了可選擇的范圍，說明這兩項治療措施究竟是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目前尚無充分證據，有待于進一步研究。因此，突發性聾目前尚缺乏公認有效的治療措施。

中醫治療突發性聾有一些文獻報道，但多為單一經驗性的治療方法，且大部分聯合使用了激素等西藥[7]。2010年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發布了《暴聾中醫臨床路徑》[3]，但應用該臨床路徑進行純中醫規范化治療的報道較少，而且樣本量也較小[8-9]。因此，中醫治療突發性聾的療效如何？影響中醫治療療效的因素又有哪些？目前尚無明確結論。

本研究對2011～2019 年在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應用中醫規范化治療的791例突發性聾患者進行回顧性分析，顯示痊愈率為22.63%，總有效率為54.99%，初步表明中醫規范化治療突發性聾具有一定的療效。以下對本組資料中影響療效的諸因素進行探討。

3. 1年齡方面年齡對突發性聾的療效有無影響？過去的報道結論不一[10-11]。本研究以60歲為界分為中青年組與老年組，結果顯示老年組的總有效率（43.01%）低于中青年組（56.59%），這與中醫學理念是一致的。孫思邈《千金翼方》曰：“人年五十以上，陽氣日衰，損與日至……視聽不穩，多退少進。”說明老年人由于臟腑功能逐漸衰退，且常伴有糖尿病、高血壓、高血脂等基礎疾病，故其疾病的恢復不如中青年。

3.2病程方面大量研究表明，突發性聾的病程與療效密切相關，病程越長，越難以恢復[12]。一般認為，2 周（14 d）是很重要的一個時間節點，病程超過2周者，通常較難恢復。本組資料顯示，病程超過2 周者，其總有效率（25.55%）和痊愈率（8.37%）均明顯低于病程在2 周以內者。對病程2 周以內的資料進一步分析，發現病程≤7 d 者的總有效率（70.41%）又高于8～14 d者（54.69%），說明越早治療效果越好，這與用其他方法治療的文獻報道結論是一致的[13]。值得注意的是，在本組資料中，病程超過1周者占了相當大的比例（355/791，44.88%），這可能是總體有效率不高的重要原因之一。

3.3耳聾程度方面耳聾程度代表了耳蝸病變的程度，因此，耳聾越嚴重，越難以恢復[14]，本研究的大樣本資料進一步證實了這一點。資料顯示，輕度、中度、重度與極重度聾的痊愈率依次降低（67.00%、33.11%、21.43%、5.15%）。但以總有效率作為觀察指標時，這一規律則不明顯，極重度聾的總有效率（58.48%）并不會低于中度（46.36%）與重度聾（50.00%），這與判定療效的標準有密切關系，因聽力提高15 dB以上即可判定為有效，而聽力損失程度越重，聽力提高15 dB 的可能性越大，因此容易被判定為有效。在本組資料中，重度與極重度聾這類難治性的突發性聾占比達到了68.27%，這可能是總體有效率不高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3.4聽力曲線類型方面2015年中國《突發性聾診斷和治療指南》[1]將突發性聾按聽力曲線不同分為4種類型，即低頻下降型、高頻下降型、平坦型和全聾型。基于西醫治療的1 024例中國突發性聾多中心研究顯示，不同聽力曲線類型的療效之間存在一定差異，即低頻下降型、平坦型、全聾型與高頻下降型的總有效率依次降低[6]。本研究應用中醫規范化治療的791例突發性聾患者的臨床資料亦顯示，低頻下降型的痊愈率（71.96%）及總有效率（77.57%）最高，全聾型的痊愈率（4.25%）最低，平坦型與高頻下降型的痊愈率比低頻下降型明顯降低，但比全聾型高；而以總有效率作為觀察指標時，則顯示全聾型比高頻下降型的總有效率更高一些，這一現象的產生與有效標準的判定規則有關。實際上，與其他類型相比，全聾的耳蝸病變最嚴重，恢復起來也最為困難，因此，若單以總有效率來作為觀察指標可能得出錯誤結論。

在本組資料中，聽力比較容易恢復的低頻下降型占比較小（107/791，13.5%），86.5%的患者為治療難度較大的平坦型、高頻下降型及全聾型，這也是導致全組病例總體有效率不高的原因之一。

3.5伴隨癥狀方面突發性聾常見的伴隨癥狀有耳鳴、耳堵、眩暈等，這些伴隨癥狀的出現是否會影響療效，文獻報道不一。張燕霞等[12]認為耳鳴、耳悶對預后無影響，呂曉飛等[15]認為突發性聾不伴眩暈者預后較好，2019 年版美國《突發性聾臨床實踐指南》亦認為伴頭暈的突發性聾患者預后較差[2]。本研究的臨床資料顯示，耳鳴、耳堵癥狀的出現與否與突發性聾的療效無關（P＞0.05），而伴有眩暈者的痊愈率（7.89%）較無眩暈者（24.20%）低（P＜0.05），與美國指南及呂曉飛等[15]報道相符。眩暈的出現意味著內耳的前庭亦發生了病變，較沒有眩暈的單純耳蝸病變更嚴重，因此患者的病情也更難恢復。

3.6既往治療史方面本研究所收集的資料中，40.33%（319/791）的患者既往接受了西醫常規治療，結果無效。統計結果顯示，這部分患者的總有效率低于沒有經過任何治療的患者（P＜0.05）。這可能有兩方面的原因：第一，西醫常規治療離不開激素、溶栓藥、擴血管藥等，這些藥物從中醫角度而言易傷脾胃及耗氣傷血，從而增加了康復的難度；第二，經歷過治療無效的患者，病程較沒有經歷過治療的患者要長一些，這也會增加康復的難度。

由于本組資料中既往經歷過西醫常規治療無效的患者占了四成的比例，這也是總體有效率相對較低的原因之一。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經過西醫常規治療無效，再用中醫規范化治療來進行“挽救性治療”，其總有效率仍可達到40.44%（129/319），且未發現有明顯副作用。因此可初步認為，中醫綜合治療作為突發性聾的挽救性治療不失為一種較好的選擇。

綜上所述，本研究通過回顧性分析發現，中醫規范化治療突發性聾具有一定的療效；年齡、病程、聽力損失程度、聽力曲線類型、是否伴眩暈、既往有無治療史等因素對療效有不同程度的影響；部分經西醫常規治療無效的患者，運用中醫綜合治療仍有一定的療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