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祭(組詩)

? ? 上學路上

在三十二年前的

一條山間小路上

走著上學的我

時序是春天或者秋天

杜鵑或野菊開遍山畔

? ? 三十二年后

小路變成了省道

我再次走上它但僅僅是路過

青春不再的人與青音正熾的人

迎面相遇但彼此都無限陌生

互聯網與手寫本邂逅

車輪與生質膠鞋邂逅

早晨與黃昏邂逅

夢想與現實邂逅

可以簡化為有與無邂逅

1989年，世界有滄海

2020年，我們只剩下河床

世上的路并不都通向遠方

時鐘的快速轉動

也是另一種彷徨

? ? 夜宿盧氏

尋找老車站的路上

我發現自己早已沒有站臺

年年行色匆匆

到底要趕往哪里

著名的盧氐槐花

也不能給出答案

? ? 我的青春

曾十八次交給盧氏

交給黃沙河車站的遠途大巴

從這里去往靈寶洛陽或者空手還鄉

懷著劉邦的抱負

卻落得項羽一樣與烏江獨對

古虢國莘地秦三川郡

2020年2月26日摘下貧困縣帽子

這座古老得不能再老的縣城

古人并沒有留下一首讓人詠唱的詩

因此認識它不能從一首古詩開始

也沒有人能從一位爆破工的青春里找到痕跡

黃沙石橋已經廢棄多年

橋頭依舊擺滿來自鄉野的山貨與暄鬧

黃沙河一半奔向長江一半奔向黃河

漫漫黃沙成為建筑商的新寵

哦盛唐的煙火與現代的生活遙相互映

共同乘上一列去向未明的火車

? ? 致x

那時候你坐前排

我坐在最后一排

窗戶沒有玻璃

蝴蝶可以隨時飛進來

教室也是牧場

? ? 翌年后

你死于一杯農藥

三十年后我路過你的墳地

? ? 漫山的杜鵑

使春天看上去愈加荒涼

三十年是一個過程

也是一個漫長得

讓人絕望的話題

青春是一昧毒藥

也是一襲碎花的裙裾

陳年喜，現居陜西丹鳳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