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竇潔 博士生
(西安理工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 陜西西安 710054)
本文所研究的流通模式創新聚焦于市場經濟環境下的生產模式、產業鏈組織模式、營銷模式、消費方式等方面的創新。商品流通模式的創新受到供需兩端及其之間諸多創新因子的影響,在我國市場經濟發展初期,流通模式的創新流以供給側向消費測為主導,且創新因子流動渠道單一,信息交互較少。在市場經濟成熟期,特別是在“互聯網+”經濟環境下,商品流通模式創新實現了以消費側為主導,供需兩端拉通及融合生態化。
以消費側為主導的流通領域創新,核心在于動態圍繞消費者需求及其變化,不斷尋求新模式、新技術和新資源,在不斷縮短的產品及服務生命周期下尋求競爭力。而消費者的需求受到諸多因素的影響,包括消費觀念、消費能力、消費渠道等,其中消費能力和消費觀念的變化是我國近年來消費對經濟增長貢獻率不斷提升的主要原因。消費能力和消費觀念的改變除了受可支配收入增長和網絡購物潮流的影響,還受到消費金融的影響,因為消費金融大大提高了居民獲得超出當期收入的消費能力。但是消費金融對消費者的需求的影響,是否會引致流通模式的創新,反之流通模式的創新又是否會對消費金融產生影響?
從宏觀均衡理論出發,消費金融作為消費需求升級的驅動力之一,同樣也是供給規模和結構升級發展的影響因素。諸多研究認為消費金融對商貿流通業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如魯陳豪(2015)基于協整理論指出,商貿流通業發展對消費金融具有顯著的依賴性,并且兩者存在著長期協整關系;何凡(2016)基于時間序列數據指出,消費金融是擴大社會需求的基礎,這也是商貿流通業穩定發展的重要動力,同時商貿流通業的快速發展又拉動了消費金融的持續增長;但對于兩者關系的穩定和可持續性存在不同觀點,如霍芬(2018)研究認為消費金融對商貿流通業發展的推動作用具有門檻性,要以提高居民收入水平為著力點,為社會消費需求的上升提供內源性動力;董美友(2018)認為近幾年消費金融對商貿流通的促進作用比較明顯,但更多還局限于量的積累,并沒有取得“質”的突破,所以不能單純依靠金融消費來拉動經濟增長。
然而從流通業和消費金融互動關系的中觀層面,許多學者進行了多個角度的研究。從消費對流通業深層次影響看,杜丹清、占智康(2018)認為消費結構的調整是流通業組織功能再造的依據,流通業的發展要圍繞居民消費結構的變化促進行業分工,以居民現有消費能力與市場需求環境出發轉變增長思路;崔中山、劉成杰(2019)運用VAR模型分析認為我國消費金融對商貿流通業的影響是相對快捷和短期的,影響效果明顯,經由消費的傳導機制更為順暢。而商貿流通業對消費金融的影響則相對緩慢和長期,消費的傳導機制受到一定的阻滯。
總結目前的研究,基于創新的流通模式與消費金融的耦合發展研究較少。消費者對金融工具和服務的運用水平是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的體現,流通模式創新是生產和配置效率提升的重要驅動力,對兩者進行深入研究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流通模式是通過具體的流通主體、渠道和環節,實現“三流”(貨幣流、商品/服務流、信息流)實現轉移互換。因此流通模式創新的核心就在于流通觀念、流通主體和“三流”運轉模式的創新。流通模式的創新伴隨著新技術、新觀念及其與傳統流通模式的結合。
從電子商務發展至今,流通模式創新可歸納為三個方面:供應鏈扁平化、合作型縱向一體化和全渠道型橫向一體化。渠道扁平化包括直銷模式的普及及大型電商平臺崛起,極大減少傳統流通模式下多級渠道下的利益切割和效率流失;合作型縱向一體化,是建立在共享用戶信息及網絡資源的基礎上,與上下游開展多種模式的合作,形成共贏的產業鏈一體化組織,共同圍繞客戶需求,在保持各自專業化的同時能夠高效地“協同作戰”;全渠道型橫向一體化,指基于通信與網絡技術的結合,將消費者衣食住行中直接及間接相關的所有流通主體作為合作伙伴,實現生產者、平臺服務企業、渠道商等與消費者之間建立網絡狀、全時空的接觸和互動。因此,我國商貿流通模式創新發展至今,已經對流通主體、商品和服務重新定義,即所有的“互聯網+”經濟參與者都是供給者和需求者,任何可以被定價的物品或服務都可以成為商品。
但網絡通信技術主要解決了流通模式創新的可行性問題,我國基于網絡經濟的流通模式創新的應用速度和規模能夠領先于全球大部分發達國家,還有賴于互聯網金融的發展。電子銀行、移動支付、交易保險等互聯網金融工具的創新應用,極大提升了貨幣流在流通領域的流轉和轉換速度,能夠激發各個流通主體和環節的效率。“互聯網+”環境下,金融產品和服務能夠看清自身對實體經濟的影響路徑和規模,并從交互中獲取到各類經濟實體,特別是個體消費者的行為數據,進而支撐和推動金融創新的深化發展。
自2009年試點發展至今,我國消費金融行業已經形成以商業銀行、消費金融公司、電商平臺和分期平臺為主體的多層互補服務體系。四大參與主體的生存狀態不同,其中互聯網金融平臺以其技術、場景能力滿足大眾高頻、小額的普惠金融需求,是消費金融領域創新的主要來源。央行信用中心數據顯示,我國具有信貸記錄人口從2008年的1.41億人增長到2018年底的5.3億人,占征信人口的54%,占總人口的38%。消費貸款規模也保持快速增長態勢,用途覆蓋領域廣泛(見圖1)。伴隨著消費結構的深層次變化,非耐用品消費場景和下沉市場的信貸需求潛力巨大。
但近幾年來消費金融不合規經營問題集中大規模爆發,主要包括非法集資、違約跑路及消費信貸流向房市、股市以及進行不當投資等。目前國家已經發布多條管理整頓政策,短期內消費金融規模增長態勢將會回落。另外,根據西南財經大學中國家庭金融調查與研究中心、螞蟻金服集團研究院聯合發布的《中國家庭金融調查專題——中國居民杠桿率和家庭消費信貸問題研究》顯示,2019年我國家庭信貸的滲透率為13.7%,不到美國的四分之一,同時存在結構失衡問題,2013年至2018年期間住房消費貸款占家庭信貸總額的55.6%,非住房消費需求的信貸滲透率更低,基數更小。
基于上文分析,選取以下變量用于實證分析:因變量,除住房貸款后的消費貸款為因變量,包括1年以內的非耐用品消費貸款和1-3年的耐用品消費貸款。因房貸數據無法獲取,根據西南財經大學中國家庭金融調查與研究中心、螞蟻金服集團研究院聯合發布的《中國家庭金融調查專題——中國居民杠桿率和家庭消費信貸問題研究》中測算的平均住房貸款比例55.6%,從居民消費貸款總余額中扣除;自變量,包括網絡零售總額、全社會零售總額、批發零售業增加值占GDP比重、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
以上變量數據來源于國際統計局網站、中國人民銀行官網及網絡公開資料,周期為2007-2019年。
采用SPASS R23中線性回歸模型進行分析,結果如下:從表1相關性看,網絡零售總額、社零總額、城鎮/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與消費貸款具有明顯相關,其中網絡零售總額與消費貸款余額的相關性最強。同時網絡零售總額與社零總額、城鎮/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也具有明顯相關性。批發零售業占GDP比重與其它變量相關較弱,但該變量作為流通業創新水平特征之一,本文將其納入回歸模型進一步檢驗。

圖1 2018年我國居民消費信貸用途分布

表1 各變量相關性

表2 步驟一回歸結果

表3 步驟二回歸結果
由于網絡零售總額與其它因素的相關性,下文分兩步驟進行回歸觀察,第一步不含網絡零售總額,第二步加入網絡零售總額。回歸結果如表2、表3所示。通過兩步驟的擬合顯示,不包含網絡零售總額時,模型二擬合最好,顯著通過DW檢驗,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與批發零售業占GDP比重與消費貸款存在線性相關關系。社零總額和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被排除。而加入網絡零售總額后,與消費貸款擬合度很高,而其他變量均被排除。
基于實證結果分析如下:
1.流通模式與消費金融耦合發展存在城鄉差異。決定個人信貸需求的主要因素為消費觀念和可支配收入,消費觀念影響個人接受負債和超前消費的意愿,而可支配收入影響個人償債能力。隨著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提高,居民在個人消費中加杠桿意愿明顯加強,尤其是城市年輕人。
新生代偏愛線上和社交網絡購物,受消費場景和意見領袖的影響較大。品質消費觀念、沖動消費和被動引導的消費升級激發了個人消費金融需求的增長,其中高校學生及未準備購房的職場新人的短期和中期消費貸款占比更高。中國人民銀行統計顯示個人消費貸款余額(含房貸)占總貸款余額比重逐年上升,短期個人消費貸款余額從2010年的0.96萬億元,增長到2019年的9.93萬億元,漲幅超過10倍。
實證結果中社會零售總額及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變量被排除,說明目前流通創新與消費金融耦合發展在包括農村地區后的更大市場空間內并不明顯。目前下沉市場在移動端網購滲透率、網購金額占比及消費金融可得率等方面遠低于一二線城市。隨著電商、物流的下沉,基于城鄉結合的流通模式創新效應將會迎來爆發。流通模式創新下沉能促進本地新經濟的發展,通過城市化水平、工業化率、農業產業化以及創新創業等方面推動商貿流通的繁榮,并進而促進本地收入水平提升和消費升級。
2.流通模式創新提高了消費金融主動發展的能力。傳統流通模式下,消費金融的服務范圍和產業鏈深入能力有限。關注核心在于對借貸人的風險控制,被動接收借貸需求為主。在基于數字和網絡的各種流通模式創新下,金融機構與流通業合作,實現了用戶的基本信息、信用信息及消費信息的共享,從而構筑了更加全面立體的“用戶畫像”。同時,金融機構也快速建立了互聯網金融服務平臺和業務體系,實現了自動化規模處理個人消費金融服務的能力。
通過征信人群的擴大和征信信息收集、授權、互換應用向流通領域各個角落滲透,個人金融產品和服務不僅有自動化的軟硬件支撐,還有不斷強化的社會信用網絡保障,因而具備了向與多類流通主體合作且在多樣化消費場景下進行創新的能力。目前線上場景和增長紅利消退,而線下商超、餐飲、出行、醫療、租房、教育、旅游等重要消費布局場景具有巨大創新空間。同時,在金融科技與流通領域產業鏈的融合支撐下,消費金融加快跟進流通模式創新向下沉市場拓展的步伐。
3.金融科技推動消費金融與流通模式深入融合發展。流通模式創新在各相關行業的快速應用,得益于互聯網金融的相伴發展,尤其是在網絡消費紅利消退趨勢下,增量創新必須依賴消費升級的支撐。而在經濟下行的背景下,可支配收入的增速放緩,且受到住房、子女撫養等大額支出的約束,居民消費升級需要消費金融的支持。尤其是在下沉市場,多元化、普惠的消費金融產品和服務能夠與“互聯網+”流通模式創新下沉相匹配。
以云計算、大數據、AI、區塊鏈及物聯網等為核心的金融科技,打破了傳統信貸獲客、服務及監控的能力瓶頸,進而提高全民消費金融的獲得率。金融科技不僅能夠實現智能化的全生命周期監控和風險管理,還能打造開放平臺,與流通主體方、資金方、用戶方、技術方更加開放融合協作,并輸出系統能力。如消費金融開放平臺能夠通過客戶在非金融場景下的行為軌跡,包括線上線下的購物、出行、社交行為記錄和特征等,以及客戶在金融機構的申請資料及行為,輸出更為詳細、全面的個人信用報告,從而為流通領域的合作伙伴提供客戶風險及價值評估參考。另外,借助平臺能力,消費金融產品和服務能夠進一步場景化。在具體真實的消費場景下,流通主體、資金流量、資產組成、供需結構等都更加透明可控。消費金融下沉到場景中,能更有效觸達更廣泛的人群,同時與場景相結合,獲客成本更低、風控更可控,供應模式更容易建立。
加強縣域“互聯網+”經濟的流通模式創新和消費金融基礎設施建設。盡管互聯網和移動終端的普及率在全國范圍已經非常高,但在網購滲透率、“互聯網+”經濟創新水平、家庭及個人信息數字化、線下新經濟服務網點等方面,下沉市場(包括三、四線及以下城市和農村地區)與一、二線城市平均水平之間的差距很大。在下沉市場中,縣級經濟單位是城鄉經濟的關鍵鏈接點,而目前我國流通模式創新應用和消費金融服務發展水平,從地級市到縣級以下差異度,大于一、二線城市與三、四線城市之間的差距。因此應著重推進縣域“互聯網+”經濟流通能力建設及本地金融機構消費金融服務能力搭建,具體包括物流網絡下沉、本地深加工能力提升、城鄉居民信息系統一體化等。
擴展消費金融的內涵,豐富產品及服務。目前的研究對于消費金融的理解局限于信貸,實際上與消費相關的金融服務需求除了資金以外,還包括保險、擔保、債務轉讓及處理等服務。因此,通過擴展消費金融的內涵,為流通模式創新提供更豐富的產品及服務。消費金融產品和服務創新的前提是相關風險可控,在互聯網金融環境下,金融創新的變異系數和杠桿率更高更隱蔽,因此同時需要推進消費金融風險監管的金融科技應用。
政府聯合行業頭部企業,加速推進新技術的應用。實現更大市場空間內的流通模式創新與消費金融健康發展,必須依靠新技術的廣泛應用。我國“互聯網+”經濟的發展就是在互聯網和移動智能終端普及的基礎上,未來還必將依靠政府部門的政策牽引支撐,以通信、互聯網、智能硬件等關鍵行業的頭部企業為主導,推進新技術的軟硬件基礎設施建設。特別是在下沉市場的新技術基礎設施建設方面,各級政府應聯合國有企業加大投資,如水電、道路、通信基礎設施的物聯網化。在農村家庭及個人的信息數據庫建設方面,應加大縣級以下信息網絡平臺建設的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