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中鋒,徐梽豪
(安徽大學 社會與政治學院,合肥 230601)
改革開放至今,我國0~3歲早期教育經歷了“國家重視、托幼事業恢復振興—逐步萎縮、兒童照護責任回歸家庭—公益普惠、嬰幼兒照護和早期教育服務體系再構建”三個主要發展階段[1]。新時代我國托育事業迎來了新的發展機遇,2019年5月9日,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促進3歲以下嬰幼兒照護服務發展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意見》)中明確提出,到2020年,要建成一批具有示范效應的嬰幼兒照護服務機構,并在2025年,基本形成多元化、多樣化、覆蓋城鄉的嬰幼兒照護服務體系。嬰幼兒早教或托育服務機構是提供托育托幼服務的主體,為了促進我國托育事業的發展,實現《意見》中提出的目標任務,打造新時代嬰幼兒早教機構,構建嬰幼兒照護服務體系,需進一步探究當前影響嬰幼兒家庭選擇早教機構的因素。
隨著國家對嬰幼兒托育托幼事業重視程度的加深,以及一系列政策措施的制定和完善,學界對早期教育的關注度也越來越高。當前國內對0~3歲早期教育方面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家庭親子教育的現狀、早期教育服務現狀、早教機構發展、早教課程、早期教育師資力量、嬰幼兒早教公共服務體系等方面[2-3]。賀琳霞等人調查了陜西省0~3歲嬰幼兒家長的育兒需求,其中師資、教學活動組織以及專業理念是家長關注嬰幼兒早教機構的前三項因素[4];王莉等在研究幼兒園開展0~3歲早期教育服務指導時發現幼兒園最受家長認可的優勢是“辦園規范,值得信賴”[5];周苗等在調查湖南省長沙市0~3歲嬰幼兒家長早教需求后發現家長在早教中最關注幼兒生理與心理的發育[6];楊恒的研究發現嬰幼兒家長對早教的內容和形式有多元化的需求[7];樊宏等在調查南京市0~3歲嬰幼兒家長對早期教育的認知情況后發現家長對早教認知的情況參差不齊[8]。
可見,學界對嬰幼兒早期教育方面的研究側重于早教需求內容與認知水平,對家庭嬰幼兒早教機構選擇行為方面的研究較少。分析研究影響家庭選擇嬰幼兒早教機構的因素對于進一步區分和細化嬰幼兒早教需求和家庭類型具有重要意義。
嬰幼兒的社會化一般始于家庭,因而與父母的交往對嬰幼兒的發展具有重要影響。通常情況下,嬰幼兒與父母的交往受到家庭教養環境的影響。仉琪等人指出,家長應提高育兒知識水平和行為意識,以此為兒童早期生長發育提供更好的環境[9]。另外,家庭教養方式的選擇也是家庭教育中至關重要的環節[10],故家庭教養環境又影響家庭對于嬰幼兒的教育方式。早教機構對嬰幼兒的教育有重要影響,探究家庭教養環境對家庭選擇早教機構的影響具有重要意義。
為保障數據的科學性,增強樣本的代表性,此次樣本抽樣基于全員人口信息系統中合肥市廬陽區內0~3歲嬰幼兒家庭名單,利用等距抽樣法對轄區內75個居委會內的0~3歲家庭進行抽樣,具體操作如下:
首先,將居委會內0~3歲嬰幼兒家庭按照嬰幼兒出生日期進行排序;第二步,確定抽樣間距,抽樣間距通過將該社區內0~3歲嬰幼兒家庭數/抽樣戶數(12戶)四舍五入后得到;第三步,在確定抽樣間距后利用小組負責人選取的隨機基數乘以抽樣間距,四舍五入后得到抽樣隨機起點;第四步,在確定了抽樣間距、抽樣隨機起點的基礎上,等距抽樣確定受訪住戶。考慮到樣本缺失、拒訪等因素,按照實際需求的兩倍進行抽樣,即在去除已抽出受訪住戶的基礎上,對該社區內余下的0~3歲嬰幼兒家庭再次抽樣,得到每個社區備選的12戶抽樣名單。基于抽樣名單以及備選名單發放問卷900份,回收有效問卷854份,有效回收率為94.9%。
影響家庭教養環境的因素大致可以分為兩類,即客觀因素和主觀因素,客觀因素包括家庭結構、家庭經濟水平、家長的職業、家長的文化程度、家庭基本生存條件(食物的數量和質量、住所條件等);主觀因素包括家庭成員的人格特征、家庭教養方式、家庭對話質量等[11]。為探究家庭教養環境中各因素對家庭早教機構選擇的影響,選取以下6個因素:是否為獨生子女家庭(1)獨生子女家庭是指被調查家庭只有一個子女,不代表嬰幼兒的父母是獨生子女。、家庭月總收入、父母的工作時間與文化程度、家庭對早教的態度以及家庭對嬰幼兒教育的態度,詳見圖1。

圖1 影響家庭選擇早教機構的因素
在本次研究回收的有效問卷中,非獨生子女家庭占大多數,共549戶(64.3%),獨生子女家庭共305戶(35.7%)。
受訪家庭月總收入分布較為正態。月總收入在5 000元及以下的家庭有142戶(16.6%),5 001~8 000元的家庭有295戶(34.5%),8 001~11 000元的家庭有202戶(23.7%),11 001~14 000元的家庭有93戶(10.9%),14 001元及以上的家庭有122戶(14.3%)。
父母工作時間均以“朝九晚五”為主。父親的工作時間為“朝九晚五”的家庭占比最大(58.1%);“倒班型”和“零散工”所占比例相近(12.5%),父親“無工作”的家庭所占比例最小(2.7%);母親的工作時間為“朝九晚五”(40.5%)與“無工作”(40.6%)的家庭占比相近,母親工作時間為其余類型的家庭占比均在8%以下。
文化程度為本科的父母占絕大多數。受訪家庭中,父親學歷為“初中及以下”的家庭占13.8%,“高中”的占26.3%,“本科”的占52.2%,剩下7.6%為“研究生及以上”;母親學歷為“初中及以下”的家庭占16.8%,“高中”學歷的占比為27.3%,50.9%的家庭中母親為“本科”學歷,余下5%為“研究生及以上”,具體特征見表1。

表1 家庭教養環境中客觀因素的基本特征

續表1
家長更傾向于尊重嬰幼兒自己的選擇。對于嬰幼兒的教育方式,認為“放養”最好的家庭有55戶(6.4%),主張“嚴加管教”的家庭有78戶(9.1%),認為“盡量滿足嬰幼兒需求”的家庭有9戶(5.7%),665戶家庭(77.9%)主張“尊重嬰幼兒的選擇,給予適度的指導”。
絕大多數家長認為早期教育的作用非常大。從家長對早教的態度上看,473戶家庭(55.4%)認為早期教育對嬰幼兒“作用非常大”,305戶家庭(35.7%)認為早期教育對嬰幼兒“有點作用”,76戶家庭(8.9%)認為早期教育的作用“說不清楚或沒用”。
選擇早教機構的家庭(19.2%)主要是為了“開發嬰幼兒的智力,增長知識”(48.8%)和“與同齡孩子接觸,增強交際能力”(40.4%)。
絕大部分家庭(80.8%)尚未選擇早教機構,其中24.4%的家庭主要是因為“離家遠、費用高、沒有時間”,19.2%的家庭認為“早教主要是家庭教育,以保育為主”,18%的家庭認為“自己的家庭能夠教育好嬰幼兒”,12.8%的家庭為了“避免給嬰幼兒帶來太多的負擔”,11.4%的家庭認為“早教機構夸大宣傳,效果不理想”,詳見表2、表3。

表2 家庭選擇早教機構的原因

表3 家庭未選擇早教機構的原因
根據研究目的和數據特征,為進一步分析合肥市廬陽區嬰幼兒家庭早教機構選擇的影響因素,以“是否為嬰幼兒選擇早教機構”為因變量(1=有,2=沒有),以“家庭教養環境的各因素”(客觀因素:是否為獨生子女家庭、家庭月總收入、父母的工作時間、父母的文化程度;主觀因素:家庭對嬰幼兒教育的態度、家庭對早教的態度)為自變量進行單因素分析與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
1.單因素分析
單因素分析結果詳見表4,結果顯示:在0.05的顯著性水平下,除“父母親的工作時間”因素外,其余因素均能對家庭早教機構的選擇產生影響,對探討合肥市廬陽區0~3歲嬰幼兒家庭教養環境對早教機構選擇的影響具有統計學意義。
2. 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
僅根據上述單因素分析結果,尚不能判別家庭教養環境的各因素對早教機構選擇的聯合影響及梯度效應關系,因此采用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進行深入研究。以“是否為嬰幼兒選擇早教機構”為因變量,以上述單因素分析的因素作為自變量,在SLE=0.05的水準下篩選自變量,具體結果見表5。

續表5
從表5可見,除了“家庭月總收入”“父親的工作時間”和“家庭對嬰幼兒教育的態度”,其余因素均會影響家庭對嬰幼兒早教機構的選擇。具體來看,獨生子女家庭、母親的工作為“倒班型,無固定休息日”“朝九晚五型,有固定休息日”的家庭、母親文化程度為“高中”的家庭、認為早教“有非常大的作用”的家庭更傾向于為嬰幼兒選擇早教機構。另外,父親的文化程度會影響家庭選擇早教機構的行為,結合回歸系數OR值(2)OR值即比值比,為實驗組的時間發生幾率(odds1)/對照組的事件發生幾率(odds2)。可知,在其他影響因素固定的情況下,父親文化程度為“高中”的家庭更傾向于為嬰幼兒選擇早教機構,其次是“初中”,最后是“本科”。
本次調查發現家庭教養環境能影響0~3歲嬰幼兒家庭對嬰幼兒早教機構的選擇。現有研究已表明嬰幼兒早期教育的開展及其效果與其所處的教養環境密切相關[12]。家庭教養環境越優,家庭對早期教育的重視程度越高,更容易產生早教意識,更傾向于獲取早期教育的知識和資源,選擇早教機構就是獲取早教資源的重要表現。
通過上述分析得知,獨生子女家庭較非獨生子女家庭來說更傾向于為嬰幼兒選擇早教機構。自兩孩政策實施以來,全國新生人口數不增反減,其背后折射出生育主體生育潛力不足。《銅陵市“全面兩孩”政策實施效果調研報告》(3)資料來源:銅陵市統計局《銅陵市“全面兩孩”政策實施效果調研報告》,詳見http:∥tjj.tl.gov.cn/3009/201809/t20180912_466261.html。指出經濟成本高是造成上述現象的重要原因之一。給予孩子更好的生活環境和教育質量,必然面臨高昂的養育成本和教育成本。由此可見,多一個孩子就意味著多一份教育和養育成本,在家庭經濟收入有限的情況下,獨生子女家庭就更有可能開展早期教育。
上述分析表明,母親的工作時間為“倒班型,無固定休息日”“朝九晚五型,有固定休息日”的家庭更傾向于為嬰幼兒選擇早教機構。相較于“無工作”或“零散工,休息時間自定”的母親來說,以上工作時間的母親工作更為穩定,即有相對穩定的收入,故家庭收入相對較高,更能負擔起入讀早教機構所產生的費用。值得一提的是,母親的工作時間為“朝九晚五型”(40.5%)和“無工作”(40.6%)的占比相近,從該角度來說,不排除家庭為了利用早教機構“托育”的功能方便母親更好地參加工作的情況。
已有研究表明家長在家庭教養環境的構建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家長在嬰幼兒生命周期早期階段采取的教養方式會影響孩子其后的人生[13]。作為家庭教養環境的重要因素之一,父母的文化程度影響家庭對早教知識的知曉率,家庭對早教知識的知曉率越高,越可能為孩子選擇早教機構。另外,父親的文化程度對早教機構的選擇影響更為顯著,值得注意的是,學歷為“高中”“初中”的父親比“本科”學歷的父親更傾向于為孩子選擇早教機構。
傳統的家庭中,母親在孩子的養育和教育中起著主要作用,父親只是協助者。該現象在新生代父母群體中逐步得到改善,隨著“性別平等”“父母同等參與工作”等觀念愈發興盛,人們愈發意識到父親對子女成長的重要影響,父親越來越多地參與到子女的教育中去[14]。父親越重視家庭教育,對孩子教育的干預就越多,父親的文化程度決定了其對嬰幼兒教育干預的層次和水平。考慮到自身文化水平的限制,初高中學歷的父親對孩子教育方面的干預更多,更傾向于為孩子選擇早教機構。
家庭對于早教的態度必然影響家庭對于早教機構的選擇,家庭認為早期教育越重要,越有可能為孩子選擇早教機構以使孩子盡早接受教育。通過調查可知,超過一半的家庭對早期教育的作用給予了肯定。另外,分析結果顯示,給予了早期教育充分肯定的家庭更傾向于為嬰幼兒選擇早教機構,而對早期教育的認可程度相對較低的家庭為孩子選擇早教機構的可能性較低。
家庭教養環境對于家庭選擇早教機構行為的影響確實存在。溫勇在《鼓勵生育兩孩政策效果分析及政策完善的建議》中強調要注重提高嬰幼兒照護等公共服務的覆蓋面和服務水平[15]。為此,在推進嬰幼兒照護服務體系建設的同時,可從家庭教養環境較好的家庭著手,最大限度地獲取其對相關政策和措施的反饋,加快服務體系建設的進度;另一方面,可依據家庭教養環境區分家庭有無早教需求,以實現嬰幼兒照護服務體系的個性化、多元化發展以及相關政策措施的精準實施。同時,此次調查發現絕大部分家庭并未為孩子選擇早教機構,未來政府可通過完善家庭教養環境來提高家庭對早期教育和早教機構的認知及接受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