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知青歲月 一生起航基石

王金忠

時光荏苒，日月如梭，轉眼到了霜發滿布的花甲之年。四十年前發生在河北老家的那些事，雖然平淡，都是自己親歷的，它雖成為歷史，卻在我心中留下難以忘懷的記憶。回想起來那一幕一幕的情景，仍然記憶猶新，有一種抹不掉的情結。那個地方，是我青春年華邁出的第一步，在那里，我度過了將近兩年激情燃燒的歲華。

1968年，我身為“老三屆”畢業生（1966年到1968年）的初中、高中畢業生，劃到了下鄉接受再教育的范圍里。涉世不深的我吵著鬧著要去下鄉接受再教育，父親決定讓我回原籍河北省農村插隊，理由很簡單，到原籍有鄉親們照看，能少吃一點苦。

下鄉

剛過完1969年元旦，二姐就陪著我拿著懷柔縣上山下鄉知青辦的介紹信坐火車回到了河北省定興縣大北召村。姑姑到火車站接上我們，行李放在姑姑的自行車上，走了十幾華里路回到老家。

老家對于我來說印象不太深，因為我5歲就隨母親進京生活。剛到門口就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坐在那，我一眼看出那是祖母，高興跑過去叫了一聲“奶奶”。祖母一把我摟到懷里，我們都留下激動的淚水。祖母還是那么慈祥，滿臉皺紋，但是眼睛因為白內障已經有些看不清人了。

第二天上午，姑姑帶我去見了生產隊的劉隊長，介紹了一下我，并把介紹信給了劉隊長，劉隊長表示歡迎。第二天，劉隊長把我介紹給村里的副隊長、會計、婦女主任、記分員等。因為是鄉親，大家對我都很熱情。劉隊長說，現在是農閑，隊里活不多，只是有些往地里送肥的活，讓我聽到隊里敲鋼軌的聲音就出來等著派活。我聽得云里霧里，我的插隊生活就正式開始了。

剛來的幾天，二姐給我做飯，照顧我。我在家里嬌生慣養，沒想到當時的農村屋里大多燒土炕取暖，沒有爐子，我晚上凍得睡不著覺，二姐勸我，不行先回去吧，等開春了再回來，但被我拒絕了。我想，既然來了，就得挺住，不能讓別人瞧不起，祖母如此年邁，我要趕快學會做飯，不能讓二姐陪我一起受凍。后來我又學會做一些簡單的飯菜，二姐陪了我半年多后也暫時回去了，我和祖母相依為命，白天干活回來和她一起做飯，晚上等祖母睡下，我才休息。

麥收

春天終于到了，我面臨著勞動關。從小到大我沒干過什么體力活。我插隊后，面臨的第一項重活就是給莊稼施肥。劉隊長派我和十幾個姑娘用背筐裝上肥料往地里送。一開始，我感覺還行，但走了不到一里地，我就有點吃不住勁了，肩膀也痛、腰也酸，裝肥料的筐跟鉛塊似的越來越沉，虛汗也從頭發根處滲了出來。看看其他女同胞，大家有說有笑根本看不出累。自尊心和好強心讓我咬緊牙關，雙手墊在背筐與肩膀之間，費力的跟著大家又走了一里多路，總算到了施肥的地里，我學著大伙的樣子把筐拿下來，倒在指定的地方，一天往返十幾次。一天下來我渾身像散了架似的，晚飯也沒顧得吃，累的倒頭就睡，一覺醒來到天亮。就這樣日復一日，我咬牙堅持著，從開始的不適應，慢慢的也習慣了，肩膀由腫到消，腰也由酸到不酸，腿腳也有勁了，有時我就想，城里的孩子確實應該到農村鍛煉，懂得糧食來之不易，懂得吃苦，懂得老百姓的生活的艱辛。此后，我鋤過地，跟過馬車，曬過場，特別是經歷過夏天麥收實踐。那時，夏收時全用雙手拔，也沒有手套戴。天剛亮就到麥地，一人負責一垅。長這么大，我體會到農民的辛勞，腰幾乎老是彎著，雙手用力拔麥子連根拔出來，然后還要自己打捆，用腳把麥根的土踢掉。這場景，讓我想起那首詩：“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拔了兩天麥子，雙手都起了水泡，不過我總算圓滿完成隊里交給我的任務，受到了父老鄉親的贊揚。

麥收結束后，我用自己掙的工分換回了六十多斤麥子，看到自己通過努力換來的勞動成果，心里十分開心，這可以說是用汗水賺來的第一桶金。

秋收后，劉隊長讓我當隊里的會計。會計在當時是個“好差事”，每天不用下地干活，主要是記賬、分糧食，還有隊內入出的一些公用財產等等。我知道這項工作有照顧我的成分，老會計就手把手的教我，并給了我一本會計知識書讓我抽時間學習。我知恩圖報，照樣參加勞動，利用業余時間和晚上完成會計工作，鄉親們都覺得我不嬌氣，越來越能干了。

經過一年多的鍛煉，我的臉曬黑了，但是身體比原來強壯多了，胳臂也有了肌肉，胸肌也較之前發達多了，從白面書生變成了一個壯小伙。春節前，我和老會計李春啟忙了幾天，把隊里勞力的工分折合成人民幣，反復核實沒錯后，利用半天的時間完成了分紅工作，我記得非常清楚，一年下來我共分得1.28元。這錢在當時也算是一筆小的收入，也是我人生掙到的第一筆款額。我找了張紅紙，把這一元多錢包起來，珍藏在家里的小木箱里，心中甭提有多高興了。

代課

1970年的春節，我留在鄉下，雖然寫信回家放父母放心。可是二姐三姐還是帶了不少東西來看我。春節過后，公社相關領導同意，讓我擔任本村小學的代課老師。我當代課老師不拿工資，每天10工分。說心里話，當老師我是“新媳婦上轎頭一回”，按照校長的要求，我既教算術、語文、還要兼任音樂教學。為了當好老師，我模仿我上小學老師的樣子。選出班長、副班長和組長，先從禮貌和坐姿入手，要求同學聽課時一律小手背在后面，背要挺直，不能交頭接耳。

我雖是初一水平，但教一年級我覺得還能勝任。我不識譜，上音樂課，就把我會唱的歌寫在黑板上，我唱一句，學生跟著唱一句，鄉親們一聽也像那么回事似的。農村孩子憨厚可愛，都很聽話，對我也很尊敬，我和他們關系融洽。暑假到了，我照樣回到隊里干活，盡量多勞動。

11月一天，我聽村里廣播說開始征兵了。當兵入伍是我從小的愿望，第二天抽時間我就到大隊部問了一下情況，說了自己的想法，想報名參軍，沒想到幾天后村里通知我，讓我參加面試。兩年的知青經歷磨煉了我的體魄、培養了我的吃苦耐勞的品質和戰勝困難的堅強意志，讓我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我順利地通過了政審和面試，光榮入伍。在1970年的12月14日，正式接到定興縣人民武裝部的通知，批準我。插隊兩年的知青生活由此結束。

從1969年早春下鄉，到1970年嚴冬離開故鄉，只有兩年的時間，在人生的長河中，那只是短暫的浪花，卻占據著我生活的很大空間。我對農村生活的感覺、對知青的認識，也許與別人不同，但那里卻是我成長的搖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