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鵬
詩歌是文學體裁中重要的一種,它是形式和內容高度融合的一種文學樣式。詩人通過精妙地使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情感,是文學體裁中最凝練的一種。對詩歌的翻譯,文學界一直存在可譯和不可譯兩種聲音,筆者以為兩者不是完全對立的關系,不存在矛盾和沖突,隨著世界文化的不斷發展和融合,詩歌翻譯形式、內容以及理論也在不斷的豐富發展,并為翻譯界的發展提供了有價值的參考。
1?詩歌翻譯的可行性
《毛詩-大序》記載:“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南宋嚴羽《滄浪詩話》云:“詩者,吟詠性情也”。無論是唐詩宋詞為代表的中國古典詩歌,還是希臘薩福《給所愛》、埃利蒂斯《夏天的軀體》、羅馬維吉爾《牧歌》、英國莎士比亞《既然是鐵石、大地、無邊的海洋》為代表的西方詩歌,詩歌在傳情言志的功能性語言表達上都是一致的,因此,客觀上來講,作為一種文學樣式,詩歌的翻譯是可以跨域國界和文化,使作者與不同區域的讀者產生情感上共鳴的。喬治·穆南(George?Mounin)是法國著名的語言學家和西方翻譯理論家,其翻譯思想在法國乃至整個西方翻譯理論界具有重大影響,被視為“法國翻譯語言學理論的創始人和重要代表”。他的代表作《翻譯的理論問題》以翻譯為研究對象,將翻譯納入到科學研究的范疇,并被法國教育界和學術界認可,為翻譯研究登入科學研究的大雅之堂打開了通道。他認為:(1)翻譯是可行的,但存在著一定限度。(2)翻譯的可以性存在于其限度之中,而其限度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從理論上說明了譯本不斷更新的必要性,也從實踐上向我們更大限度地接近原文,追求譯文質量的不斷提高提出了客觀的要求。按著喬治·穆南對翻譯工作的闡述,詩歌翻譯的可行性同樣是存在的,只要在“限度中”,詩歌翻譯就可以追求在“形、意、韻”最大限度地接近原文,并且沒有止境。
在詩歌翻譯過程中,“韻律”翻譯既是關鍵點,也是難點。沒有韻律的詩歌是蒼白的,與其他文學樣式翻譯不同,詩歌翻譯不僅講究內容的一致,更關注詩韻步調的統一,傳統的硬譯往往不能準確傳遞原作的精神內涵。捷克著名的翻譯研究者利維(Levy),最早把詩學(脫胎于俄國形式主義流派的客觀詩學)引入翻譯研究,并在翻譯研究中發展了形式主義的詩學研究觀點。他又把語言學應用于文學翻譯,其中包括詩歌的音韻學方法,同時,摒棄了傳統翻譯理論中采用的喬姆斯基和奈達的深層次研究方式,轉而強調作品的表層結構,實現了翻譯理論研究的重大突破。因循著他的翻譯理論和成果,很多困擾詩歌翻譯的問題被解決,為詩歌翻譯的可行性指明了方向。
詩歌翻譯理論可行性的探究和求證,最終體現在詩歌文本上,很多翻譯實踐家身體力行、孜孜以求,以生動的作品向文藝界詮釋著詩歌翻譯的魅力。外國作家艾略特的優秀詩歌《荒原》,是西方現代派詩歌的經典,我國詩人趙蘿蕤在一定限度內對《荒原》進行了最大限度的傳遞。她翻譯和研究《荒原》有著明確的目的,即幫助中國讀者理解和接受這部偉大的作品。正如她在《荒原》譯序中說:她被艾略特那全新的詩歌觀念和深刻的精神內容打動了。她看到艾略特的最引人逼視的地方”,即詩人的“懇切、透徹、熱誠與誠實”。趙深刻理解艾所表達的現代人特有的“荒原求水的焦渴”,看到“歐戰以后,人類遭受如此打劫之后”,只有艾將其中隱痛深創如此懇切熱烈而透徹的一次傾吐。”趙從介紹這部作品給中國讀者這一點出發,憑借嫻熟的中文知識,將作品中的精神內容傳遞給中國詩壇,讓中國讀者理解和接受,引起中國讀者情感上的共鳴,趙在翻譯過程中對原詩歌進行了再創造,使譯文符合漢語語言規范,也符合中國傳統文化語境。從研究思路和方法來看,趙對《荒原》的研究基本屬于文本解釋型,即“通過分析、釋義、評論確定作品的意義,通常側重于晦澀模糊或者有比喻意義的段落進行闡明。”趙對《荒原》翻譯主要運用了直譯的翻譯方法,但是這種直譯有別于傳統的“硬譯”,而是具有很大靈活性的翻譯,趙依照漢語自身的特點和規律,用中國文化象征、價值觀對原詩進行了改寫,這一創造性的翻譯,受到了戴望舒等作家的肯定,也做到了利維(Levy)所說的“詩歌翻譯是可以相對成功實現的”。趙對《荒原》的成功翻譯充分佐證了詩歌翻譯的可行性。這位優秀的譯者不僅把《荒原》中精神內容傳播到了我國的詩壇,而且介紹進來的艾的那些藝術手法也對中國的新詩創作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2?詩歌翻譯的不可譯性
詩歌的翻譯從來都不乏反對者,英國著名作家雪萊關于詩的翻譯也有段著名的論述:“試圖把一個詩人的創作譯為另一種語言,猶如將一朵紫羅蘭投入坩堝希冀借此發現花色與花香的構造原理,兩者皆非明智之舉。紫羅蘭必須再次萌生于種子,否則開不出鮮花——這是巴別塔之咒的負累。”(《文化構建》)這段話形象地說明了詩歌翻譯的不可為。試圖把一首詩從一種語言譯為另一種語言就好比想用科學的方法分析一朵花以確定它的芳香與色澤來源于何處一樣荒誕不經。
著名翻譯家奈達對詩歌翻譯不可譯性的論述更為詳盡。首先奈達在翻譯中提出了對等原則。在他的《論對等原則》中開篇提出語言之間不存在絕對的對等,所以必須辨別翻譯的不同類型,已確定不同的對等原則。翻譯的不同大致可以分:(1)信息的本質。(2)作者目的以及相應的譯者的目的。(3)受眾的類型三個基本因素。奈達在信息本質這個項目下討論詩歌翻譯問題,即在信息當中,主要考慮的因素到底是內容還是形式?奈達認為“與散文相比,在詩歌(翻譯)當中我們顯然更關注形式的因素”。這并不是說詩歌翻譯必須犧牲內容,而是內容本來就必須緊緊壓縮在特定的形式土壤之中,只是極少數情況下,詩歌翻譯可以同時復制形式和內容。所以一般來說,形式往往因為內容而被犧牲掉了。從另一方面來說,形式譯成散文的詩歌不是原文的充分對等物,雖然它可能復制概念內容,缺大大缺乏對情感強度和原詩風味的再現。因此,雪萊,奈達等諸多翻譯家研究得出的論詩歌翻譯的困難是客觀存在的。
證明詩歌翻譯的不可譯性的還有翻譯家羅曼·雅各布森(Roman Jakobson)。他把詩歌翻譯放在符號學里進行考察,他認為“不論是語內或語際,詩歌是不可譯的,只是創造性的移植”,這是他關于對等理論合乎邏輯的引申。他從符號學的觀點探討了翻譯中可譯性和不可譯性這一翻譯理論和實踐中的根本問題。
強制性范疇強調語言不可譯,它制約語言的表達,如對一個民族或一個地區的語言表達的制約,從而使不同語言形成各自的特點。非強制性范疇強調語言表達有自由。語法是語言的橫向組合,決定了語言表達的基本信息,制約了語言的信息組織方式,屬于強制性范疇,是翻譯中最為復雜的問題,是翻譯的難點所在。而詞匯是語言的縱向聚合,組織方式靈活,屬于非強制性范疇。詩歌的主要意義并非傳遞信息,也就是說,在詩歌中強制范疇在起著主導作用,也就是雅各布森所說的“詩律”,因為詩律是不可移植的,所以詩歌是不可譯的。
3 詩歌翻譯的哲學思考
詩歌翻譯的可譯性和不可譯性,我認為符合哲學唯物辯證法中的對立統一規律,可譯性與不可譯性雙方統一又斗爭,同時推動詩歌翻譯及其理論隨著文化環境的變化而不斷發展。我認為絕大多數詩歌是可譯的,所謂不可譯主要是關注到詩歌被翻譯過程中,韻律、節奏、音節發音、修辭手法等語言本身固有的特點難以被傳遞,甚至被遺漏,但這并不妨礙詩歌翻譯對詩歌內容傳遞,包括傳遞的情感、表現的精神、詞匯等等。正如利維所說的一個“鞍點”,即在一定限度內達到最大的傳遞,另外這個限度隨著時間的發展不斷豐富。也就是說,在詩歌翻譯中,可譯性與不可譯性的爭論和差別,只是體現在有多少原文本的內容和特點沒有被準確的表達和傳遞,這是個動態變化的“可譯度”的問題,而這個問題與翻譯者的語言功底和翻譯方法有直接關系,同時也受到時代背景的影響,隨著全球化的加速發展,翻譯工作中的“可譯度”的問題正在逐漸被消解。
以漢語和英語為例,兩種語言結構的確存在差異,不可譯性的存在成為一種客觀事實,但隨著經濟全球化的發展,華夏民族“一帶一路”的建設和推進,民族之間的交流不斷加深,民族文化差異也會逐漸縮小,詩歌翻譯的非可譯性在翻譯工作者的不斷努力下將會顯得越來越微不足道。
(作者單位:鶴壁職業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