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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憶

2020-10-27 09:38:12程多寶
雪蓮 2020年9期

程多寶

1

明晚飛往廣州的機票,一觸屏就OK了。“搞定!”大平子吐出的這兩個字,像是點了兩顆炮仗。一旁的德安一抬頭,一時有點蒙圈了。

連帶發蒙的,還有一屋子人。剛才還忙這忙那的團團轉,手上的活計沒了,腦子里繃緊的弦就垮了。好端端的,兩家人還在說笑之間,德安冒出了一句:這就要走了?倒是想去一趟家興圩,看看剛哥哥。

“反正有時間,不是還要待一天多嗎?要不,這一去廣州,猴年馬月,這一大家人才能湊齊,重回一次江南?”德安的理由,說起來很硬。

這番話,點燃了炮仗的另一端。先是大平子搖旗吶喊:爸說得在理。做人嘛,哪能忘本?那年家興發大水,心里哪能忘得了?

是1983年,一夜之間,白水茫茫一片,一泡幾個月,別說房子,命都是撿來的。那段苦日子,村上的不管哪地方見面,冒出一句話,隔著七八丈遠,都能聞到一股水腥氣……落難哪,荒年,鬧不好要餓死人的,多虧了剛伯伯收留了我們。

前些年,大平子南下廣東,幾經折騰開了家廠,日子鼓起來了。他這次回來,忙完外婆的白喜事,想招呼家人去廠子幫襯。剛一入夏,我那九旬高壽的岳母,本來正該享受清風明月,誰知沒任何征兆似的一覺未醒無疾而終。德安這一大家人就從皖北、廣州兩地趕到我這里集散,幾天里辦完白喜事之后,自然樹倒猢猻散般各散桃園罷了。

我這兒地處皖東南,典型的錦繡江南。當年,岳母生養了如花似玉的兩個女兒。老兩口盤下了讓妻姐招婿入贅的心思,從小在皖北土生土長的生意人德安,有年路過我們溝村,經好事者一說合,這位年青后生都沒來得及與父母商議一下,不加思索地滿口答應;如同一株柳枝隨手一插,就在溝村里扎了根。

說是一株柳枝,是因為他的根系還是扎得不深——也就十多年吧,1983年的那場洪災,讓從小在皖北平原長大的德安嚇破了膽子,大水剛一謝幕,連忙舉家搬遷回皖北,為此,我岳父母一度與他鬧了個不愉快,連同玉潔在內,幾年內對他們也是帶理不睬的。

“江南這水,喝一口甜得掉牙;江南這地,插根扁擔能成林……”多年之后,別說德安,就是大平子這幾個晚輩,每每憶起江南,都有點后悔當年舉家回遷過于輕率。妻姐更是念及江南之好,問及原因,怕也只能找到一個:要怪,只能怪那場大水了。

幸好,那年還有個家興圩剛哥哥。這個剛哥哥,對德安一家有救命之恩。

那種感情,不僅對德安一家,玉潔也曾數次念叨過剛哥哥一家人的慷慨之舉。其實,玉潔說起的剛哥哥一家,多少有點牽強附會。1983年之夏,剛哥哥已是四十掛零的半老男人,因為家窮人丑還老實,因而只能與年邁老母親相依為命。說起來一個家,通常情況下只他一個人支撐著。這樣的貧窮之家,雖然所在的家興圩那年沒有漫破,內澇卻是嚴重,收成自然也就是個象征意義。在那樣饑荒的災年,哪家沒有個親朋好友需要接濟?更何況德安只是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非親非故,大恩大德啊,怎么能忘?活人,不就是活張臉嗎?一晃30多年了。現在,我們得認認門,感激人家。”德安這么一說,大平子立刻去了超市,妻姐一時也不便阻攔,雖說家中剛有老人謝世,不便登門拜訪,但岳母好歹也是高壽,再說德安畢竟是婿不是子,外鄉人不說,還有的是時間上等不急;將來就是剛哥哥知道了,也不會說啥。

一轉身,大平子拎來了滿手禮品,德安連忙點贊,“剛哥哥好這一口,這酒,值當。”父子倆一臉興奮,讓玉潔一時也僵住了,有點欲說還休。看得出來,對于我們這一行突然造訪剛哥哥之舉,玉潔不大贊同,但玉潔這人通情達理,即使心里不爽臉上也不顯露,更不會敗了大家興致。

我們幾個出門時,玉潔也沒多話。我回望了玉潔一眼,想問她有什么要帶給剛哥哥,哪怕是一句話也成。玉潔嘴角拉了一下,似乎沒理我,正愣著的當兒,就見她抬手一推門,把我們幾個擋在了單元樓的門外。

門外,正是江南一年四季中最美的水鄉六月。我們幾個一出門,就與六月的江南撞了個滿懷。

2

六月的水鄉人很少用腳,他們的腳是船。船在這里算是個家當,家家戶戶不缺,即使農閑時人們收攏腳步,船只多是汪在水塘的邊邊角角。水鄉出門即水,星羅棋布的溝河渠塘,懷擁著一方方蔥蘢的田畝。風起云涌的不安分起來,在河面隨意鋪就起若有若無的彩云之路,綢帶般纏繞在一起,小舟悠悠蕩著緩步其上,剛一剪開的云彩瞬間復又彌合,一綹綹地往兩岸分梳著好看的波浪花花,散銀碎玉般堆砌著,伸手想撈上一捧也是枉然,眼瞅著一轉眼墜入水底深處……

去家興圩,走的多是水路,竹篙一點,“小劃子”箭一般竄出好遠,如同打著激靈似的水漂,三跳兩躍就竄到河心,船前船后點漿搖櫓起來,十來里的水路兩地,順風順水的打個口哨工夫,任憑一葉小舟,在河面上游蕩開去。

當年,德安借了條小船,驚恐萬狀地搖向家興圩。因為河水暴漲,走不了幾里地,膽子虛了,剩下的十幾里山路,就只靠螞蟻搬家般慢慢挪了。

讓德安沒有想到的是,剛一靠岸,河堤旁的一朵小草垛突然立起身子來,嚇得一船的驚弓之鳥們打了個冷顫,以為洪災之后,緊接著還有地震啊還是出了什么幺蛾子?幸好,雨小了些,大家這才看清,是個穿著蓑衣的人。這人猛一起身,真嚇了整船人一大跳。德安這才看見,那人原先一直蹲守著,就這么一聲“德安兄弟,哥哥我來晚了,對不住啊”之后,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據說我妻姐當初見狀,“嘩”地一聲,連同懷里摟抱著的三個孩子,一家人哭開的聲音,蓋住了一路尾隨過來的波濤咆哮。

剛哥哥挑著一擔空稻籮,里面稍稍墊了些稻草,剩下的就是大平子與他妹妹這兩個幾歲的孩子,一端一個坐在稻籮兩頭,被那根弓一般的扁擔,晃悠悠地連接著搭在肩頭,就這么挑著走了十幾里地。大平子坐在前頭的那只稻籮時,回望著剛哥哥一雙赤腳在泥濘中踩得瓷實,身子架一點也沒有晃蕩,嘴里還哼出了一段段無字的歌謠。稍稍行了里把路遠,換了個肩,大平子轉到了剛哥哥的屁股后面,心里雖然是驚恐萬狀,但有那樣的調子相伴相隨,倒也平和了不少,連同剛哥哥屁股后面露出的那個破洞,里面的皮肉被日頭烤成了醬紫色,在雨幕里也被孩子看得真切。躲在蓑衣下面的大平子一開始還想偷笑,但就這么給顛來顛去的,還沒等說出口,人就睡意昏沉了一路。

因為是臨時起意投奔剛哥哥,去家興圩之前,也沒辦法捎個口信,當年更沒個電話,只是憑著有次做手藝時路過家興圩,德安與剛哥哥兩人在價錢上都好說話,就這么一面之交,兩人結拜了干親。要不然,這一大家子投奔過去,很快就能安頓下來,而且還沒招一絲嫌棄?這份恩情,足足讓德安一家人記一輩子。

30多年一抹眼就沒了影,那條水道還在,只不過明顯地瘦身了不少。現如今空心村隨處可見,青壯勞力進城之后,一去就是大半年也不回鄉,單是每年冬季,本是興修水利的大好季節,皆因常年缺乏人手,河床經年升高之處,稍有旱情,便鬧情緒似的隆起了并不好看的淺白肚皮,如同四處可見的中年人挺著個鍋扣狀的啤酒肚子。倒是農用公路修成了村村通,坐一趟農用班車的話,也用不了幾塊錢,就是雨天,腳下也沾不著濕漉漉的泥漿。

這次,德安堅持走水路。雖然這個季節的水位降了厲害,望眼欲穿的大半天里,不見船影,但他還是不想放棄,說哪怕是沿著河堤踩上一遍,多少也能重溫當年投奔的那種感覺。投奔,那種滋味只要嘗了一次,今后就再不想再有了。這一點,大平子自然贊同,一路上甚至還想著,要尋找當年落難的那種記憶。

如此一來,我也不好堅持。雖說這是我第一次來到家興圩,但對于剛哥哥當年的慷慨解囊,我一直心存敬意。

1983年之夏的剛哥哥,對德安一家人來說如同恩公。那一段在家興圩躲難的日子,其實并不落難,只是心情難得舒展罷了。我聽玉潔說起過幾回,概括起來就是:只要有剛哥哥一口吃的,德安一大家子人就不會餓著。雖然她說的時候有點兒蜻蜓點水,但對于剛哥哥的那份感激,即使沒去,我也是感同身受。

想到即將要見到剛哥哥,我的心情也被德安感染了,稍稍有些區別的是,不像德安父子那樣的迫切。

3

德安后來舉家搬遷回了皖北老窩。我常年耗在部隊上,每年有個探家假,好歹也能回到地處江南的溝村里小駐些日子。畢竟,與德安不一樣的是,我和剛哥哥后來有幸見過幾次,比如說他們家的梨子掛果之后,總要挑一擔過來,溝村老少爺們都跟著沾光,“錢不錢的也不講究,孬好給幾個鉛鉻子都成,山里出產貨,漫山遍野呢。”剛哥哥的話語,一路哈著熱氣的模樣。

記憶猶新的一次是前年冬季,有天中午下班回家,玉潔盛好滿滿一碗米飯,另一只飯盒里也是堆得尖尖的肉菜,就這么一袋子直通通地塞到我手里,“老公,先別吃飯,打個車,馬上送飯到大壩塘。剛哥哥在那兒烤山芋,到現在還沒吃飯,怕是又冷又餓……”

知道是送飯給剛哥哥,我二話沒說。想起來第一回與剛哥哥見面,還是二十年前的1999年,也是一個初夏六月。那會兒,我在部隊上算是熬出來了,請假回來接老婆孩子辦隨軍手續。也就是快要離開溝村的當兒,東西搬得差不多的時候,沒承想剛哥哥摸上門來。

鄉下人與城里人不同,他們到哪家做客還是什么的,從來不會事先通氣打招呼,所以,見面時的那種愉悅因為沒有鋪墊,多是撲面而來的那般熱烈。

那場洪水過后,一別就是16年。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傳說中如同救世主一樣有著慈悲胸懷的這位剛哥哥。之所以說是傳說,是因為在玉潔的嘴里,剛哥哥有一副菩薩心腸,這樣的好人,哪個不想見一面呢?

幾句寒暄之后,我這才發現,剛哥哥個子不高,額頭恐怕只能齊到我的肩膀,這使得他與我說話的時候,總是把頭仰得高高的,估計這種姿勢要是站著說一會兒話,人家頸椎那兒會酸得不行,所以我連忙端了凳子,陪著他坐了下來。

聽玉潔后來說,雖然他的臉沒多大變化,但是身子瘦得厲害,臉上干巴巴的皆是菜色,很缺油水的那種。然而,話一挑開,剛哥哥卻說他的日子好著呢,只是老娘身體有些頂不住了,好在靠著老娘一生有著樂善好施的名聲,他的一個遠房叔伯兄弟感動了,把一個半大不小的男孩子過繼給了他。那孩子快16歲了,初中一畢業就不想再念書了,只好跟在后頭學做農活。

“男娃子呢,養到這么大,哪家舍得?牛犢子一樣,正是得勁!小男子漢,比我還高半個頭……”那天的剛哥哥聲若洪鐘,真沒想到那么小的身軀哪來那么大能量,一談到這個過繼的兒子,他的勁頭來了,說了三兩句,思緒一蹦一跳,如同桃花雨簾之下想要跳過攔水壩的一尾鯉魚:“叫秋生,聽話著呢,這下好了,連我媽都說她老人家就是現在死了,眼睛也閉得鐵緊。以后我老得不能動了,秋生再幫我添個孫子,好歹有個熱身子暖暖腳頭了。”

知道剛哥哥老來“得”子,玉潔和我都很高興,雖說德安他們一家去了皖北,但玉潔和岳母還在,當年承載下的一古腦謝意,都由我岳母全權代表了。剛哥哥說,這些年他也一直在打聽著溝村消息,這次聽說玉潔終于農轉非,還要隨軍進城享福,于是就急匆匆趕來了,“也就是來看看,沒什么事……這次你們去蘇北,下次不知啥時才能回來,說不定我們家秋生早就娶了媳婦,我都當了爺爺,你們信不信?”

我們幾個就笑,是開懷大笑的那種,像是搶收了一場午季莊稼白賺了似的,這倒讓剛哥哥有了些不好意思。他倚在門口,看著遠處正在生長的水鄉六月,突然地,甩出一句話來,直通通地問著玉潔:妹子,皖東南這一塊,正宗的江南魚米之鄉,風水寶地,一年四季多美啊,你當年隨軍去蘇北那個大山洼子里,別說飲食習慣,就是氣候水土也不服,你怎么能舍得?

當然有點舍不得。也許玉潔是被剛哥哥言中了,隨軍到蘇北沒幾年,玉潔就嚷著要回來。玉潔吃不慣蘇北那一帶的井水,還有的是想念著皖東南的大米飯,菱角蓮藕什么的一大堆,夢里都想啊。

所以,這次她給剛哥哥盛好了米飯,又說了一句:快點趁熱送去,要不然,魚塊涼了就有腥味了。

其實,剛哥哥路邊擺攤,并沒有幾多家當。一只半人多高的木桶,里面是黃泥巴壘起的爐子,燒著木炭,一只只拳頭大小的山芋,烤得焦黃的泛出絲絲香味吸引著路人。只是露天里這活蠻受罪的,本來就干澀的臉上,被風兒成天掃著,猛一看到了我,如同眼前豎著一幅活動著的木刻,突然間滋開了一道黃黃的口子。我知道那是他咧嘴在笑。因為賣山芋這生意,瞅的就是上下班這個時間段,自己最后時常吃不到一口熱飯再正常不過。有時,他只好吃上幾小截剩下的烤山芋,再加上洗臉時顧不上刷牙,因而一嘴的黃牙咧開。

這以后,因為大壩塘這個地段生意好,我又連續送了幾回飯菜。回回一到這兒,就看到個頭并不比烤爐桶高出多少的剛哥哥,圍著這只黑兮兮的鐵桶忙前忙后著。瞄見城管出其不意地從哪個潛伏的胡同里鉆出來,遇到好說話的主,剛哥哥點頭哈腰地奉承著,有時也白搭上幾只噴香的烤山芋,要是遇到“吏呼一何怒”之類的,他也逼出了一套辦法,那就是把墊在腳底的那幾塊磚頭一抽,整個人縮到鐵桶背面,任城管的執法車一溜煙地開過之后,才如同猴子一樣慌張張地露出那顆僥幸的頭顱。有次,見到我送飯過來,剛哥哥從他貼身的小褂子里掏出來一小卷紙幣,說是讓我們家玉潔幫個忙,替他存進銀行。

玉潔聽說后趕了過來。為了幾只不要錢的烤山芋,他們倆推讓了好久,如同鄉下人拉磨時的執拗,較勁了一番之后,自然也談論了好久,剛哥哥的聲音說著說著就細了很多。后來,我只是聽玉潔說:剛哥哥,我不能幫你存私房錢啊,你還有個秋生媳婦呢……要不,就給你辦一張卡,你自己設個密碼?

存錢還能辦張卡?要是丟掉了怎么辦?這是剛哥哥的聲音。

不要緊,萬一,萬一的話,去銀行掛失就行了,你可要把這卡收好了……玉潔的聲音小了許多,后面的我也不想聽了。回家后,聽玉潔說,剛哥哥給秋生說了門親事,女人叫秋香,兩個人像是前世在那個秋天里突然就有了姻緣,還秋生秋香的,這名字聽起來蠻般配。只是辦這件大事,讓家里欠了些債……要不,這大冬天的,剛哥哥怎么會守在滴水滴凍的大壩塘邊烤山芋,塊兒八毛錢一斤的山芋,風餐露宿的一天下來,又能掙幾個子呢?

再怎么說,多掙一個也好啊。玉潔又模仿了一句,這樣的話,一聽就知道是剛哥哥說的心里話。

4

家興圩說到就到。

一進村口,德安的臉色就拉下了,鼻子如同獵犬一嗅一嗅的。我們都沒有想到,村子里彌散出的怎么會是一股腐臭味?這些年來,雖說房子越蓋越高,多是模樣如同復制粘貼的兩三層小樓房,沒什么規劃,鄉村像是得了種看不見的傳染病,造個房子也是一個模子套出來,家與家相隔的空隙,小孩身子也鉆不進去。沒走幾步遠,迎面有家的墻面上,極有可能會出現一個斗大的“拆”字,如書法中的狂草透出猛勁,膽量小的要是一頭撞見,還以為是寫意派的鐘馗瞪著眼呢,保不準會嚇了一跳。

一看見這個字,我就有了這樣的感覺,雖說我在部隊上待過十幾年,雖說沒上過戰場,真刀真槍的軍事演習倒也參與過幾次,但內心里從來沒看到過這么個普通的中國漢字,居然被財大氣粗的房地產商寫得如此猙獰而霸氣。

原來,南京一家房地產商相中這一帶是風水寶地,陪同他們考察的那幾個,是經常在電視新聞鏡頭上出現的中年男人,他們一度掛在人家后面屁顛顛的。據說要建旅游度假區,蓋一溜煙的別墅群。給我們幾個指路的有位村人,沒說上幾句話,就罵罵咧咧了:“這么吊著,多少年了?說拆也不見拆,說是開發商跑路了。唉,還不讓早點給我們劃塊地皮蓋房子,好多孩子早就到了晚婚歲數,還不敢結婚……這都成啥了?”

“唉……”德安有點酸酸的,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當年的那口水塘淺了,四周雜草叢生,加上陳年淤泥,不用估計得有一人多高。不僅是高,準確地講,應該是深,隨便哪個大個子踩一腳,一陷就是一人多深,要是哪個導演想拍紅軍過沼澤地的戲,只要來這里一趟,絕對不需要費勁地再找什么外景地。要是解釋起來,滅頂之災恐怕就是這層意思。放眼望去,一片發綠的水面上,浮出厚厚一層油膜,亂飄一氣的生活垃圾如隨處亂停亂放的破船,往遠處看更是一片狼藉,記憶里剛哥哥家的屋基場上,早已豎起了一幢殺氣騰騰的三層小洋樓。

聽說有外地人上門找黃大剛,那人有了些疑惑,兩人對望著,就這么一愣神,烏鴉般對面鳴叫起來,還一手拍在德安的肩膀上,接著叫出了他的名字。

當年,一家人落難到這里的幾個月,德安一直跑村做手藝,手藝好收費時還帶有報恩的心愿,因而家興圩那一帶的都很慷慨,連同大平子的名字,村上至今也有人叫出來——這點,讓我們激動之極,真是沒有想到。

叫出大平子名字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村婦,她問大平子還記不記得:當年,我和你小芳小姨玩得可好呢。有次,你這個做外甥的不聽話,老是想下河玩水,居然還與小姨打架。我們當時還笑話你們,說你們倆,小姨不像小姨,外甥也不像外甥……

大平子一笑,算是想起來了。就是眼前的這口物是人非的水塘,30多年前,才八九歲的大平子,正是玩水的年歲。何況面對著這一池塘晶瑩剔透的河水,還有河底處如森林般伸著脖子往上直挺的茸茸水草,一絲一綹輪廓清晰,河心處還有一灘野荷與菱葉共生,零星的粉苞上還立著亭亭的蜻蜓……

那時的大平子,總想變成一尾魚兒,在河底那些森林之樹上攀援環繞。要是練就了如此本領,就是溝村以后再發洪水也淹不了他。有了這個心思,一眨眼的縫隙,大平子就想悄悄地往河心里鉆,但他沒想到,時時處處在他的身后,小芳姨如同一個影子罩著,讓他根本動彈不得。

當年的小芳姨如花似玉,十八九歲的花齡,因為一場洪災,校舍被淹學業中斷錯過高考,隨德安一家到了這里,小芳姨總想找些事做,剛哥哥這里偏偏又沒事可做。保存了十多年的書本,隨著老屋卷入一片汪洋,回回想起就是一抹的淚。村人多是見她坐在田埂之上,望天望地望河水,還有滿眼里無限生長的水鄉六月。

與小芳姨相伴的水鄉六月靜若處子,你都能聽到她若有若無的喘息。駐足稍歇,那一瞬間仿佛閱盡世事千年,只一個恍惚,似乎處子醒來,于是村子在走漣漪在走甚至水草在走,望望兩岸稻禾上正一路草書著,方知那一刻家沒有走波濤沒有走水草更沒有走,是風在走。一次次從眼前走過,有時就這么三蹦兩跳的,一直竄到了河那邊的剛哥哥家……

大平子有些不懂了,好幾次想問小芳姨,可一看小芳姨一臉的凝重,就怯生生地不敢再問,連同下河暢快一回的念頭也說沒就沒了。

這次,要是小芳姨也來,該有多好?觸景生情的他還真的想追問一回。只是30多年過去了,不知小芳姨還能不能想得起來?

大平子就想給小芳姨打個電話,最好是開起流量來一個微信視頻。手機剛一摸出來,就見父親在屋子那頭喊他快點,前頭就是剛哥哥的家。

還真沒有看錯,那個老屋基場上豎起的三層小洋樓,居然就是剛哥哥的家,只不過現在的戶主,是那個過繼給了剛哥哥的兒子秋生。還有就是給他們指路的那個人說,秋生陪秋香回了娘家,黃大剛也有好些日子沒有回村了。

“你們哪個,有沒有剛哥哥手機號?”德安有點失落,他心里想著,雖說這房子是秋生的,但這孩子一直也沒見過面,要是有可能的話,與剛哥哥說上幾句也好。

那人嘆了口氣,想轉身離去,德安叫住了他,一再追問之下,那人才說起了似乎是一個難言之隱的話題:黃大剛不知攤上了一個什么怪病,腦子有點不做主,成天往外跑,還有點瘋兮兮的。“這回,也不知又跑到哪兒去了?再說也沒到冬月,除了烤山芋,他又沒個混飯吃的手藝,能靠什么糊嘴呢?”

5

興沖沖的家興圩之行,看來只能如此遺憾地收尾了。不僅剛哥哥沒有見到,捎去的心意也不便再帶回來。德安執意要存放在那人家里,拉拉扯扯了一小會,好在雙方都沒有再堅持了。

“麻煩了,實在不行,就轉告秋生秋香他們,要是剛哥哥哪天回村了,就給我打個電話。”德安在香煙的包裝盒上扯了塊空白紙片,寫了一連串數字。

那是他的手機號,只不過是個長途,“要不,讓他們撥通了就掛掉,我再打過來,好省些長途漫游費,或者發個短信也成,要不,就讓秋生回來,加我一個微信,我們等著看看,能不能與剛哥哥來個視頻……”

那人的態度也不堅決,只是說等秋生回來,就讓他們給你打個電話。

德安說謝了,要是剛哥哥沒有回來,就不要打了,以后有空,家興圩我還會再來的。

就這么,也沒有更多的話要留下來。我們幾個大老遠過來,板凳還沒有坐熱又要起身。那人與村婦等幾個送我們出村時,又有一些村鄰聞說了我們的身份,三三兩兩地過來說著客套的話。仿佛商量好了還是忌諱什么,只是他們都沒怎么再提及剛哥哥。這一行人送我們出村的時候,突然間,我感覺他們一個個都是挺怪的,像是共同藏了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到家的時候,說起家興圩之行,玉潔有了些不以為然的神色,似乎她料到了我們這一趟的無功而返。第二天,德安臨走的時候,還叮囑著一有剛哥哥的消息,就告訴他:即使是看病需要湊錢,也要吱一聲;再難也要拿點,好歹也是份心意,最好還是去一下大醫院,別耽誤了……

“家興圩的人,多好啊。對我們這一大家子人有恩啦。”接著德安的話茬,大平子告訴玉潔:可能你還不知道,那口方塘怎么會變成那樣?現在真的是不忍心再看上一眼……哪天,我要是發達了,真想把那里好好改造一下。再怎么說,這里有我的根,我的老家在江南,還是江南好啊。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末了,大平子還吟誦了這首詩。據他講,早些年念的唐詩宋詞什么的,多是還給了老師,只是這一首詩,一直舍不得,于是就悄悄藏了下來,有點像是私房錢的意思。

玉潔笑了笑,連忙催著他們一家人快點啟程:憶你個頭啊,好好地趕你的路,一路平安吧。

6

其實,家興圩那位村婦說起的小芳,就是我老婆玉潔的小名。

德安一家走了之后,也是一次的無意之間,知道這個事再也繞不過去了,玉潔這才對我說了事情的原委:那張藏在心窩窩那里的銀行卡,有次真的弄丟了,剛哥哥哭得厲害。為了辦掛失,秋生陪他進了城。直到這時,秋香才知道了她的這個公爹,看起來憨厚老實的蹦不了三尺高,沒想到這么幾年在城里烤山芋,居然私底下攢下了三萬多元的養老錢。那張卡補辦好了之后,當即就被秋香借故偷了去,剛哥哥吵了幾次都沒有要回來。有次與秋香拉扯起來,兩個人找村主任評理,連祖宗八代都罵絕了……哪里想到,這個年輕的農家女人一身蠻力氣,三下兩下的一掌把瘦弱的剛哥哥推倒了。

這一倒不要緊,頭部可是重重地砸中了一截樹樁。

剛哥哥就是那次以后,在不久的一個雨夜,突然發瘋的。

“這……還有沒有王法了?”我怎么會想到,事情的結局竟是這樣。

玉潔說著,眼角潮濕。她還告訴我,有次,聽說剛哥哥摸進城里,還找到了玉潔所在的學校,那意思是一路找來,想讓玉潔帶他去見法官青天大老爺,為自己評評理。只是他被校門衛保安攔住了,兩手比劃了半天,一直說不全玉潔的名字,滿口小芳小芳的,到最后學校門衛沒讓他進,說是校園安全要求,不準許外人進入,再說學校也沒有小芳這么一個人。失望的剛哥哥就這么回去了,只是沒幾天過后,村人在那口方塘里,發現了他的浮尸。

“有人說是被人下手推的,也有人說是失足掉下去的。反正剛哥哥也沒什么后人,誰也不會為這個事報警——要不是后來,一個學生家長也是家興圩的,談心時說到這個事,要不然到現在我還蒙在鼓里。”玉潔的聲音有了些嗚咽。

我勸她別哭,明年清明,咱們給剛哥哥上個墳,怎么說,也該給人家燒一份紙錢吧。

正說著,德安電話來了,說他們一家平安抵達,還說下次有空回來,大伙兒一齊,再去看望剛哥哥。

玉潔在手機里一一應承著,看我驚訝的眼神,她抹了抹眼淚,說:既然姐夫一家遠走廣州,三年五載的也難得回來一次,何必還要告訴這個真相。那個美好的家興圩,只是遙遠的過去時,丟了就是丟了,再也回不去了……哪里還能找得回來?村上那口水塘,水都發綠了,名副其實的一塘碧波,洗個手都粘乎乎的讓人惡心……地形地物上的江南印象,只要記憶在還能重建;可其他的要是缺失了,這一方水土,還有什么念想?

就讓他們心里,寄存著這個美好念想吧。舉家千里的,心里哪能不存個故鄉的美好?再怎么說,這里還是大平子他們的老家,何況還是江南呢。

“江南這么好,能不憶江南?”玉潔停了頓,像是對誰說了這么一句。

眼前,除了我之外,身邊并沒有什么人。莫非,玉潔是自言自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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