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詩篇

包苞

陽 關

遼闊的國土上

陽關

是貼著胸口的邊境

無人可送

就和高冷的月亮干一杯

洋湯天池

藍色的天池也會漲潮

湖水會漫上好幾級臺階

天晴，湖水會是深邃的藍

天陰，就會暗一些

天池的邊上，洋湯廟已經存在一千多年

它階前的玉蘭樹，也是

天魏山和洋湯廟隔湖對望

有時，水面上是云影，有時，是游動的水鳥

更多的時間，它空著，只是一種深邃的藍

隨潮漲潮落，柔軟地起起伏伏

阿右旗之夜

這夜

太寂靜

月亮已經散盡光芒

賓館里太熱

街道上又太冷

十點不到，沿街的店鋪都已集體打烊

想想遠方

又抬頭看看天上

今晚的月亮飽滿、孤獨

像一個人，低頭走在阿右旗空曠的大街上

額日布蓋的信任

在額日布蓋大峽谷

崖壁一直在剝蝕、傾斜

仿佛，整座山都要倒下了

牧人們，就拿來身邊的草枝

支在傾斜的崖壁下

這是多么徒勞的努力啊

但牧人說：山，會明白草枝的心思

千百年來，額日布蓋的崖壁

一直都在剝蝕、傾斜

但至今，沒有倒下

巴丹吉林

六十六個湖泊藏在沙子里

湖水永不枯竭

巴丹吉林，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邊的湖水咸，一邊的湖水甜

甜的湖水長水草，咸的湖水結鹽堿

而沙子不咸不淡

巴丹吉林，你是怎么做到的？

風吹走了一座沙山

風又吹走了一座沙山

而沙山還是那么多

巴丹吉林，你是怎么做到的？

有人種草，有人植樹

巴丹吉林懷抱湖水，卻只生長沙子

人做不到的，巴丹吉林都做到了

飲馬溝小調

河水走過的彎路

風，也在走

風把河水

吹干了

河谷里走過的驢車

夢里也走過

驢車不在了

鈴聲，還在

一輩子都想走出去

一輩子，又都無怨地留下

風是遠方

風，也是命

坐上了你的毛驢車

就成了你的人

活著，是你心上的石頭

死了，是你眼里的沙

說什么雄獅當關鷹回頭

說什么西天取經象吸水

那不過是風把時間

刻進了石頭

謁西夏王陵

只有日落之后靠近，

才更能聽清兩個仇人的交談。

黑黢黢的墳堆像坐騎，

落日，像騎手。

是否，只有刀斧砍劈過的首級，

才更匹配男人？

是否，只有烈焰灼燒過的身軀，

才更匹配英雄？

時間一直在滲血，

英雄，都是一樣年紀輕輕。

賀蘭山巖畫

它們都是時間的小配飾，在風中叮當作響。

巖羊在石頭中練習跳水，猛虎

至今還活在中箭之后，牛的彎角上有黃金的礦藏，

駱駝的脊背上馱著異族人的故鄉

而一只纖細的手，拍打石頭

猶如叩門

石頭比人更有記性，幾千年還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