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0年4月9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以下稱《意見》)正式發布。數據作為一種新型生產要素寫入黨中央正式文件中,與土地、勞動力、資本、技術等一同列為重要的生產要素。這一重大政策信息的發布,一石激起千層浪,引發社會各界對數字經濟的熱烈討論,數字資產或將成為新經濟的焦點和前沿話題。
資產是經濟學和企業管理領域的基本概念。通常人們理解的資產是經營主體開展各類經濟活動所憑借的物質基礎。根據國家財務會計準則的定義,資產是指企業過去的交易或者事項形成的、由企業擁有或者控制的、預期會給企業帶來經濟效益的資源。
資產的數字化存在形態就是數字資產。綜合國內外學術界觀點,筆者將數字資產定義為:經濟主體在參與社會生產活動中所創造、獲得、積累、交易,具有明確的權屬關系,能為擁有者帶來預期經濟利益,并以數字形態存在的經濟資源。數字資產概念的界定有三個基本要件:一是在生產經營活動中產生;二是具有明確的權屬關系和排他的盈利屬性;三是數字化的存在形態。數字經濟是以數據作為生產要素的全新經濟形態,數據要素不同于其他生產要素,它不會枯竭,并源源不斷。
根據馬克思價值創造原理,數字資產同樣具有使用價值和價值。數字資產的使用價值即滿足擁有者、使用者某種需要的屬性,這種屬性不會憑空存在,是通過實踐應用效果體現出來的。數字資產本身不能直接創造價值,而是通過數據作用于生產或服務過程,使其在創造收益、降低成本中獲得更加突出的價值體現,這就是數字資產使用價值的本質所在。
數字資產的價值認定相對復雜,一方面,數字資產的價值創造過程千差萬別,既有投入人力物力財力完成的專項活動,也有與生產服務活動相伴生、沒有財務記賬成本耗用的衍生品;另一方面,大多數的數字資產沒有物理存在形態,也沒有持續運作的交易市場,以公開市場交易形成公允價格的機制也無從談起。因此,數字資產的價值認定需要事先建立完善的確權機制、定價機制和交易機制。
數字資產根據其存在形態和功能用途,可以分為數據資產、數字知識產權類資產和數字貨幣資產。中國信通院《2017年數據資產管理實踐白皮書》,將數據資產定義為“由企業擁有或者控制的,能夠為企業帶來未來經濟利益的,以一定方式記錄的數據資源”。數據資產可以劃分為工業數據、科研數據、地理空間數據、醫療數據、金融數據等。數字形態的知識產權類資產是目前全球主流存在形態,如數字出版物、影音資源、軟件程序、計算機模擬設計作品等。數字貨幣資產是基于密碼學技術,利用復雜的算法所產生的網絡貨幣資產總稱,數字貨幣主要包括主權數字貨幣、私人數字貨幣和公有鏈數字貨幣(如比特幣等)。
數字資產生產者也是數字資產消費者,數字資產與傳統資產存在本質區別,其中最關鍵的是確權和定價問題。首先,數字資產沒有外部物理形態,它存在于各類介質中,邊際復制成本近乎為零。其次,數字資產如果沒有明確的產權保護,將會被各類使用者無償使用,初始創造者無法獲得資產出讓的價值收益,也無法進行產業化和商品化。再次,數字資產缺少公開的交易渠道,內容形態高度異質化,交易主體之間存在嚴重的信息不對稱,導致數字資產缺乏有效的價格形成機制。最后,數字資產的部分內容涉及個人隱私和商業機密,不僅牽涉交易雙方的利益,也涉及交易之外廣大第三方的利益,諸如生物基因數據、地理信息數據等,某種程度上還關系到國家安全。
新世紀以來人類社會進入了數字經濟時代,數字化浪潮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全球,給世界各國帶來廣泛而深刻的影響。展望未來,數字化競爭將成為國家之間競爭的主戰場,提升數字化競爭力將成為衡量國家綜合實力的重要標志。為此,筆者從以下幾個維度提出提升數字資產價值的政策建議。
第一,建立完善的要素市場維度。市場經濟的本質是通過生產要素的流動來實現資源有效配置和產出效益。相比其他生產要素,數字資產的流動就顯得更為重要。因為只有通過要素市場的流動才能將數字資產與應用場景連接起來,在對初始數據進行整合、加工、生產的基礎上,將數字資產傳遞到需求者手中,最終實現數字資產在流動中增值。由此可見,數字資產的確權、定價與建立完善的要素市場體系就成為一枚硬幣的正反面,呈現互為前置條件的“雞蛋悖論”。若要打破這種困境,就需要國家相關部門鼓勵引導各類市場主體建立數字資產交易平臺,并提供必要的信用背書,以推進數字資產交易的要素市場體系不斷完善。
第二,發展大數據和區塊鏈維度。數據作為生產要素在實現資產化的過程中,必然會遇到權屬確認、價格形成和隱私保護等諸多技術難點。區塊鏈技術憑借其公開透明、可追溯、實時清算、安全匿名等特點,構筑了不可信環境下的可信交易新架構,天然完成了個人數據資產的確權和安全存儲,可以很好地解決上述難題。而大數據技術則利用海量數據進行特定模型開發,在數字資產收集、識別、認證、權屬判定等環節可以發揮事半功倍的作用。若要解決數字資產確權、定價和隱私保護等問題,就需要市場主體加大對大數據、區塊鏈和數字資產底層技術的研發投入,為數字資產的價值提升創造條件。
第三,推進數字貨幣試點維度。數字貨幣作為數字資產的一個特殊類別,先于其他類型數字資產進入公眾視野。數字貨幣也是數字資產中最受資本青睞的資產,其發展勢頭未來可期。數字貨幣在各類數字資產中最先解決了確權認證和交易定價問題,誕生出最大的流通市場,成為數字資產融入現實經濟生活的“先行者”,數字貨幣完全可以成為數字資產交易的“試驗田”。另外,不同于其他數字資產,數字貨幣沒有不可替代性,即使市場化試驗失敗,試錯成本低,不會對實體經濟部門造成更多額外損失。為此,國家相關部門應積極作為,超前規劃數字貨幣應用場景,加快推進數字貨幣試點進程。
第四,強化數字治理能力維度。數字治理能力與數字資產市場化存在“予取予求”的辯證關系,一方面數字資產為政府部門數字治理提供必要的基礎資源要素,另一方面政府部門在數字治理中取得的成效,反向印證數字資產的價值所在。因此,構建數據聯通、系統聯動的數字治理體系是數字經濟時代的大勢所趨,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明確提出,“以數字化轉型提升政府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各級政府部門應樹立數字治理現代化理念,廣泛應用大數據、區塊鏈等現代技術手段,加快提升科學決策的治理能力。數字資產的生產和風險特征,決定了數字資產的經營要實行數字化管理。各級政府部門應在知識產權保護、征信服務、信息安全保障等領域完善體制機制,為數字資產上下游產業鏈構建提供良好的治理環境。
第五,推動經濟轉型升級維度。正如前文所述,數字資產作為生產資料寓于其他生產要素中,以其他生產要素為生產的前置條件,同時又作用于其他生產要素。數字資產作為數字經濟最活躍的生產要素,在當下我國經濟轉型升級過程中完全可以發揮非比尋常的作用。為此,各級政府部門應積極推進實體經濟的數字化進程,以數字化場景推動經濟結構的優化升級,加快“雙循環”背景下的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和價值鏈的數字化構建,全力支持數字產業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在推進實體經濟數字化的同時,鼓勵引導市場主體創新技術手段提升數字資產價值,解決生產經營過程中的痛點,尋找產業轉型、服務升級和技術創新的正確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