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好孩子

張松

大學畢業16年，我做了12年班主任。與學生接觸交流的經歷，讓我覺得自己一直都很年輕，所以我對生活的態度一直都是積極樂觀、充滿正能量的。

我很喜歡一首歌——《我們都是好孩子》。作為一名老師，在我眼中沒有“差生”。正因為如此，我的學生在跟我相處的時候都不會感到緊張。

2011年，我接手了高二的一個班。班里有個高高胖胖的女生，成績中等，性格內向，說話都不敢大聲。有一天早晨，她遲到了，看到我的時候，不知所措。我說：“以后注意按時到校，進去吧。”她用詫異的眼光看了我一下，進了教室。上晚自習的時候，我主動找她談心，她的第一反應是我要跟她清算早晨遲到的賬。怕她有思想壓力，我說：“你別緊張，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家常。”通過聊天得知，她在上學期的時候，因為遲到被叫來了家長，而且班主任當著她的面，把她爸爸數落了一通。從那以后，她就變得沉默寡言，不愛說話了。我說：“遲到這件事吧，盡管也是違紀，但不至于叫家長來，畢竟這是你自己犯的錯，懲罰你就好了。”在了解了我的觀點之后，接下來我們倆相談甚歡。從那以后，這個孩子再也沒有遲到過，見到老師也開始主動打招呼。有一次下雨，她爸爸來學校接她，見到我對我表示感謝，說：“孩子比之前開心多了。”通過聊天，我得知她爸爸高中肄業，沒考大學。原因是在一次考試中，監考老師懷疑他作弊，他一怒之下撕毀試卷，從此再沒去學校。他說現在自己很后悔，如果當初沒那么沖動，現在應該有能力給孩子提供更好的環境。他說女兒告訴他，自己遇到了好老師，而我就是那個好老師。得此美譽，我心生歡喜。一轉眼，高二結束了，這個孩子的狀況越來越好，成績也提高了不少。

就在我以為這個女生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時候，她竟然出現了感情糾葛。說實話，當班主任十余年，我認為自己從未成功地處理過學生的任何一次所謂“早戀”問題。這一次，我對自己當然也沒信心。在一個周末，我把這個女生約到了辦公室，只有我們倆。仗著她對我的信賴和感激，我直奔主題，問她到底喜歡上了男孩的哪一點。她說：“老師，你是不是也認為我早戀了？”我笑了：“哪有什么早戀，你都上高三了，戀著戀著就老了。”聽到我說的話，她忽然就笑了起來，氣氛頓時緩和了許多。她告訴我，其實她并沒有做什么，只是想去跟喜歡的男生表白，結果就被人傳成了“早戀”。原來如此，我心想，看來事情還沒有發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我說：“那這樣吧，我們一起來考慮幾個問題。第一，表白的結果有兩種，對方可能接受也可能拒絕，一旦拒絕，你可能會比較尷尬，你要想清楚自己能否承受，如果對方接受，那就意味著你要和對方拴在一起，同歡喜、共悲傷，自此，你不再完全主宰自己的情緒。第二，對方接受后，你們就多了一些牽絆，彼此的成績會不會受到影響？如果受到影響，你們會不會埋怨對方，因愛生恨？第三，高考之后，你們倆能否考到同一所學校？若不能，可否接受異地戀？”當我還要再羅列問題的時候，她說：“老師，你別問了，我聽你的，暫時先把這份喜歡埋在心底，等高考之后再說。”我內心長舒一口氣，總算可以暫時平安度過一陣子了。一直到高考結束，她都沒再提過這件事。我后來問她：“你向那個男生表白了嗎？”她笑了：“老師，你要是不說這件事我都想不起來了，真的感謝你。”從此以后，我成了她口中的“親媽”，她對外聲稱是我的大女兒。

后來，她考進了一所二本院校，她很滿意，她的爸媽甚至有些得意。因為在這之前，她和她的爸媽都已經放棄了她能考上本科院校的希望。孩子進入大學之后，開始練習瑜伽，參加社團活動，各方面都得到了提升。有一次，她跟我微信聊天，她說：“親媽，為什么沒有男孩子追求我呢？舍友們都有男朋友了，是不是我不夠優秀？”我對她說：“緣分這東西，不一定會在你最渴望的時候到來，而會在你們倆都想得到的時候準時到達。”大學畢業后，不斷有人給她介紹男朋友，但她的感情一直不是很順利。每次跟我談起這個話題，她都表示自己有點焦慮。其實我也著急，但是我不能表達出來。我跟她說：“有句話叫‘你若盛開，蝴蝶自來，親媽相信，那個為你而來的人很快就會到你的身旁。”就這樣到了大學畢業后的第二年，一個同事給她介紹了一個男孩。見面的當天，男孩子身著“工裝”——他從工地上來，沒有來得及換衣服，盡管如此，兩人還是看對眼了。她跟我說：“親媽，你真厲害！我的緣分到了！”哈哈，哪里是我厲害，不過是她在合適的時間遇到了合適的人罷了。兩個人交往之后很快確定了關系，現在他們的孩子都1歲多了。生活就是這樣，我們只要竭盡全力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其他的順其自然就好了。她問我：“對于我這個曾經幾乎是‘差生的學生，你為什么沒有放棄？”我說：“哪里有什么‘差生？不過是有些人對有的事情不擅長罷了。”事實就是如此，每個人都有弱點，也有優點，我們要善于找到自己的優點，把它當成黑夜里的一束光，用它來照亮我們前行的道路。

前幾天他們一家三口來我家玩，一見面她就對孩子說：“看，這就是姥姥！”于是，40歲的我就成了她孩子的姥姥。

兩年的朝夕相處讓我們成了彼此生命中重要的人，成了今生的牽掛。我們的故事還在繼續，我們的情誼還在延續，如此一段師生緣，我們必定會且行且珍惜。

（視覺中國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