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傳松 朱撟
摘要:隨著改革開放進程的不斷深入,詐騙現象在當代中國社會不斷增多。無論哪種類型的詐騙行為,都是詐騙者對被詐騙者財物實施的一種賭博,其涉及范圍廣,詐騙手段、方法不斷翻新,詐騙類型交織,并且危害越來越大。分析其原因,詐騙活動的存在是“經濟人”本性的一種扭曲的外在形式,而中國傳統文化中的負面價值觀是詐騙活動在中國大量存在的直接因素,法制不夠健全、部門辦事流程不夠透明、信息不對稱、犯罪成本低,則是中國社會詐騙現象大量存在的重要外部原因。
關鍵詞:詐騙;博弈;經濟人;社會學;
中圖分類號:C913.9 ?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0)17-0121-04
詐騙,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用虛構事實或隱瞞真相的方法,騙取數額較大的公私財物的一種行為。雖然這種行為完全不使用暴力,甚至是在一種平和甚至是“愉快”的氣氛中進行的,但實際上反映的是騙子和被騙者之間對于財物的爭奪及保護的一場零和博弈。無論什么性質的社會,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理論上講都有騙與被騙行為存在的可能。西方發達國家早年發生的“龐氏騙局”直到現在依然存在,在美國近幾十年來,隨著信用卡的日益普及,信用卡犯罪也越來越猖狂[1]。但從官方已公布的數據來看,全世界恐怕沒有哪個國家或地區能像中國大陸和臺灣地區一樣,每年能發生這么多的詐騙案件。2015年全國公安機關僅電信詐騙案就立案59萬件,同比上升32.5%,涉案金額222億元[2]。2017年,全國已結審電信網絡詐騙案較2016年上升了70.34%,這種趨勢還在大幅度增長[3],而且許多跨國電信詐騙案中涉及大量的臺灣地區居民[4]。一時間,許多人談“騙”色變,似乎騙子無孔不入、無時不在、無處不有;許多人或其周圍朋友、親戚等都有被騙的經歷;還有許多人被騙的財物不是太多或礙于顏面而未報案。作為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取得巨大成就背景下的負面社會現象,這究竟是為什么?社會學應該給予一定的解釋,期望這種解釋能為我們思考如何逐漸遏制我國現實社會中愈來愈多的詐騙案件提供有益的啟示。
一、詐騙的現狀及特點
(一)詐騙現象及其分類
中國現階段的詐騙現象是伴隨市場化改革而來的。改革開放前,由于計劃經濟條件下的社會管理模式制約,特別是嚴格的城鄉戶籍制度及人際交往的局限,加上強有力的、全社會領域的道德塑造等原因,詐騙現象很少見。隨著改革開放進程的不斷深入,從上個世紀80年代開始,特別是隨著市場化程度的不斷提高,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人際交往范圍的不斷擴大,人們物質財富不斷增多等環境因素的改變,詐騙現象在當代中國社會不斷增多,且愈演愈烈。為了便于研究詐騙現象,我們可以從不同角度將上個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現實社會中存在的詐騙現象作如下的分類:
1.從詐騙者數量構成上看,可以將詐騙分為個體詐騙和團體詐騙。上個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許多詐騙者都是以個體為主的形式出現,比如那個時代的一些街頭“象棋殘局”“猜單雙數”等騙局都是詐騙者個人實施的。進入上個世紀90年代中后期,特別是本世紀以來,詐騙者大都是以團體為主的形式出現,比如“健力寶中獎外幣兌換”“路邊撿錢包見者有份”案,以及越來越多的電信詐騙案、網絡詐騙等都屬于此類。
2.從詐騙者實施詐騙活動時使用的手段(工具)看,可以將詐騙分為傳統型詐騙和現代型詐騙。傳統型詐騙一般都使用傳統道具(物品),通過與被騙者面對面“溝通”而成功實施的詐騙,比如街頭“象棋殘局騙局”“假扮殘疾人士騙局”“藥品、保健品推銷騙局”“民族資產解凍騙局”以及一些以銷售某物品為幌子的傳銷騙局等都屬于傳統型詐騙。現代型詐騙主要指詐騙者一般使用現代化的道具(通訊工具),根本不與被騙者面對面“溝通”,只需要通過電話、網絡而成功實施的詐騙,比如電話詐騙、網絡詐騙、信用卡詐騙等就屬于現代型詐騙。當然,電信詐騙、網絡詐騙就其內容看又可分為許多種,比如“冒充公檢法的電信網絡詐騙”“冒充客服人員的電信詐騙”“冒充政府公職人員或軍人的電信網絡詐騙”,以戀愛交友為名實施詐騙的“殺豬盤”等等。
3.從詐騙者的不同詐騙對象看,可以將詐騙分為有固定詐騙對象的詐騙和無固定詐騙對象的詐騙。一些詐騙者選定其認為適合的人群作為相對固定的對象進行詐騙,比如“藥品、保健品詐騙”,一般就針對中老年人,特別是有一定積蓄且子女又不在身邊的中老年人實施詐騙;“以戀愛交友為名的詐騙”,一般就以單身且有一定積蓄的女人作為詐騙對象;“碰瓷”類詐騙,一般以開著豪華轎車的單身女性為詐騙對象。也有一些詐騙者沒有固定的詐騙對象,而是隨機選定不同人群作為行騙對象,比如許多電信網絡詐騙都是通過專門軟件選號選擇行騙對象,而不管行騙對象的性別、年齡、職業等因素,反正選到哪個號就跟哪個號聯系,打若干個號碼總有一個人上當受騙,詐騙就“成功了”。
4.從詐騙者的不同詐騙位置看,可以將詐騙分為有固定場所的詐騙和沒有固定場所的詐騙。有些詐騙者為了便于團伙“工作”、實現詐騙目的,會長時間租住專門場所行騙,比如“涉眾型非法集資的金融詐騙”,一般都有現代化的“辦公場所”和“非常正規的工作流程”,甚至專門選擇在交通便利之地長時間“工作”,待到集資達到一定數額后就卷款潛逃。電信、網絡詐騙大都屬于這類詐騙。有些詐騙者采取“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方式,沒有固定場所或租住時間很短的場所進行詐騙,比如“藥品、保健品詐騙案”或“凈水器推銷”“治療儀推銷”等案,一般選擇在城市的某賓館或農村的村民委員會駐地等、以每天贈送雞蛋或面條或生活用具等吸引老年人聚集,數天或十數天后推銷了一定的“產品”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二)詐騙行為的特點
由于詐騙行為復雜,涉及的種類繁多,上述類型的劃分未必準確,也不可能完全充分,但這種劃分有利于我們分析詐騙現象的特點:
首先,無論哪種類型的詐騙行為,都是詐騙者對被詐騙者財物實施的一種“賭博”。詐騙者雖然精心設計了一整套騙取他人財物的方法、路徑,但他也無法“成功”實現對每一個詐騙對象的詐騙,明顯帶有賭博性質。而被詐騙者一般都抱有一種“萬一是真的呢?”“如果我不去參與,豈不吃虧了”“參與了說不定還能發點財”等“占小便宜”心態而上當受騙,其實也帶有賭博性質。所以,我們說詐騙現象實質上是詐騙者與被詐騙者之間關于騙取他人財物與保證自己財物保值增值或獲取“包治百病”靈丹妙藥或獲得“甜蜜愛情”的一種“心理戰”、一種零和博弈。
其次,涉及范圍廣。無論哪種類型的詐騙行為,在中國大陸幾乎每個城市都有涉及。從詐騙者的角度看,詐騙者分布于大部分省市,甚至包括中國臺灣地區,但以中東部地區偏多,所謂的“電信詐騙村”就分布于江西余干、廣東茂名電白賓陽、河北豐寧、福建龍巖、湖南雙峰、海南儋州一帶[5]。其活動范圍除中國大陸外,為逃避打擊,許多電信網絡詐騙把地點搬到了中國境外的東南亞甚至歐洲等地。從被詐騙對象看,被騙者更是遍布中國大陸幾乎所有省、市、自治區。
再次,詐騙手段、方法不斷翻新,詐騙類型交織。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詐騙分子也常常利用技術創新成果,特別是互聯網、現代通訊技術等最新手段于詐騙行為中。進入本世紀以后,詐騙的主要手段、方法是電信、網絡詐騙。但這些現代型詐騙可能同時又是有固定場所的詐騙或沒有固定對象的詐騙;有些詐騙行為既是傳統型詐騙,可能同時又是沒有固定場所的流動性詐騙等等。各種類型的詐騙行為往往都不是單一類型而是多種類型交織,這就為我們多角度分析其本質提供了可能。
第四,危害越來越大。正因為詐騙行為的手段、方法的不斷翻新,涉及的范圍越來越大,其造成的危害也越來越大,早已成了社會公害。一是給被騙者的財產造成直接的巨大損失,有的造成被騙者心理嚴重傷害,甚至進而造成被騙者生命的終結,“山東徐玉玉案”就是典型[6]。二是扭曲了社會主流價值觀。詐騙者報著“一夜暴富”的心態,一旦詐騙“成功”,就會給周圍的人帶來“示范”,許多人加入詐騙者行列就是因為前面有人詐騙“成功”了。在一些詐騙村甚至形成“騙不到錢就可恥”的氛圍,勞動致富的理念被顛覆。三是危害社會和諧穩定。詐騙行為都是涉眾型的,但一些詐騙涉及的對象是分散在全國各地,而一些詐騙的對象是相對集中在某個區域,比如“非法集資的金融詐騙案”。分散在全國各地的被騙者一般不會在被騙之后集中向政府施加壓力,要求追回被騙財物,而被騙對象相對集中在某個區域的“非法集資金融詐騙”的受害者,常常在被騙之后會集中向政府施加壓力,把自己被騙的責任歸罪于政府監管不力,而要求追回損失,否則就上訪甚至圍攻政府,從而給社會穩定帶來極大危害。
二、詐騙活動存在的原因
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有詐騙活動存在并不奇怪,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也有詐騙活動存在。但詐騙活動與社會主義的價值取向背道而馳,為什么它反而在中國的市場經濟發展過程中大量存在呢?這說明詐騙活動既非資本主義所特有,也非社會主義所獨有。市場經濟、現代科技的廣泛運用、人際交往的擴大等只是詐騙活動存在的條件而不是原因。從其共同存在于現代社會的現實看,它是人的一種“活動”,顯然與人性有關;從其大量存在于中國現代社會的現實看,顯然與中國人的生存價值取向、思維方式、法治現狀等有關。
(一)詐騙活動的存在是“經濟人”本性的一種扭曲的外在形式
“經濟人”假設是西方主流經濟學的支柱之一,從其產生的那天開始就受到多方質疑,盡管這些質疑是有道理的,但都無法從根本上顛覆其合理性[7]。所謂“經濟人”就是指“個人的行為天生要使效用最大化”的人類本性[8],基于成本收益計算,理性地追求經濟利益最大化是人的最根本特征之一。英國經濟學家亞當·斯密認為,“這種傾向為人所共有,在其它動物中是找不到的。”[9]13有人說“經濟人”假設是典型的資產階級利己主義的表現,但筆者以為,這是對亞當·斯密的誤解。“經濟人”假設受到過利己主義世界觀的影響,但它與我們通常所說的個人主義世界觀、利己主義道德觀并非一回事。“經濟人”假設的利己是指人們在市場交換中對自身效用的關心和追求,人們出自“利己心”的交換應該是等價的,“無論是誰,如果要與旁人作買賣,他首先就這樣提議,請給我以我要的東西吧,同時,你也可以獲得你所要的東西:這句話是交易的通義”[9]13。由此可見,“經濟人”假設的利己,是在商品經濟、市場經濟條件下,要求產品等價交換意義上的利己,無論是在資本主義制度還是社會主義制度下,這都是存在的。而個人主義價值觀、利己主義道德觀,指的是自私自利、損人利己,靠強權、暴力或不正當手段無償剝奪他人勞動產品的利己主義。這不僅在社會主義社會將遭到反對,就是在資本主義社會也要遭到譴責。亞當·斯密認為,如果“經濟人”假設的利己行為,不受到道德的約束,在資本高利潤的誘惑下,的確會逐漸向利己主義道德觀發展。因此,他在《道德情操論》一書中就認為:社會生活中,人們也普遍存在道德心、利他心、同情心,人們應不斷升華這種同情心、利他心,從而有效地約束等價交換中的利己心向利己主義道德觀發展。
詐騙行為的主體是人,它也必然具有這種基于成本收益計算的“經濟人”本性。從詐騙者角度看,誠實勞動、辛苦賺錢的效益不高、來錢不快,在失去道德約束(這些人根本就談不上任何現代社會主流道德觀念)的前提下,詐騙者認為,詐騙行為資金投入不多甚至無需什么資金投入(只要投入一定的人力和時間),但利潤很高、來錢很快、風險極低,理性計算的結果就是這件事“可以干、必須干”。所以其“經濟人”本性在失去道德控制后(許多時候法律控制也不強)必然走向利己主義道德觀。從被騙者角度看,如何才能使自己已有的財物保值增值?如果能較大幅度的增值、發揮其最大效益那是最好(至少不能讓自己的財物有所損失),管他這種保值增值幅度是否合理,他只進行成本收益的計算,“非法集資的金融詐騙案”中的被詐騙者就是如此;還有許多被詐騙者認為,如果能不投入而獲得一筆意外之財那就更好。這種貪圖“小便宜”的利己心理正是“經濟人”的典型心態。正因為被騙者有這種心理,詐騙者才以此為基礎,精心設計一套詐騙流程和方法;正因為被騙者有這種心理,詐騙者才屢屢“得手”。
(二)中國傳統文化中的負面價值觀是詐騙活動在中國大量存在的直接因素
中國傳統文化博大精深,是由其哲學觀念、道德理念、價值準則等一系列思想組成的龐大體系,這種傳統文化發端于中國傳統“宗法社會”。“所謂‘宗法社會既是指一種社會政治制度,即封建專制主義制度;也是指一種社會組織形態,即以血緣宗族關系為本位的、家國同構的社會網絡系統;還是指一種社會結構,即強調長幼、貴賤的等級森嚴的社會秩序。這種宗法社會形態是與自給自足的農業經濟聯系在一起的,是建立在傳統農業生產方式基礎上的社會關系。”[10]正如毛澤東同志曾經講的,這種自給自足自然經濟的顯著特點是農民不但生產自己需要的農產品,而且生產自己需要的大部分手工業品。地主和貴族對于農民剝削來的地租,也主要是自己享用,而不是用于交換。那時雖有交換的發展,但是在整個經濟中不起決定作用,這種占主導地位的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孕育了以儒家文化為代表的中國傳統文化。這種文化對于現代化而言具有二重性,即具有與現代化相適應的優秀傳統文化,也具有與現代化相抵觸的落后的價值觀[11]。比如中國傳統文化一方面倡導“民貴君輕”,另一方面又強調“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中國傳統文化一方面倡導“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另一方面有強調“識時務者為俊杰”;中國傳統文化一方面倡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另一方面又強調“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中國傳統文化一方面倡導團結互助,另一方面又強調“各自打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中國傳統文化一方面倡導勤勞、誠實,另一方面又強調“馬無夜草不肥,人無外財不富”等等。這種傳統文化的二重性,一方面可以培養大批道德高尚的圣人君子,另一方面也為一些在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條件下倍感生存壓力而尋求生活技巧的個體,選擇損人利己、貪圖小便宜等價值取向找到了思想根據。正如史密斯在談到中國人的圓滑和投機取巧時所描述的那樣:“一位衣冠楚楚的學者,在回答外國人問題時大言不慚的說,他并不識字,可是拿到一本小書看看時,會毫不猶豫地藏起書,從人群中溜開,不付三個銅板的書錢。他一點也不為此感到羞恥,甚至還因為坑害了愚蠢的外國人而沾沾自喜,覺得外國人一點都不機敏,這樣相信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還常遇到這樣的事,一個中國人從外國人那兒買東西,總要少付一個銅錢,聲言他再沒有錢了,你指出他此刻耳朵上正夾著一個銅板,他才不樂意地拿出來,感到跟受了欺詐一樣。”[12]在這種自給自足自然經濟條件下,由于傳統文化負面價值觀的“熏陶”,生活在底層的廣大民眾,極易形成自私、投機取巧、跟風從眾的行為模式。
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雖然已經終結,但其遺留下來的傳統文化必然長時間影響其成員的行為選擇。優秀傳統文化我們需要繼承和發揚;落后的文化觀念、價值準則,我們需要加以批判,但短期內難以消除其影響。市場經濟條件下,詐騙者信奉的就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馬無夜草不肥,人無外財不富”的價值準則。有人眼看著他人發家致富了,心里著急,普遍情緒浮躁,到處尋找致富門路,“突然”發現投資少、來錢快、效益高、風險低的詐騙行為不失為一條“捷徑”。他們不以為恥,因為他們覺得老祖宗說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馬無夜草不肥,人無外財不富”類似的話而“心安理得”。被騙者信奉的也是“馬無夜草不肥,人無外財不富”“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跟風從眾的價值準則,他們眼看著他人發財,心里也著急,擔心自己的錢貶值、擔心自己吃虧等,有人高利息投資“賺錢了”,自己馬上跟進;別人買到了“便宜的、包治百病”的保健品,自己馬上跟進,唯恐自己不跟進就吃虧了。這時的被騙者是理性判斷、感性決策,許多騙局并不復雜,也十分容易上當。正因為中國的被騙者容易上當,給詐騙活動提供了豐厚的土壤,詐騙者的“成功率”很高,反過來又刺激更多的人加入到詐騙活動中。
(三)法制不夠健全、部門辦事流程不夠透明、信息不對稱、犯罪成本低,是中國社會詐騙現象大量存在的重要外部原因
進入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法制建設步伐不斷加快,出臺了一大批與市場經濟相適宜的法律法規,對社會經濟良性發展營造了良好的法制環境。但也不能否認,我們的許多法律法規,落后于經濟社會發展需要,或者雖然出臺了相應的法律,但由于缺少實施細則而執法不嚴。特別是隨著互聯網等新技術的發展,我們的網絡監管法律法規、個人信息保護的法律法規等就明顯滯后或未得到認真執行。比如,雖然有了手機實名制的規定,但許多人隨便拿個身份證復印件就能辦理手機入網;個人信息保護法規有了,但許多人發現自己剛買了車就有人打電話說可以辦理“退稅”,剛購了房馬上就有人打電話推銷“裝修”,剛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馬上就有人通知可以領取“政府資助”等等,然而準確泄露個人信息的相關人員被法律追究的極少。所以,詐騙者能夠輕而易舉地、大量地、準確地獲得公民個人信息,其進行電信網絡詐騙的針對性大大增強,“成功率”大大提高。
同時,從公安機關偵破的大量詐騙案件看,被騙者之所以容易上當,一個重要原因是他們不了解包括公檢法在內的機構的辦事流程和相關規定。中國人對公檢法等司法機關本來就十分尊重,而其辦案流程和規定又比較神秘,所以,許多涉及“冒充公檢法”的電信網絡詐騙分子就正好利用公眾對公檢法辦案規定不了解又比較“恐懼”公檢法機關的心理,設計了一套詐騙流程。其實公檢法辦案既不會搞所謂“電話立案”“電子傳票”“安全賬戶”等,更不會電話指揮相關人員銀行轉款。但相當多的公眾并不清楚這些規定,還誤認為真是公檢法辦案,所以極易上當。最近幾年,公檢法機關和新聞媒體已通過典型案例大量宣傳公檢法的辦案流程和規定,希望公眾提高識別能力,不要輕易上當,但一些老年人、偏遠地區的人不太愛看這些新聞,以至于現在仍有大量的公眾陷入這種冒充公檢法或稅務機構、政府機關進行詐騙的陷阱之中,這就為詐騙分子提供了源源不斷的詐騙對象,這也是為什么現階段詐騙活動仍然易發高發的重要原因之一。從已經辦結的詐騙案看,對詐騙犯罪的懲處力度還遠遠不夠。由于詐騙犯罪人數較多,司法機關常常采取沒收非法所得、罰款或行政拘留,即使判處刑罰也偏輕,這就導致詐騙犯罪成本低,許多詐騙犯罪嫌疑人多次“進宮”,累抓累騙,屢教不改。
三、結語
詐騙的形式多樣、手段翻新、防不勝防,已經成為我國社會的一大公害。其原因是復雜的,上述三個方面的原因只是提供了一種分析框架,具體的形成原因應該更為紛亂甚至難以描述。從其與人性有關看,如果失去道德約束、法律約束,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有可能存在詐騙,所以,我們對此不必大驚小怪,更不能把它與制度聯系起來;但是任何一個管理者,也并不能因此而推卸責任,完全可以通過道德教化解決詐騙者“不愿”詐騙的問題,盡管這一過程漫長而收效甚微;完全可以通過完善法治解決詐騙者“不敢”“不能”詐騙的問題,盡管這一過程仍然是漫長的,但收效更明顯。從其與中國傳統文化的負面價值準則看,政府雖然采取了多種綜合措施應對,但詐騙活動仍易發高發,盡管在高發期內是需要的,與其花費大量資源偵辦詐騙案件,不如花更大的力氣提升民眾的防詐意識和能力,消除詐騙活動的土壤和條件,這當然是個十分艱苦的過程,尤其是要逐漸消除許多公眾的“貪圖小便宜”的投機心理、從眾心理絕非一日之功。因而,無論從那個角度看,詐騙活動在中國社會大量存在還將延續相當長時間,騙與被騙的博弈還將繼續上演,企圖在短時間內完全消除詐騙活動,顯然是一種美好的愿望,不可能成為現實,但通過政府、社會和公眾的共同努力,逐漸減少詐騙活動的發生則是完全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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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馬傳松(1963—),男,漢族,四川鹽亭人,重慶工貿學院黨委書記、教授,研究方向為社會學。
朱撟(1963—),女,漢族,重慶涪陵人,長江師范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經濟理論。
(責任編輯:王寶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