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費師范生招生“遇冷”與鄉村教師隊伍建設

張獻偉

2020年河南省公費師范生招生“遇冷”的信息在網絡上引起一定影響，不少人將其作為我省鄉村教師職業吸引力不大的表現，進而唱衰鄉村教育發展前景。與此同時，今年作為特殊的一年，各地招教（含縣區“定向”類別）和特崗教師招聘又呈現異常紅火的態勢，即使是往年的特崗教師招錄比例也一直保持在7∶1左右，今年競爭更為激烈。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呢？

部屬院校公費師范生（以前叫免費師范生）招生從2007年開始，目的是吸引“家庭條件困難、學習優秀”的高中生選擇教師行業，其培養質量得到了基層學校的認可。我省公費師范生從2016年開始招生，主要針對農村小學;農村中學“公費師范生”概念從今年開始正式提出，主要針對鄉村初中分學科培養教師。公費師范生對于解決鄉村教師隊伍穩定性、彌補鄉村學校“結構性缺編”問題已經起到積極的作用。公費師范生的男生比例相比其他師范專業有顯著提高，對優化教師性別比例結構亦起到積極作用。

按照當前的政策，被錄取為公費師范生只是進入鄉村教師隊伍的前提，在校期間（或畢業一年內）考取教師資格證也是一個必要條件。遺憾的是，由于國家教師資格證30%左右的通過率限制，部分公費師范生并未順利拿到教師資格證。2020年8月17日，為促進基層就業，國務院常務會議提出了“積極推進公費師范生、教育碩士免試發放教師資格證”的要求。以上是背景介紹，接著我們具體展開分析。

一、省內公費師范生“遇冷”事實及原因分析

網上流傳最廣的說法是河南省公費師范生“招收2000人，缺額776人”，事實上，這只是定向到鄉村初中就業的部分。另外2900名農村小學全科教師的報名情況并沒有作為公費師范生的重要組成部分而被關注。根據往年情況，該類別（含專科、本科兩個批次）的公費師范生生源大都是高于控制分數線的。今年我省還有100名特殊教育專業的公費師范生，也較少被媒體關注。

1.不同學校、不同學科缺額原因

分析河南大學、河南師范大學的缺額情況。一方面，鄉村初中的工作條件和待遇對優秀高考生的吸引力不足，在限定“縣來縣去”背景下導致報名者不多。另一方面，河大、河師大是省內較好的本科一批學校，剛剛掛線的高考生未必有勇氣報考該類別。對于分數較高、家庭條件一般的農村生源，當下又有不少“農村專項計劃”供他們選擇。

漢語言文學、生物、地理、教育技術學等學科空額比例較高。通過數據分析發現，漢語言文學或是因為招生名額多的原因空額，全省的300名漢語言文學公費師范生計劃全部由兩所“一本”高校承擔，并沒有考慮各地師資差距的實際。至于教育技術學、地理、生物學科的差額，或許和3個學科在中學的“地位不高”有關。而體育教育專業缺額，考慮首先是性別原因。體育高考生以身體素質較好的男生為主，他們愿意從教的比例有限。還有一個原因是，在教師資格證“國考”背景下，無論什么學科教師都要參加教育知識與能力和綜合知識兩門考試，而體育專業師范生在這兩門科目筆試中并不占優勢。

2.中學比小學缺額較多的可能原因

通過對比省內公費師范生和農村小學全科教師（今年開始并稱公費師范生）兩個類別的情況，即使同處二本批次，定向到初中就業的公費師范生報名情況也明顯落后于農村小學全科教師。一方面是因為，農村小學全科教師實施多年并在省內分片區培養，政策信息宣講到位且有了報考參照依據;而公費師范生是第一年招生，且因疫情原因而導致宣傳不夠充分。另一方面，隨著中小學教師職稱序列的并軌以及偏遠地區教師補貼的落實，農村小學教師的工資相比鄉鎮初中教師是沒有劣勢的，但農村初中教師的工作強度相比小學教師卻大了很多。

即便農村初中的位置和交通相比小學便利了很多，但眼下的初中教師住宿條件相比小學并無明顯優勢。所以，在調研中，我們也發現部分中學的年長教師愿意申請到小學從事教學工作。相信伴隨“課后延時服務”政策的實施，鄉村寄宿學校（目前主要是初中）的相關補貼能夠彌補教師額外工作的付出。

二、公費師范生招生與配套政策的優化建議

1.征集志愿的途徑可以更多元

今年的公費師范生征集志愿出現了第一次和第二次降20分投檔，給人以鄉村教師職位吸引力不足的印象。事實上，培養從教情懷也是師范院校的專屬功能之一。從往年我省農村小學全科教師的培養看，在大學開學后仍可進行征集和調劑志愿，因此，針對中學公費師范生也完全可以在高校之間、各專業之間適當調配名額及設崗縣區。近兩年，隨著應屆大學畢業生“碩師計劃”的實施，有鄉村教師編制空缺的縣區還可以面向非定向就業的師范生招收“碩師”來彌補公費師范生不足。筆者認為，既然是一本、二本院校的畢業證書，就不應該因公費師范生這一專業來進行降分錄取。

2.公費師范生只可發放“臨時”教師資格證

為了促進疫情后大學生前往基層就業，有關部門正嘗試推進面向公費師范生發放教師資格證的工作。對這個政策，社會上也有一些爭議。其實，一方面，給該群體發放教師資格證未必就一定會降低鄉村教師的準入標準，公費師范生“不必考證而能從教”的政策若落地或許確實能吸引高考優秀生。另一方面，考取教師資格證只是教師質量控制的一個環節，后期可以通過定期注冊和考核來彌補，但針對公費師范生直接發放教師資格證在目前情況下仍是值得商榷的。我省的政策或許可以調整為“公費師范生需在服務期6年內考取正式教師資格證”，類似特崗教師的做法，服務期滿后視情況認定從教資格。當然，如果部分高校的公費師范生專業通過了教育部組織的“二級、三級”師范專業認證，則另當別論。畢竟涉及教育公平，如果在從教入口不做門檻把控，勢必給其他從教群體造成不公，也與我國教師資格證政策的實施初衷相背離。

3.明確鼓勵公費師范生未來發展政策

部分高中畢業生不愿選擇到農村從教，除了工作環境艱苦、待遇不高等原因，還有對畢業后分配和6年服務期滿后發展的擔憂。據筆者跟進我省農村小學全科教師的就業情況發現，“縣來縣去”后，很多地方的農村小學全科教師分配并未依據或充分參考家庭距離優先原則。部分縣市的做法是根據大學生的高校期間學業成績進行選崗，部分縣市是組織面試選崗，還有縣市是組織筆試選崗。這些政策各有一定的合理性，但缺乏統籌設計。

與此同時，公費師范生畢業后的考研問題，近兩年也是各省相關政策所關注的。如山東省今年明確公費師范生“可以脫產考取研究生”，碩士畢業后再履約即可。比照來說，對于我省農村中學公費師范生如果需要攻讀研究生，也是值得鼓勵的，甚至可以在研究生“保送”（如河大、河師大等院校）環節予以明確。

4.加強政策宣傳和輿論引導

隨著公費師范生類別和涉及院系的增多，各高校或許可以考慮依托河南省教育廳在多個師范院校設立的各片區“教師教育聯動發展共同體”框架，成立公費師范生“校地協調”機構，來服務公費師范生的招生、培養等環節。

筆者根據到豫西某設崗縣進行農村小學全科教師招生宣傳的經歷，發覺高中的引導和動員對學生報考有很大影響。前些年，由于部分農村小學全科教師的錄取批次屬于專科，部分高中教師因看中本班級“升本率”，明顯對高校相關政策宣講持排斥態度，后期該縣的生源質量也的確相對較差。故而，在省公費師范生政策宣傳時，我們應盡量將信息公開透明、充分傳達至每名高考生。

三、通過不同途徑完善鄉村教師隊伍

雖然地方公費師范生招生與培養方興未艾，但我們要明確公費師范生只是補充鄉村教師的途徑之一，針對部分學科崗位報考積極性不高的問題，各地教育行政部門可以考慮采取不同的解決方案。比如今年鄭州市金水區的教師招聘考試就專門招收專業運動員進入體育教師隊伍，這是應對體育師范生從教熱情不高的一個重要思路。教育行政部門在設計各學科教師招聘比例時，也要充分考慮部分基層小規模中小學是否需要配備一名專門的體音美教師，是否可以通過區域教師“走教”來彌補特定學科教師的不足。深入基層中小學，我們不難發現，不少以“小學科”名額招錄的專業教師走上工作崗位后也擔任了基礎學科的教學。因此，在“縣管校聘”的大背景下，公費師范生、特崗教師的就業分配工作或許也可以有所突破。

目前，我省農村中小學教師隊伍整體呈現“U”字型結構，以新入職教師和年長教師為主，存在中青年骨干教師流失問題，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們看不到個人發展的希望，就像高考生眼中的公費師范生一樣，所謂“一眼就能看到退休”。

讓農村青年教師得到專業成長是當前必須要考慮的，教育部等六部門印發的《關于加強新時代鄉村教師隊伍建設的意見》提出“村小、教學點新招聘的教師，5年內須安排到縣城學校或鄉鎮中心校任教至少1年”政策，其實對于鄉村中青年教師和將定向到農村就業的公費師范生教學技能培養也是適用的。

為振興鄉村教育，完善我省公費師范生的招生與培養，改進鄉村教師隊伍建設，我們需要通盤考慮從高考生到公費師范生服務期滿、從師范高校到各地高中的系列政策。包括鄉村公費師范生、特崗教師在內的鄉村青年教師要在新時代借助線下或線上手段、體制內與體制外資源（如社會公益組織）與城鎮學校充分互動起來，如此才能造就“下得去、留得住、教得好、有發展”的鄉村教師隊伍，實現城鄉教育均衡。

（本研究受2019年度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劃基金項目“鄉村教師走教制度及其政策支持機制研究”支持，項目編號：19YJA880088）

（責 編 莫 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