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深處的夢想

張一吳凡

如果有一天他的夢想被風雨淋濕，你是否愿意扶他一把，如果有一天他無力前行，你是否愿意陪他一個溫暖的午后，如果這是一個國家的未來，你是否愿意讓它酣睡，不再彷徨。

——題記

風輕輕地吹著，吹散了清晨濃濃的霧氣，一縷淺黃色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散出了絲絲漣漪，他的臉被凍得紅彤彤的，皮膚因為常年的干燥有些龜裂，他的眉毛很濃，眉毛下是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格外動人，我望著他有些出神，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姐姐，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他靦腆的樣子哪里像是一個已經十幾歲的小伙子，“沒有，姐姐只是想看看你罷了。”我輕輕地說道。

三年前的暑假，學校發布通知說組織團隊前往甘肅某山區支教，因為一腔熱血，我報名加入了其中，我之前從沒有過支教的經歷，匆匆準備，便開始了一場難以預料的旅程。

從北京坐飛機到甘肅，從飛機場坐大巴到小鎮，從小鎮沿山路走三十公里，終于到了這個不知名的小山村。到達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風呼呼地刮著，穿著單衣的我不禁瑟瑟發抖了起來，夕陽的余暉有些刺眼，它靜靜地照著這有些破舊的深山里的小村莊。走了一會兒我們來到了這小村莊唯一的一所學校，站在學校門前的是一群穿著單衣已經凍得麻木的小孩子，他們看到我們的到來，努力地揮舞著手上那已經褪色的彩旗，我往學校里看去，這哪里該是學校應有的樣子，幾塊磚頭鋪成的小道，通往的竟是一個用石瓦砌成的小屋，我突然有些哽塞，有些糾結，有些茫然，原來電視上的報道都是真的，這世界上果真有這么多貧窮的連學都上不起的孩子。

正當我望著這破舊的學校有些出神的時候，一個像是陽光般溫暖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姐姐，你真好看，你也是來支教的嗎？”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臉，他的臉被風吹得紅彤彤的，一雙大眼睛在濃厚的眉毛下閃著光芒，他大概有十二三歲的樣子，臉卻因為常年的干燥弄得有些龜裂，“對啊，姐姐是來支教的。”我笑著沖他說道。“姐姐是北京人嗎，北京是不是很大很大啊？”他好奇地問道。“嗯，我確實是從北京來的，北京相比這里確實要大得多。”說到這里我有些后悔說出后半句，而令我意外的是他反而露出了更加期待的目光，“那姐姐，我是不是只要努力好好學習，就可以去北京了？”他天真的雙眼看得我有些發麻，我忽然哽咽了，一種莫名的疑問在我心中久久徘徊，努力就可以離開這里嗎，努力就能改變他的命運嗎？“阿飛你干嘛呢，人家支教的老師剛來你就纏著人家！”一個聲音仿佛一根救命的稻草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的我忽然解脫了出來，一個中年略帶著口音的女人走了過來，揉了揉那個男孩兒的頭，我第一次知道了那個男孩兒的名字。“您是從北京來的林老師吧，我是這個小學的校長，您叫我王老師就成。”她的語氣平和而委婉。“校長您好，我是北京來的支教老師，您叫我小林就成。”我微笑著沖她說。她轉頭沖著那個男孩說道：“阿飛，帶著林老師在咱們學校轉一轉吧，一會兒把林老師帶去咱們的校舍。”男孩兒興奮地點了點頭，我還沒反應過來，他拉著我的手就向學校里走去。他手心中的那一絲絲溫度像是冬日里的暖陽，讓本來寒冷的我重新溫暖了起來。

雨靜靜地下著，像是為我們這場分別所哭泣一樣。在那破舊的學校門口我靜默地矗立著，似乎等待著什么，似乎期待著什么的到來，我沒告訴學生們今天就是我要離開的日子了，因為我不想傷感，不想留下什么遺憾，我望著這個我呆了兩個月的學校，淚水在我臉上肆意地縱橫，當我剛要轉身離開的時候，那個聲音又一次出現了：“姐姐，你等等，你為啥要不辭而別啊？”我能感覺到他在嘶吼，我的心在糾結，我終于還是妥協了，我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轉身走了過去，努力擠出一個笑臉：“阿飛你怎么來了，姐姐這不是不想你們送嘛，搞得那么隆重多別扭，你說是不是？”我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姐姐，我只要努力就可以考出去的對嗎，我一定可以去北京找姐姐的對嗎？”他的目光是那么堅定，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樣。

“姐姐，你看這是我們的操場，平常在這里我們會踢球的，我踢得可好了，下次讓姐姐看。”我望著這不到二十平米的鋪滿了雜草的空間，心里突然不是個滋味，“好啊，姐姐之后的兩個月肯定要看你踢球的。”我努力地笑著說到，“阿飛你有夢想嗎，能告訴姐姐嗎？”我邊走邊問道。“夢想啊，姐姐我只告訴你一個人，我想去大城市，我想去北京，假如有一天我去北京，姐姐會招待我吧。”他眼神中散著別樣的光芒。“當然，姐姐一定招待你，阿飛你們的教室在哪兒啊，能帶姐姐看看嗎？”我問道。他拉著我的手向旁邊那個小屋子走去，“姐姐你看，這就是我們的教室！”他興奮地叫道，像是在炫耀著什么，我靜靜地看著這狹小的空間，那破舊的黑板早已布滿了裂痕，墻角上有著一個個的蜘蛛網，整個教室甚至沒有一把像樣的椅子，我輕輕地摸著阿飛的頭，“一直以來你們的學校都是這樣嗎？”“這兩年好點了呢，之前我們連教室都沒有，姐姐，你們那里教室是不是特別大啊？好羨慕你們大城市，姐姐你說只要努力，我也可以像姐姐一樣的吧？”

他的聲音在我腦海里久久回蕩，我該怎么回答他，這里的條件就算再努力也不一定能做到的吧，看著他期待的小眼神，我又一次靜默了，“也許吧。”我平靜地對他說。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著，我一把抱住了他，多少回憶在腦中輾轉著，“姐姐始終欠你一個答案，現在姐姐告訴你，姐姐相信你，姐姐在北京等著你，阿飛保重。”我放開他，頭也不回地向著遠方跑去，我知道的，我永遠也忘不了這個雨天。

在那遠方的深山里，我知道有一個男孩兒他有著自己的夢想，我知道他會為了我曾經那句糾結了許久的話語而奮斗。無論那里多么貧窮，我始終相信他會成功的，因為那是一份來自大山深處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