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鳳

鄭州,歷史上的明珠。中國最早發現書寫文字的地方;中國最早的法律起源地;中國最早的首都所在地;盛唐四大詩人誕生地;自唐朝以來就被稱為“商賈匯聚之地”……往日光環在千年之后繼續光耀鄭州,今天的鄭州,它需要新的故事。
今年8月,超1.6萬名鄭州市中小學生家長,在手機上給孩子完成了入學報名。鄭州有1035.2萬常住人口(2019年),教育資源相對緊缺。在此之前,和全國其他特大城市一樣,入學報名,家長們需要請假,甚至夜里就拿個小馬扎到學校門口排隊。
鄭州2019年開始建設“城市大腦”。和鄭州悠久敦厚的歷史底蘊不同,這個大腦渾身上下充斥科技金屬感——云計算是抓手,數據是資源,城市大腦是指揮官。“城市大腦”將每一個實體映射到數字空間,是一個城市數據智能操作系統。換句話說,城市大腦在利用既有數據資源優化城市的公共資源。
政務服務四端一體,手機端、PC端、辦事大廳、一體機,市民辦理相關事務,變得簡單又時尚。智慧交通,用實時數據分析應對復雜多變的交通場景。攝像頭成為人眼睛的延伸,實時數據被匯總、加工之后,AI不斷在毫秒級的時間內得出解決方案。
這是數字政府建設的一個細節。2020年,新冠疫情成為數字政府建設的加速器。在諸多省份,以交通和城市管理為主的城市大腦或數字政府,進一步邁進了社區、鄉村、醫院、應急等各類場景。數字政府的政務服務、經濟決策、社會治理效能不斷被激發。
越來越多的細節應用被迅速開發了出來,并讓人們越來越離不開。健康碼、遠程辦公、在線教育。數字應用需求激增,云化、數字化成為剛需。疊加新基建浪潮,云化、數字化成為城市升級與城市治理的有力抓手。未來,數字政府會進化為全觸達、全方位、全生態平臺,為城市運營提供基本載體。

管中窺豹,鄭州的城市大腦進化故事,是整個中國數字城市建設的縮影。
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近期發布的《數字中國建設發展進程報告(2019)》顯示,2019年我國數字經濟增加值規模達35.8萬億元,占國內生產總值(GDP)比重為36.2%,對GDP的增長貢獻率為67.7%。中國的城市,越來越科技化,越來越平易近人,越來越用另一種方式進入新一條發展之路。
“像打仗一樣。”
回想起大年三十晚上,郝亮還激動如初。家人們都圍坐看春晚,他拉著十幾個天南海北的同事討論鄭州城市大腦“發熱門診上報管理系統”的技術架構。需求是大年二十九確認的,要求72小時上線。不到38小時,系統開發完畢,大年初一上線。
郝亮是數字鄭州科技有限公司CEO,參與了鄭州城市大腦抗擊疫情的全過程。
疫情初期,城市大腦為鄭州抗疫打了“基礎底座”。今年2月武漢封城前,鄭州便啟動數字防疫系統,武漢封城后38小時上線“發熱門診上報管理系統”,5天上線全國首個AI智能外呼系統。2月10日,鄭州率先上線居民小區健康登記系統,成為國內首批實現電子化登記城市。
居民社區門口還增加了一位“24小時守門員”。每個居民可通過刷臉進出社區,個人疫情防控數據實時顯示,智能門禁代替值班人員 。這是疫情催生的智慧社區,背后是鄭州市疫情防控指揮部聯合阿里云依托城市大腦,迅速構建的“1+10”疫情立體化防控系統。
基于這一系統,鄭州實現“交通卡口-居民小區-企業單位-人員密集場所”的數據閉環、管理閉環、責任閉環,將通過多種互聯網匯聚的疫情數據、利用AI能力排查重點人群,實時支撐政府部門的聯防聯控、精準施策。
疫情中后期,依托城市大腦,鄭州不斷完善政務服務體系,支撐復工復產。對外,3月20日,鄭州上線的“鄭好辦”APP為市民提供“一網通辦,一次辦成”政務服務;對內,“鄭政釘”建立起市、縣、鄉鎮(街道辦)三級覆蓋7萬多人的黨政機關協同辦公體系。
鄭州市大數據管理局郭程明局長表示,按照鄭州國家中心城市和黃河流域生態保護高質量發展示范區的城市戰略定位,鄭州市近年來城市建設迎來高速發展,持續推進“放管服”改革,優化營商環境,“希望通過政務服務能力持續提升,使廣大市民和企業充分享受到改革帶來的便利”。
依托“鄭好辦”APP,鄭州市政務服務網上線運行的政務服務、便民服務已511項。以公積金提取為例,鄭州市民只需進入鄭好辦APP“公積金一件事”模塊,身份驗證后,系統自動識別,“掌上辦”“刷臉辦”“零材料”“零跑腿”。整個過程不到1分鐘,滿足提取條件的市民公積金就可以到賬。
8月,鄭州汛期期間,城市大腦“全域數字防汛平臺”通過匯聚多部門汛情數據,預測不同降雨量情形下鄭州市區51個易積水區域的情況,為應急救援預案做了有力支撐。每個市民都可以通過鄭好辦APP拍照上報汛情。
“難點在于數據打通。”郝亮對《財經》記者說。應對疫情突發狀況,疫情立體化防控系統需要的不僅僅是鄭州市內數據,還有河南省乃至國家鐵路系統、公路系統多層面多維度的數據。這對政府的支撐、協調工作提出較高要求。
新冠疫情聯防聯控提出數據共享要求,也貢獻契機。疫情前期,國家政務平臺推出“防疫健康信息碼”,各地政府按照防疫健康信息統一標準實現互認與共享,針對新冠疫情分級分類管理。疫情后期,數據共享,各地實現精準抗疫與復工復產,以往以政務服務為第一切口的數字政府建設,隨抗疫實踐轉移到社會治理、經濟決策的方方面面。
可以說,2020年的疫情,是一個全民共戰的系統戰,也是數字政府的應急訓練,更是數字城市的進化機遇。經此一疫,從中央到省、市、縣、鄉,各級政府都意識到,數字治理是剛需。疫情對政府應急響應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也將加快各地政府的數字化轉型。
今年6月,第三方分析機構賽迪顧問發布《2020中國數字政府建設白皮書》指出,中國數字政府建設的信息化階段基本完成,步入加速發展的數據化時代。這意味著個性化推送、快速適配得以實現,企業和個體力量被激活,人工智能等技術更加深入應用,政府更傾向生態營造。
數據化時代,以數據為核心的數字基礎設施不斷完善,政務應用服務創新也將隨之增加。數字政府的服務模式由職能驅動向需求驅動轉變,治理模式從單向治理到共建共享,決策模式從人力分析到智能決策,運營模式由政府主導到社會化運營。
由信息化到數據化再到智能化,不斷迭代,是中國城市數字化進程的共性。在廣東、上海、浙江等先進地區,數字政府大多是一云兩端(政務云、PC端和移動端)、三群四聯(民眾+企業+政府,省、市、縣、鄉)的建設模式。這些地區可能已經步入智能化時代。
相比“先進生”,作為河南省會城市的鄭州此前被外界認為是“后進者”。
鄭州借鑒了杭州、上海等多地經驗,一開始就統一標準,市區一體化設計。“好比蓋房子,先行者是一棟一棟分別蓋好,然后連接起來,鄭州是一開始就拿到了一張完整的圖紙。”郝亮說。效率和效果更加突出。
“補足原有的信息化短板,在多數業務領域盡可能數據化,某些領域實現智能化。”郝亮說,鄭州城市大腦實踐中,信息化、數據化、智能化是同步推進的。相比“先進生”,鄭州數字基礎參差多態,需要靈活調整,分步驟、分區域推進,這為中西部城市的數字化提供借鑒。

此外,數字政府建設存在省、市、縣、鄉差異大,重復建設的問題。“中西部城市更應該做好頂層設計,更加標準化;集約化地建設,真正做到政務服務平臺全域覆蓋。”第三方分析機構賽迪顧問數字經濟產業研究中心劉旭向《財經》記者分析。
數字政府建設中,大型企業帶來的不僅是就業,更是產業生態變化。富士康是鄭州工業化生產的一張名片,2010年富士康(鄭州)第一條生產線開工生產。七年后上汽集團鄭州整車基地建成投產。2019年,阿里巴巴與河南省人民政府簽署戰略合作協議,助力河南打造中國數字經濟強省。
據河南省統計局、鄭州市統計局數據,河南省三次產業結構為8.5∶43.5∶48.0,鄭州市三次產業結構為1.2∶39.8∶59.0。鄭州和河南,需要憑借一系列政策組合、合縱連橫和時代契機,完成產業結構的升級與重塑。
“城市大腦不僅是一個數字系統,更是一個項目牽引器,政府的數字化轉型與產業生態升級緊密聯動。”一位數字政府行業專家向《財經》記者強調。這是鄭州數字城市建設的精髓,也是各地數字政府建設爭相尋求的目標。
放眼全國,數字政府及其牽引的數字經濟發展依然延續“雁陣模式”。廣東、浙江、上海、江蘇、北京等先發省市,以及它們背后的環渤海地區、長三角地區、泛珠江三角地區,需要進一步擴大輻射圈,以點帶線,以點線帶面。
“數字經濟更容易突破地理條件限制,改變我國傳統經濟發展模式和資源配置方式,從而在較長時間跨度內,縮小東部與中西部之間的差距。”劉旭向《財經》記者分析,中西部地區依托數字紅利,數字政府建設、現代化城市化進程迎來可能彎道超車的機會。
當前,疫情“黑天鵝”是個關鍵變量。一定程度上,疫情防控與復工復產表明,憑借大數據、人工智能、物聯網等多種新基礎設施的政府數字化轉型,會整體性地提升數字治理能力。疫情期間,中國各地政府通過大數據精準防控、多地封鎖等措施,迅速、有效地控制了疫情的蔓延。
基于老一代IT架構的數字化基礎設施正在黯然失色。與歐美等發達國家城市發展進路、數字治理不同,處于新時代的拐點,中國城市治理的升級,是政府頂層設計、技術更新換代、產業結構升級多方因素的化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