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驚魂記》中主觀鏡頭的作用

希區柯克與《驚魂記》

《驚魂記》是導演希區柯克最為成熟的代表作品之一，作為“驚悚片”的代名詞，導演希區柯克在這部電影里保持了恐怖、懸疑的影像風格的同時，也開辟了一個新的電影類型——心理驚悚片。電影講述了亞利桑那州鳳凰城的房產銷售雇員瑪莉蓮與男友山姆早有結婚之意，但礙于山姆要為父親生前留下的債買單，還要支付前妻贍養費，兩人暫未結婚。隨后瑪莉蓮接到將四萬美元現金存入銀行的工作任務，萬般猶豫下她還是選擇了駕車攜款潛逃。逃跑的路上經歷了被老板目擊、被警察詢問、因大雨延誤，駕車的疲憊加上一直緊繃的精神，精疲力竭的她停靠在一家汽車旅館準備休息一晚。旅館的老板諾曼雖然性情古怪，卻熱情地為她準備了晚餐，沒承想瑪莉蓮餐后沐浴時慘遭殺害。隨后瑪莉蓮的姐姐萊拉和山姆在私家偵探阿伯蓋茨的帶領下一起踏上了尋找瑪莉蓮的路，最終他們把目光聚集在諾曼的旅館。

《驚魂記》上映后因其觀賞性和藝術性的統一獲得了大眾的肯定。為了更好地向觀眾傳遞驚悚氛圍，感受到懸疑片的視聽觀感、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希區柯克拓展視聽語言技術的更多可能性，在影片中大量運用了主觀鏡頭。

主觀鏡頭的概念

電影作為視聽藝術，通過攝影機所拍攝的鏡頭來呈現場景、段落進而形成全片。從攝像機的位置來看，可將電影中的鏡頭分為客觀鏡頭、主觀鏡頭、導演視點鏡頭以及間接主觀鏡頭。其中客觀鏡頭是相對主觀鏡頭而存在的，它直觀的記錄攝影機前的演員和一系列動作，不做干涉和介入。而主觀鏡頭提供給我們一個帶著劇中人物的情感傾向的視覺角度，是攝影師對場景的介入。《電影藝術詞典(修訂版)》對主觀鏡頭定義為：“攝影機視點直接代表某一劇中人物的視點所拍攝的鏡頭或是攝影機的視點在表現畫面內人或物時明顯表示出導演主觀評價觀點的鏡頭。”

筆者以為，主觀鏡頭是指攝影機代表劇中人物的眼睛拍攝到他們所看到的場景。適當地使用主觀鏡頭，可以豐富視聽語言進而滿足觀眾的觀影體驗，使其更快地融入劇情，體會劇中人物的所思所想。從影視制作的角度來看，主觀鏡頭以導演運用攝影機拍攝出想要給觀眾看的畫面，是導演思維對觀眾的一種強調和灌輸。《驚魂記》是一部運用了大量主觀鏡頭的電影，是導演在驚悚片領域對視聽語言技巧的一次探索，對《驚魂記》中主觀鏡頭的作用進行總結歸納如下。

主觀鏡頭在影片中的作用

推動故事發展。影片在前段交代了瑪莉蓮與男友山姆正是因為沒有經濟基礎才沒法步入倆人期待的婚姻殿堂。回到辦公室與同事的對話中，瑪莉蓮用一句“不能用藥丸買斷不快”潛臺詞表達了她的不快是藥丸解決不了的，因缺錢而窘迫的心情一覽無遺。這時，客戶卡西迪先生帶來的四萬美元現金成為全片第一個轉折點。瑪莉蓮本應該將錢存入銀行然后回到家中在床上度過周末，而她先回到家中，那四萬美元現金就放在床上。

此場景中鏡頭先是呈現了正在收拾衣物的瑪莉蓮心神不寧，禁不住誘惑抬眼看向擺在床上的四萬美元現金，接著鏡頭就以瑪莉蓮的主觀視角給出了這袋錢的特寫。像這樣客觀鏡頭轉到主觀鏡頭的組合接連出現了三次，主觀鏡頭在這里以強調的方式突出了瑪莉蓮對金錢的覬覦之心，指出了推動故事往下發展的關鍵線索。觀眾也通過主觀鏡頭的一次次切換，加深了對瑪莉蓮攜款潛逃行為背后動機的理解，增加了戲劇的張力。

展現人物心情。瑪莉蓮在萬般糾結之下還是將四萬美金公款裝入自己的挎包里，接著神色凝重地駕駛車輛行駛在馬路上，畫外音展示了她內心想法是想攜款逃往山姆所在的城市。當汽車停在人行道前，鏡頭中坐在駕駛位的瑪莉蓮愁容滿面，啃咬著自己的手指，呈現出她此刻擔心受怕的心情。接著給出了瑪莉蓮主觀視角下人行道上往來的行人的鏡頭，突然老板勞利出現，對瑪莉蓮微笑著點頭示意。瑪莉蓮收起愁容微笑著點頭回應。接著又給出瑪莉蓮主觀視角下老板勞利像是突然意識到什么似的，停下腳步皺眉看向瑪莉蓮。這兩組主觀鏡頭里老板勞利的不同反應，使觀眾直觀感受到瑪莉蓮的情緒起伏，從無意識的微笑回應到心藏禍事害怕被發現的緊張、尷尬。

在瑪莉蓮與警察路邊對話的場景中，展示了瑪莉蓮主觀視角下警察的面部特寫鏡頭。如此近的特寫，能感受警察所代表的良知和法律釋放著撲面而來的威壓。警察步步緊逼的問詢，攜款潛逃的瑪莉蓮局促地應答，故作鎮定，只想快些離開。好不容易開車上路，警車就跟在身后，瑪莉蓮望向后視鏡的主觀鏡頭，再一次牽動著她和觀眾的神經，她究竟能不能擺脫警察的懷疑順利潛逃呢。在主觀鏡頭所呈現的后視鏡里，最終警車駛向了岔路口，瑪莉蓮松了一口氣，觀眾也跟著舒緩了緊張的心情。

滿足觀眾窺視欲。性情古怪的旅館主人諾曼很久沒有接待過客人了，瑪莉蓮的到來點燃了他的傾訴欲，并且很熱情地為她準備了晚餐。在交談中諾曼似乎在瑪莉蓮身上找到了惺惺相惜的感覺，他說：“人們從未能逃離任何東西，我想我們都在各自的圈套里”。但瑪莉蓮婉拒了諾曼想多聊一會兒的邀請，回到自己房間中休息。這時在辦公室的諾曼已經完全被瑪莉蓮吸引住了，環顧四周后他小心翼翼地挪開墻壁上的畫，通過小孔窺視瑪莉蓮的房間，攝像機通過諾曼的主觀視角給出了透過小孔剛脫下上衣的瑪莉蓮在房間內走動的主觀鏡頭。

窺視是希區柯克電影的常見命題，客觀鏡頭無法呈現窺視者與被窺視者的心理關系，必須采用主觀鏡頭進行拍攝。另一方面觀眾天生帶著對私密空間的窺視欲望和好奇心，通過諾曼的主觀鏡頭仿佛親眼所見般的窺視一樣，無形中增強了觀影的臨場感，使影片充滿刺激性和觀賞性。

營造恐怖氣氛。山姆和萊拉來到諾曼旅館調查瑪莉蓮和偵探阿伯蓋茨失蹤的真相，為了更快地找到線索，山姆支開諾曼，萊拉獨自一人前往旅館后面的恐怖屋。此場景通過九組主觀鏡頭，跟隨萊拉逐漸靠近恐怖屋的視角，主觀鏡頭里恐怖屋的景別也由遠景到近景，一次次的遞進，營造出濃郁的恐怖氣氛。一方面觀眾已知阿伯蓋茨在恐怖屋被害，進而擔心萊拉的生命危險；另一方面也寄希望于萊拉早點解開謎團，將殺人兇手繩之以法。

萊拉進入恐怖屋后，每進入一個房間都出現了大量主觀鏡頭來展示她所看到的房間內的物件，這間神秘恐怖屋也通過一個個主觀鏡頭得以解密，鋪墊出緊張壓抑的氣氛。另一邊，諾曼打倒山姆，通過萊拉的主觀視角看到諾曼奔向恐怖屋的鏡頭，危機正一步步向萊拉逼近，危險氣氛加重。萊拉不得以躲進了諾曼母親藏身的儲藏室，誤打誤撞發現了這位神秘的母親。主觀鏡頭逐漸向諾曼母親的背影靠近，但就在萊拉將諾曼母親轉到正面時，主觀鏡頭給出一副干枯褶皺的頭骨特寫，徹底將恐怖氣氛推向頂點。在整個場景中，主觀鏡頭就是這樣通過一次次氣氛的疊加，推動著觀眾感受萊拉所感受的恐怖。

結語

希區柯克通過《迷魂記》將弗洛伊德心理學的精神分析帶入了驚悚片，這是它成為經典的深層次原因。敘事視角由瑪莉蓮向諾曼的轉變都在一定程度上打破常規。分離人格所制造的懸念，一直延續到影片最后。主觀鏡頭在本片的大量運用，一邊營造著扣人心弦的恐怖氛圍，一邊畫龍點睛地解開了縈繞在觀眾心中的疑云。主觀鏡頭就是精神層面的敘述作用在視聽語言上、在視角領域達到新的擴展，也是將觀眾與劇中人物進行縫合的有效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