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愛萍 譚安捷
(1.武漢職業技術學院 文化與傳媒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2.武漢紡織大學 傳媒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作為新中國70周年華誕獻禮片的《我和我的祖國》,自2019年9月30日全國公映以來,引發全民觀看和熱議。截至10月25日,該片官方微博顯示累計票房破28億元,登頂2019年國慶檔票房冠軍,創造獻禮片票房歷史新高。在目前眾多主旋律電影和國慶檔高質量電影的雙重沖擊下,該片為什么能取得如此高的票房和口碑?本文運用框架理論,從創作者的框架建構和受眾的框架認知兩方面進行剖析。
框架的概念由高夫曼(Goffman , 1974)引入文化社會學,他認為框架是人們將社會真實轉換為主觀思想的重要憑據。面對新中國建立70年需要呈現的社會真實——祖國日益強大、人民更加幸福,電影創作者們如何主觀表達,需要創作者從主題思想、事實選擇、敘事方式等方面進行框架建構。
《我和我的祖國》主旋律電影,其主題框架來源于全國人民耳熟能詳的同名歌曲。創作者們用同名歌曲直抒胸臆,開門見山地表達愛國主義這一主題思想。影片在王菲淺聲吟唱《我和我的祖國》的美妙歌聲中拉開序幕,好似兒女對祖國母親的深情訴說,讓觀眾對愛國主題的接受“一秒入戲”;結尾則匯集各地民眾合唱《我和我的祖國》的激昂歌聲,讓觀眾的愛國情感不斷蔓延與升騰,首尾呼應地建構了愛國主題框架。
而且,該片采用柔性觸發式來建構愛國主題框架。在同名歌曲中,歌詞作者把兒女們與祖國的關系形象地比喻成“浪花和海”的關系,中華兒女們以第一人稱的手法訴說著“我和祖國”息息相連、一刻也不能分離的情感。影片沿用同名歌曲這一基調,其主題設定打破了傳統主旋律電影“你要愛國”的硬性灌輸式,采用“我由衷愛國”的柔性觸發式,觸發“小我”到“我們”進而再到“所有中華兒女”心中的愛國情感,最后定格為千千萬萬個“我”和我的祖國之間休戚相關的主題框架。
可以說,該片是《我和我的祖國》同名歌曲內涵思想的影視化表達。通過沿襲同名歌曲主題的柔性表達框架,不僅讓觀眾有更強的代入感和情感共鳴,也沿襲了同名歌曲的影響力,使愛國主義精神更自然地融入千千萬萬個“我”的心中。
學者恩特曼(Eentman)認為框架包含了選擇和凸顯兩個作用。在新中國成立70年以來的眾多精彩事件中,選擇哪些事件?又需要凸顯事件的哪個點?是創作團隊首先面臨的難題,也是其對事實進行框架的體現。陳凱歌總導演領銜的創作團隊在框架事實方面有明晰的思路,依據確立的“歷史瞬間、全民記憶、迎頭相撞”12字方針,進行事實選擇和凸顯。
從數量上看,影片選取七個重大歷史事件,對應新中國70周年生日慶典;從類型上看,選擇的七個事件重在體現祖國領土的完整和祖國國力的強大。其中,《前夜》《回歸》《護航》等事件著眼于新中國的建立、領土的回歸和護衛;《相遇》《奪冠》《北京你好》《白晝流星》等故事所指祖國實力的提升、人民生活的幸福及對祖國強大的自豪感。
如果說對影片事件的整體選擇是總導演的功勞,那么對每一件事件中事實的凸顯,則彰顯了七位單元導演的各顯神通。在家喻戶曉的七個歷史事件面前,七位導演避開事件已為人知的正面事實,融入自己的歷史記憶片斷,尋找事件不為人知的背后事實,并凸顯事件中的普通人與歷史重大事件“迎頭相撞”時刻的觸動、抉擇和改變。例如《相遇》中張譯飾演的無名科技工作者,為了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研發成功,選擇放棄愛情,犧牲自己;《奪冠》中的小男孩面對少男少女的懵懂之情與鄰里之情、女排之情發生沖突時,依然質樸地選擇了后者;《白晝流星》通過把神舟十一號著陸和扶貧工作兩個事實框架在一起,表達了“一個人如果能遇到一個歷史時機被改變的話,產生的力量是不得了的”思想觀點。
從該片創作團隊對事實的框架分析,可以看出創作團隊不只把影片拍成一部“我的祖國”70年發展變遷的成就片,而是深層反映“普通的我和我的祖國重大歷史事件”的休戚與共,寓意祖國的美好需要我們和祖國共患難、同奮斗、共榮耀。
一是影片摒棄重要人物講述重大歷史事件的常規宏大視角,另辟蹊徑地采用“以小見大”的視角,即用普通小人物視角來見證祖國的巨大成就。影片的主人公不是重大歷史事件的主要建造者,而是背后的無名小人物。創作者通過展示看似普通的小人物的傳奇經歷與愛國情感,來見證新中國70年的奮斗歷程與輝煌成就,進而體現“小我”奉獻國家“大我”的愛國精神。二是用個人記憶喚醒全民的共同記憶,影片創作者也是重大歷史事件的親歷者,一些帶有標簽化的個人真切記憶成為導演們的創作靈感和敘事視點,例如,游行人群中漫天飛舞的《人民日報》號外、小時候街坊鄰居一起在弄堂里看黑白電視的場景、香港回歸那一刻的熱淚盈眶等個人記憶片斷的融入,引發觀眾的親切回憶,讓觀眾感覺是用我自己的小視角在感知祖國的偉大成就。
該片屬于“拼盤式電影”,整部影片需要講述七個歷史故事,創作者們在結構全篇時,以時間為主線——每個故事開篇用一支書寫時間的“筆”來串聯七個故事,七個故事的時序與歷史事件基本同步。這種對“拼盤式電影”的巧妙剪輯,不僅起到縫合敘事的作用,使全片結構連貫、緊湊,而且能讓觀眾按照事件時間順序進行自然對接,減小觀眾的接受難度。在空間元素的處理上,影片敘事者不帶強迫性地把觀眾自然帶入歷史事件熟悉的現場,如天安門廣場的旗桿、上海弄堂等。
一是注重視覺語言的意指性。例如《相遇》中男女主人公在公交車上相遇,鏡頭既表現畫面前景的人物對話,同時表現車窗外面的歡慶原子彈爆炸成功的游行人群,隱喻科技工作者在戀人面前,寧可犧牲愛情也要保全原子彈的成功;再如《白晝流星》中問題少年策馬奔騰,去迎接從“天”而降的宇航員,隱喻人與重大事件碰撞后的“洗心革面”。二是注重敘事語言的真實性,影片對央視新聞等原始影像片斷的嵌入、年代舊物和真人宇航員的使用、上海弄堂等原始場景的情景再現,好似把觀眾帶回到歷史事件現場,讓觀眾產生自己就是事件中的某一位的幻覺,用真實鏡頭有力地喚醒了觀眾的歷史記憶和愛國激情。
另外,創作者敘事風格的各具特色。盡管近幾年主旋律電影“假大空”的形象在改觀,但是主旋律電影主題和基調的規定命題會制約導演的發揮空間,容易帶來模式化的弊端。該片七位導演執導的七個獨立影片,卻體現出各具特色的風格。七位導演把主題“規定動作”與風格“自選動作”巧妙搭配,既保證了整部影片愛國主題的頻率共振,又彰顯出自己的個人風格,達到了思想性與藝術性的有效融合。觀看整部影片,觀眾仿佛欣賞到多姿多彩的七場小電影,其中粗獷敘事風格的管虎導演帶給觀眾的是節奏強烈的《前夜》;愛情片的旗手張一白導演似乎在講述為了核試驗犧牲自己的凄美愛情故事《相遇》;浪漫主義風格導演陳凱歌用極具寫意的手法,詩意表達“白晝流星”帶給人心靈的撞擊和改變;徐崢和寧浩兩位喜劇片導演在《奪冠》和《北京你好》中用幽默敘事風格張揚中國人的自豪感;《回歸》導演薛曉路運用女性獨到的細膩手法,以香港回歸時間的一秒必爭這個細節入手,表現捍衛國家主權的不懈努力;具有女性視點特色的《護航》導演文牧野從備飛女飛行員的獨特視角,生動刻畫了中國女飛行員肩負重任背后的擔當與成全的柔軟。雖然七個單元影片的風格各異,但全篇毫無違和感,呈現給觀眾的是一部有張有弛、有笑有淚、寫實與寫意相結合、昂揚又深情的正劇。
受眾框架即受眾個人接觸和處理大眾媒介產品信息的認知結構和詮釋規則,即受眾自己的認知圖式。這種認知圖式包括受眾的經歷經驗、觀念情感、行為取向等。《我和我的祖國》影片的高票房和好口碑,有力說明了影片創作者的主題框架、事實框架、敘事框架等編碼契合了受眾的認知框架,受眾沒有形成對抗性解碼而削弱影片的傳播效果。
從事實框架可以看出,該片選取的七個故事,橫跨新中國70年的變遷,凝聚著幾代中華兒女的努力。不論是白發蒼蒼的老人,還是身強力壯的中年人,再或是朝氣蓬勃的青年人,都可以在片中尋找到自己經歷的“影子”,從而產生身臨其境的觀感。影片對各個年齡段觀眾的經歷契合,有效調動了存量觀眾特別是老年觀眾走進影院,使票房節節飆升,擴大了影片的傳播面。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中華兒女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而奮斗的共同價值觀,其中“愛國”是從個人行為層面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凝練表達之一。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高度重視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學習貫徹,目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已形成全民共識并深入到每個中國人心中,為《我和我的祖國》這樣的愛國主題影片鋪墊了深厚的觀眾思想基礎。在這樣的背景下,創作者們選擇以柔性方式建構“我和我的祖國”血脈相連的主題框架,能精準擊打到受眾的情感痛點,使愛國情感得到極大認同。同時,國慶節前后全國各地各種愛國活動聲勢浩大,全國上下已營造出愛國情感爆棚的氛圍,該片選擇在全民愛國情感升騰到沸點的國慶檔公映,使觀眾的觀影期待和愛國情感“一觸即燃”。
在當今新媒體時代,明星流量、話題熱度等成為大眾傳播的關鍵詞,直接影響到受眾的觀影行為取向。影片創作團隊深諳受眾的喜好,在演員選擇、營銷運作模式等方面更加注重受眾的需求。一方面,陳凱歌、徐崢等七位名導組成的“導演天團”及葛優、黃渤、張譯、劉昊然、朱一龍等五十多位“實力+流量”明星加盟的“演員天團”,其“吸粉”力與感召力讓其他影片望塵莫及,觀眾或許因喜歡某位風格的導演或戲精演員或流量偶像而產生觀看欲望,例如朱一龍粉絲成功發起“全國百場公益觀影活動”,感召全國三十多個城市的觀眾走進影院觀看該片。另一方面,利用名人效應,制造話題,提高了影片議題卷入度,例如放映前發布歌壇天后王菲演唱的主題曲和明星電影海報,使影片未映先火;不少大V影評人在微博和《今日頭條》等網絡平臺熱評與推薦,帶動“#電影我和我的祖國#”話題熱度,引導相關話題走向,進而提高了大眾的觀影傾向和“點贊”互動。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我和我的祖國》無疑是一部“有溫度有深度有市場”的優秀影片。該片的成功上映,不僅凝聚了幾代電影人以光影致敬祖國的告白,更展現了中華兒女在祖國發展中的參與感、歸屬感和自豪感,張揚了中國人的愛國精神;也表明當主旋律電影的創作框架契合觀眾的認知圖式時,定然會實現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共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