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求視域下老年學習成效的模型建構與維度分析

賈紅彬

(上海開放大學，上海 200433)

2019年11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國家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中長期規劃》提出，構建老有所學的終身學習體系。老年學習成效指參與老年學習活動對老年人的生活和發展所產生的影響與改變，是實施老年教育目標和教育過程的結果彰顯，是老年學員對老年學習價值最直接的評價。

一、聚焦老年學習成效的重要性與必要性

(一)推動老年教育內涵發展的內在要求

開展老年學習成效研究，相當于對老年教育的辦學質量進行評價，評價結果是開展教育管理和改進工作的重要依據，對老年教育機構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在老年學習成效的指引下，有利于引導老年教育機構從重視辦學規模、場地設施、資源投入等硬件建設轉向師資隊伍、課程開發、管理服務等軟件建設，通過優化課程設計、調整資源配置，能夠更有效地激發、更合理地引導、更精準地滿足老年人的學習需求，更充分、更公平地保障廣大老年人學習權益。

(二)提高老年學員學習質量的重要保障

通過對老年學習成效的維度進行梳理分析，能夠幫助老年人清晰地了解參與老年學習活動在個體完善和生活圓滿方面可能獲得的發展成效，進而明確學習的意義與價值，提高學習的自信心與意志力，養成參與老年學習的主動意識與自覺習慣，激勵并引導老年人成為終身學習者。另外，老年學習成效既有知識、技能等顯性可測量的方面，也有觀念態度、情感體驗、人際交往等隱性可感知的方面，在強調構建終身教育體系和建設學習型社會的時代背景下，老年學習成效討論的維度劃分和項目內容可以為老年學習成果認證制度建設提供必要參考，為老年學員學習質量的監測與提高提供依據。

(三)拓展老年學習多元功能的迫切需要

近年來，我國老年人的身心健康狀況得到明顯改善，人口預期壽命得到了顯著提高，新一代的老年人是健康、有活力的群體，是可以再學習、服務社會及他人的重要人力資源，[1]開展老年學習成效研究，能夠拓寬老年教育功能的邊界和范疇，彰顯老年教育的辦學價值，凝聚社會各界發展老年教育的共識，使社會大眾充分認識到老年學習不僅能夠提升老年人的健康狀況、生活品質和幸福指數，而且還能夠促進潛能開發、文化傳承和老有所為，支持老年人參與社區治理，扭轉社會文化偏見，減輕家庭和社會的養老負擔，緩解老齡化社會的危機。

二、老年學習成效模型建構的理論基礎

需求是一種源泉和動力，它代表了一種不平衡狀態，反映了個體生存和發展的要求。[2]老年發展需求是指老年人為了完成老年期的發展任務，滿足自身發展的需要，通過自身努力達到自己所期望的狀態。老年發展需求反映了老年人改善生活的要求和期望。

(一)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

需求層次理論提出，人的需求有不同層次，按其重要性及發生順序分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愛與歸屬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其中，將低層次的需求稱為缺失性需求，將高層次的需求稱為成長性需求。當人的低層次需求被滿足以后，會轉向尋求實現更高層次的需求。[3—4]需求層次理論也適用于老年群體，老年人作為社會上的弱勢群體，有衣食住行、生活照料等基本的生理需求，有強烈的醫療保障、經濟供養的安全需求，有保持自信、他人尊敬、維持地位的尊重需求，有獲得親朋好友情感慰藉、關心接納的愛與歸屬需求，還有開發潛能、創造價值、感受圓滿的自我實現需求。老年學習應當以多層次、多方面的老年需求為出發點，提供個性化、差異化的學習服務，精準滿足老年人的學習需求。

(二)麥克拉斯基需求邊際理論

美國老年教育學之父麥克拉斯基(Howard McClusky)在1971年提出了需求邊際理論，并將老年人的學習需求分為五類：一是應付需求，指個體在日常生活中應對基本的生活環境和復雜社會的需求。二是表現需求，指因活動本身參與其中，并從活動中獲得內在滿足感的需求。三是貢獻需求，指通過幫助他人、奉獻社會來增進自我價值或充實自我的需求。四是影響需求，指通過自己的力量能夠對自己周邊的環境及世界產生影響，使社會發生有意義改變的需求。五是超越需求，指超越生理上的限制，獲得對生命意義更深層次了解，實現人生歷程圓滿的需求。[5—6]需求邊際理論為老年教育的課程設置提供了依據，鼓勵老年人積極參與老年學習，提高生活適應和掌控能力，獲得閑暇生活、志愿服務、社會參與的條件，逐步實現自我超越。

(三)穆光宗老年需求結構理論

北京大學人口研究所穆光宗教授將老年人的需求結構劃分為5個大類13個方面：一是生存需求，包含老有所養、老有所助、老有所醫需求，就是要滿足老年人在衣、食、住、行以及健康、衛生和安全等方面最基本的需求。二是感情需求，包含老有所愛、老有所伴需求，就是要滿足老年人在親情倫理和情感生活方面的需求。三是發展需求，包含老有所樂、老有所親、老有所學、老有所美需求，就是要滿足老年人在娛樂、交友、求知、審美等方面充實自我、張揚自我和肯定自我的需求。四是價值需求，包含老有所為、老有所用、老有所成需求，就是要滿足老年人在自我實現方面的需求。五是歸宿需求，包含老有善終需求，就是要滿足老年人在人生最后時刻的需求。[7]穆教授認為老年人的需求擴展存在從內隱到外顯、低級到高級、物質到精神、家庭到社會的“同心圈效應”，要全面關注老年人的需求結構，特別是發展需求和價值需求，這將是時代進步的必然要求。

三、老年學習成效的模型建構與維度分析

精準掌握老年人的發展需求和學習需求是組織開展老年學習活動的首要前提，制約著老年學習愿景的合理設置、學習內容的科學篩選和學習行動的有效激發，并最終影響著老年學習成效。

(一)老年學習成效的模型建構

2006年，《中國老齡事業發展“十一五”規劃》提出了老齡事業發展目標的“六個老有”——老有所養、老有所醫、老有所教、老有所為、老有所學、老有所樂。2018年，新修改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老年人權益保障法》規定，贍養人應當履行對老年人經濟上供養、生活上照料和精神上慰藉的義務。人的需求處于動態演化的進程中，老年人的需求結構和需求程度也會隨著個體發展、周圍環境和社會進步而不斷調整。通過梳理需求層次理論、需求邊際理論和老年需求結構等研究理論和相關政策，嘗試將老年人發展的需求歸納為五個維度：生存需求、發展需求、親密需求、享受需求、超越需求，這五類需求同時并存于老年人，只是不同的需求在迫切程度上存在個體差異。通過組織學習活動能夠引導老年發展需求轉向老年學習需求，老年人參與學習活動旨在滿足五維發展需求，達到老年學習的愿景——老有所養、老有所學、老有所伴、老有所樂、老有所為。老年學習通過創造公平普惠的學習機會，提供豐富優質的學習內容，創新多元便捷的學習方式等途徑，不斷滿足老年人的學習需求，彰顯出老年學習成效——呵護身心健康、助推素質提升、獲得精神慰藉、體驗休閑生活、賦予價值圓滿(圖1)。

(二)老年學習成效的維度分析

1.生存需求維度：呵護身心健康

幸福晚年要以身心健康作為基礎，但老年人面臨身體機能衰退，還要經歷退休導致的社會地位喪失、職業角色剝離，容易引發意志消沉、惆悵失落的情緒。老年學習有助于呵護老年人身心健康：一是更新健康意識。1987年世界衛生大會首次提出“健康老齡化”理念，強調老年人在生理、心理和社會交往能力上的健康。[8]老年學習能夠幫助老年人樹立健康老齡觀，引導其做一個現代意義上的健康老人。二是掌握保健知識。健康是老年人學習所關注的首要內容，老年教育機構為老年人提供系統、科學的保健知識和鍛煉機會，幫助樹立正確的養生理念。三是維持健康體魄。老年人群普遍存在一些基礎性疾病，老年學習針對性強、時效性高，課堂教授的疾病預防與緩解技能可以提高機體免疫力，增強老年人面對疾病的樂觀心態，為保持健康提供良好的心理支撐。四是調適退休生活。在退休前開展退休準備教育，引導老年人學會坦然面對、積極接納退休的事實，組織老年人力資源開發，幫助其樹立新的人生坐標，擺脫失落、孤獨、焦慮等退休綜合癥。

2.發展需求維度：助推素質提升

進入老年期，雖然個體身體機能和社會適應能力下降，但老年人仍然要妥善處理個體成長的階段性發展任務，使現有的知識結構和能力水平得到更新和完善，從容應對社會變遷，增強生活自助，減輕家庭的照顧負擔和社會的養老壓力。老年學習有利于助推老年人素質提升：一是維持生活自理。老年學習能夠延緩身體的衰退進程，掌握應對機體衰老、能力減退的知識和方法，學會與疾病共處，降低失能的風險，延長認知、活動等方面的自理能力，減少對他人的依賴，延續原有的生活方式，維護老年人的從容與尊嚴。二是適應社會變遷。家庭小型化、科技智能化、觀念多元化等成為現代社會發展的趨勢，這要求老年人參與社會化。老年學習能夠增強老年人的社會適應和參與能力，塑造新的價值觀和行為模式，讓老年人緊跟時代前進的步伐。三是塑造學習品質。老年學習能夠破除“老不用學、老不能學、老學無用”的心理障礙，激發更廣泛的學習動機，培養創造并享受學習生活的能力，升華學習體驗，從“門外漢”成長為“行家里手”，將學習內化為一種本能需求與自覺行動。四是完善自我意識。參加老年學習使老年人對自己的能力、性格、興趣有了更深入的認知，能夠增強自我意識，提升自我認同，完善看待人生、對待世界的底層觀念和基本態度，使其思想更加開放、心智更加成熟，為達到心理圓滿奠定基礎。

3.親密需求維度：獲得精神慰藉

Havinghurst和Albrecht認為老年人的生活滿意度與社會參與度是呈正相關關系的。[9]老年學習賦予老年人平等享受繼續教育的權利，幫助老年人尋找并融入到同伴群體，為個體發展提供社會性支持。老年學習有助于老年人獲得精神慰藉：一是結交學習伙伴。老年學習是一種主體間的社會活動，存在多重的人際互動，榜樣的示范、同伴的鼓勵、教師的肯定都能為老年人完善性格觀念提供契機，內化恭敬謙和、互敬互愛的人際交往原則，增強人際交往的主觀意愿，學會接納他人，分享學習體驗和人生經驗。二是涵養良好家風。老年學習為家庭注入了鮮活的學習元素，豐富了家庭成員之間的共同話語，增進了親密關系和代際交往。長輩們積極好學、以身示范，有助于形成健康和諧、勤奮好學的家庭氛圍，促進家庭成員知識化、家庭教育科學化、家庭生活文明化。三是拓展人際網絡。老年學習能提供老年人勝任新的社會角色所需要的人際交往知識和關系處理能力，幫助其擴大接觸面和社交圈，建立豐富的人際聯系，獲得穩定的情感支持，逐漸擺脫邊緣性、局外人地位，提升存在感和參與感。四是共建和諧社區。老年學習既是個體性學習行為，也是群體性學習活動，通過將具有共同興趣的人聯系起來，激發老年人更多地參與社區活動，與周圍鄰里進行頻繁互動，打造熟人社區，能夠鞏固并提升居民對社區的歸屬感和社區的凝聚力。

4.享受需求維度：體驗休閑生活

社會進步使老年人的學習需求井噴式增長，老年學習的公益普惠性，為老年人提供了就近便捷、豐富可選的學習機會與學習條件。青年人的學習重在尋求職業發展，而老年人的學習重在服務當下生活。老年學習有助于引導老年人體驗休閑生活：一是創造樂學生活。老年人退休后由于閑暇時間富余，容易陷入懶散、放縱的生活狀態，當學習成為老年人生活的組成部分時，其生活軌跡將會因此發生改變。老年學習能夠引導老年人踐行學習型生活的理念，促進學習與生活的緊密融合，養成健康規律的生活方式。二是培養興趣愛好。老年學習能讓老年人擺脫瑣碎的家庭事務的束縛，廣泛選擇自己的興趣方向，開拓個體生活的可能，感受時間的寶貴和充實，獲得感知自我的心靈自由和發展自我的能力自由，為老年生活增添別樣的品味和色彩。三是彌補人生缺憾。生命成長歷程中曾被擱置的求學心愿會以遺憾的方式掩埋心底，參與老年學習能夠獲得求學圓夢的機會，補償過去在學習經歷上的缺失。老年學習并不刻意強調學習所要達到的結果，更注重享受學習的過程，這份寶貴的學習經歷可以積淀為個人成長故事，充實晚年的人生閱歷。四是感知幸福體驗。“幸福不是來自某種行為的結果或者動機，而是來自具有自成目的性的行為本身”。[10]老年人更關注自身內在的體驗，通過學習裝飾生活，創造并享受美好生活，因學習本身而感到快樂，在純粹的學習中提高生活的滿意度與幸福感。

5.超越需求維度：賦予價值圓滿

積極老齡化理念認為老年人是積極有為的群體，肯定了老年人的積極主動性，強調老年人可以再度為社會做出貢獻。[11]老年是人生發展的高峰，他們對時間具有獨特的敏感性，會對生活目標的優先級進行調整，傾向于投入到那些能夠豐富人生意義、滿足生活追求、延續生命價值的活動中。老年學習有助于賦予老年人價值圓滿：一是實現自我價值。老年學習引導老年人用建設性、發展性的眼光對待老年期，挖掘自身的發展潛能，拓展人生發展的可能性，增強成就感、效能感。獲得臨終關懷，削弱對生命謝幕的焦慮感，享受有質量、有尊嚴的晚年。二是樹立長者風范。老年學習中涌現出了大批謙恭友善、互幫互助的模范學員，彰顯著高尚的道德品質，傳播著社會正能量，樹立了新時代學習型、現代型老年人的社會形象，有利于扭轉傳統觀念對老年人的歧視與偏見。三是服務社區治理。老年學習能夠激發廣大學員志愿服務的熱情，利用掌握的知識經驗和技能特長反哺社會，參與志愿服務活動，力所能及地發揮余熱，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踐行“老有所學、老有所為”精神，為推動社區治理貢獻力量。四是助力文化傳播。老年學習者在社會上倡導并踐行了終身教育、終身學習的理念，助推了學習型社會建設，通過老年學習不斷提升自身的文化理解和溝通能力，參與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人類優秀發展文明，促進本地文化與外來文化、世界文化之間的交流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