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凡
馬克思主義作為廣大工人反抗資本集團統治和剝削的理論旗幟,對后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馬克思不僅揭示了資本主義生產體系的權力和收入分配不平等與財富占有不平等間的相互關系,還分析了資本主義生產體系的發展如何強化資本對勞動的統治和剝削,從而提出,工人階級只有推翻資產階級的統治,對整個資本主義生產體制進行全面的、深刻的變革,才能實現自身的解放和發展。
在“二戰”后,隨著資本集中、國家干預和帝國主義的發展,在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工人運動中,出現了“修正主義”“機會主義”思潮。伯恩斯坦等修正主義者提出,隨著生產日益受資本家私人聯盟以及國家的調節和管理,資本主義經濟結構已發生了長期變化,從無政府狀態轉變為了有組織的資本主義,經濟不穩定性降低了,資本主義社會保障體系能夠有效保證工人的利益了,危機和失業對工人階級的影響大大下降了。他們認為目前建立的按照公眾利益規范和約束政治和經濟決策權的制度,就能實現穩定的資本積累,并調和階級矛盾,實現民眾收入和福利的普遍、持續增進。
資本主義國家的社會福利保障制度作為保障工人階級利益最直接的制度充當著最有效的社會穩定器,其利用社會保障系統進行社會財富的再分配,在一定程度緩和資產階級與工人階級的對立。從20 世紀初,資本主義國家就在大量的工人群體罷工運動的背景下不斷建立和完善自身的社會保障體系,到目前大部分資本主義國家已經建立其自稱“完備”的社會保障體系。在社會保障體系不斷改良的過程中,工人福利確實在一定程度有所上升,但是其是否真的如資本主義國家所宣稱的那樣能夠保障工人的利益,需要去結合具體事件去具體分析。
本文選擇了具有全世界最富裕國家之稱的瑞士作為研究對象,在馬克思主義視閾下結合瑞士社會保障改良具體實事,探究瑞士的社會保障改良是否保真正障了資本主義體系下的工人階級利益。
自瑞士1848 年成立聯邦制國家以來,瑞士的工人就一直以來通過罷工、抗議游行等形式在向政府表達福利訴求。從結果來看,從19 世紀末開始瑞士工人每日的勞動時間就在逐漸減少,到“二戰”前已經從14 小時減少到10 小時。雖然瑞士對于勞動保護方面的法律建設都領先于全歐洲,但是其社會保險政策實施卻是整體落后于歐洲大陸。
瑞士不同的社會保險計劃受社會保險法管轄,具有自己的管轄權,并且無論是對整體人口還是對特定群體而言,社會計劃的保險范圍是強制性的。通常這些計劃是自籌資金的,但在某些情況下由國家補貼。團結一致與集體風險均等化是支撐瑞士社會保險制度的理論依據。

表1 瑞士各保險實施年份與其他歐洲大陸國家的對比
二戰以前,瑞士在1848 年憲法的指導下首先開始建立中央政府結構,并將某些權力轉移到聯邦政府。19 世紀帶來了瑞士經濟工業化的開始,這對經濟結構和人口的社會經濟條件產生了影響。瑞士的早期工業化主要集中在中小型企業(如紡織工業和精密工程)的發展,這些企業往往位于農村地區或小城鎮,與這個時代的許多其他工業化國家不同,瑞士沒有發展重工業。然而,與所有工業化國家一樣,瑞士經歷了大規模貧困、移民、社會困難、家庭和社會結構的變化、惡劣的工作條件和使用童工。在此背景下,瑞士承認聯邦國家的福利責任,將“共同福利”作為1848 年“憲法”第2 條的國家目標,因此瑞士在自由人道主義和工人運動目標方面建立起了精神和政治基礎。
作為改善工人狀況的立法措施,聯邦在1877 年引入了“工廠法”。即使與其他歐洲國家相比,這也是一項先進的立法,其中包括關于工業安全的規則,對女性和童工的限制,工業事故中的公司責任法律。然而,由于受到傷害的最高財務賠償責任非常低,許多因健康而可能遭受損失的工人無法得到令人滿意的索賠金額,實際上社會保障并沒有真正的改善。
瑞士真正奠定社會保險制度的基礎要追溯到1890 年他們的一次全民公投,其要求在憲法中加入一條賦予行政部門創建疾病和意外保險計劃的責任的條款。此條條款第一次發揮作用是在1902 年瑞士引入的“軍事保險法”,從此條款入憲到真正出臺具體社會保險措施,其過程經歷了12 年,在此期間“軍事保險法”還在一次公投中被否決。直到1911 年瑞士才出臺了第一部現代意義上的社會保險立法——《健康與傷害保險法》。這部法律的建立是兩種觀點妥協的結果,一個是站在資產階級角度認為這個保險會增加社會的隱含成本,另一個是站在工人階級視角認為工人階級應該擁有更好的醫療保障等福利水平。
“二戰”之前瑞士除過傷害保險外,并未實施其他重要強制性保險制度,“二戰”之后瑞士建立了較為完整的社會保險體系,主要包括老年、疾病、殘疾等保險項目。社會保險兩個基本目的主要是保證瑞士人民收入與收入平衡。一方面,瑞士人民在遇到不可預知的生活風險時,可以直接通過這些社會保險得到生活水平的保證;另一方面,通過這些強制保險政策進行收入再分配,緩解本國內部由于收入差距拉大所導致的社會矛盾,最主要還是工人階級與資產階級的矛盾。
“二戰”后雖然瑞士沒有參與20 世紀的重大軍事沖突,但該國仍然會受到戰爭的影響,它的工業和貿易陷入停頓,人口遭受短缺和貧困,這使得社會保護特別敏感。在這一方面,瑞士1918 年11月“大罷工”的政治領導人提出了結束罷工的條件之一就是建立養老社會保險計劃。為此“憲法”第112 條于1925 年制定,但直到1946 年12 月20 日“聯邦老年和遺屬保險法”才實施該立法,僅規定了最低基本養老金。這個保險法案規定個人收入的4%加上聯邦和州政府的一定補貼,作為退休養老金來源。這個法案也就是瑞士的“第一支柱”。1985 年,根據聯邦法令,瑞士建立了強制性的職業老年、遺屬和殘疾保障措施,即強制性的養老金儲蓄。這就是所謂的“第二支柱”。后來,“第三支柱”也開始建立,即私人養老儲蓄。至此,瑞士形成了以三根支柱為支撐的,建立在國家、集體和個人之上的養老保險體系。
最早出現于1911 年的《疾病保險法》,其修正案后于1964 年實行,擴大了保險公司最低償付范圍,提高了聯邦政府為疾病保險所支付的款額, 有95%的居民自愿參加了疾病保險。1996 年新的《疾病保險法》生效。隨著20 世紀70 年代初期經濟危機期間失業人數的增加,需要全面保險以防范失業風險,其中許多工人無法獲得失業救濟金。失業保險于1976 年開始建立,規定為強制性的保險,1996 年又作了部分修正,使之更加完善。經過了100 多年的實踐,特別是在“二戰”以后的50 年內,瑞士逐步建成了以三根支柱為基礎的較為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 這一體系成為瑞士現代福利社會不可缺少的穩定器。
從瑞士社會保障制度的變遷的過程中,可以發現在“二戰”之前,隨著瑞士工業的不斷發展,瑞士經濟不斷擴大的過程中,瑞士如同其他資本主義國家一樣出現了工人階級貧困加劇、難以支付正常的醫療費用等一系列的生存狀況惡化的情況,面對此種究其根本原因還是資本家與工人階級之間的分配不均衡(資本家對于工人剩余價值的侵占)引起的現象,瑞士在工人階級運動的壓力下選擇了實行一定的社會福利保險措施,來一定程度上保障工人群體的正常工作生活。這些改良措施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保證了瑞士經濟的穩定發展,但是當經濟繼續發展,資本主義內在矛盾繼續加劇,經濟危機再次出現的時候,又會出現工人階級與資本階級之間的劇烈對抗。
“二戰”之后到21 世紀,從長期來看,瑞士的福利保障水平一直在增加,一直不斷完善的社會福利保障系統作為最主要的瑞士緩解社會矛盾的資本主義改良途徑,最大化地為瑞士資本主義的發展提供了穩定的社會環境,緩解了資本主義的矛盾。從實際情況來看,瑞士社會保險制度的完善極大程度的保障了國內穩定的社會環境,為人民生活水平的提升奠定了制度基礎,促進了經濟發展并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瑞士居民在國際上領先的生活水平。但是實際上在瑞士的保險制度在不斷改良的過程中,瑞士保險政策在具體實施的過程中對領取保險的人的資質審核越來越嚴格,其政府官方解釋是“減少不必要人群對保險金的領取,以應對瑞士保險系統的不良財務狀況”。在2008 年生效的“殘疾保險法”第五修正案強調要保證獲得新的領取者變少,而且現有領取者如能重返工作應該停止給予他們保險金,在這方面,瑞士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例如促進職業重返社會,早期干預工人返回工作場所以及對福利權利進行更嚴格的評估,讓醫療專家更密切地參與區域醫療服務。這些措施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每年頒發的年度新養老金數量保持下降,2009 年比2003 年的峰值低40%。
從馬克思主義視角來看,瑞士社會保障改良雖然小幅度提升了工人階級的福利水平,但是資本家對于工人剩余價值的侵占這一事實并未改變,其只是從之前更多比例的侵占變得更少了。因此社會保障改良終究不能掩蓋資本主義里資本家對工人剩余價值剝削的這一事實。就目前狀況來看,這種建立在資本主義上的福利制度的弱點已經在瑞士社會保險之中體現出來,瑞士的保險系統財務狀況入不敷出,應該屬于工人的那一部分剩余價值收入并未完全轉移到社會保險系統中,導致瑞士只能通過削減開支來保障系統運行。
歐洲在“二戰”后到大約1970 年代中期是所謂西方福利國家的“黃金年代”(Pierson2006),此時期西方各國福利支出大幅擴增,福利制度日趨完善。瑞士戰后福利雖然也在此黃金年代逐步擴張,但幅度卻遠不如歐洲國家鄰國,其社會福利支出占國民所得之比率,在1980 年時,只與福利相對較不完善的英語系國家相當(見圖1)。

表2 瑞士各保險入憲年份與實際生效年份對比
1980 年代以來,西方的福利國家發展趨勢大體上是朝向緊縮,尤其是年金制度方面大多以刪減現有福利水準為發展主軸,然而,瑞士卻在1980 年以后,仍持續地擴張其現有的福利水準。1985年通過職業年金保險法,提供大多數勞工第二層的年金保障,1990年代后,瑞士通過了強制性的健康保險制度,而2005 年,經過數十次失敗的公民投票后,瑞士終于開辦了產假保險制度。因此,瑞士在1980 年代以來經過前述的社會福利制度建構后,其福利支出水準已大幅攀升,至今已經逐漸逼近北歐與歐洲大陸福利國家的水準。

圖1 瑞士與其他國家社會福利支出占國民收入比率
探究這種現象的原因,我們要從瑞士政治體制的視角出發。在1848 年之后的許多年里,政治格局繼續受到各州不愿將全面權力交給中央聯邦當局的影響。此外,瑞士政治意見的形成嚴重依賴于基層民主,這意味著決策過程漫長。同樣重要的是,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左翼政黨和工會的政治影響力一直相對較小,這通常可能會支持社會保障體系的擴張。瑞士人口也傾向于具有保守性,并且有一種文化期望,體現在憲法中,個人首先應該為自己的福利負責。
因此,出現此種狀況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瑞士的全民復決制度使得某項保險政策從寫入憲法到具體實施所經歷的時間大為拉長。另一方面,在逆歐洲福利國家趨勢加大福利保障水平的時候,瑞士的社會民主黨在此期間獲得了委員會7 個席位之中的兩席,這種政治上的改變使得瑞士加強了對于社會保障的開支。
我們發現,瑞士在福利保障發展與歐洲福利國家保持了不同步性,這種落后從側面反映了在資本主義框架下進行的對工人階級有利的改良會受到相當大的阻力,雖然瑞士的全民復決體制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工人階級的政治權利,但是也由于這種體制的存在,導致在進行有利于工人群體的資本主義改良發生時,會存在長時間的多方利益集團的博弈,導致政策具體實施時間大幅度延遲,工人階級最初的訴求會一定程度上妥協于其他利益集團并使其“訴求目標”扭曲。
注釋:
①張紹焱.政治經濟學概論:資本主義部分[M].中國經濟出版社, 2004.
②Schmidt M G. Sozialpolitik in Deutschland: historische Entwicklung und internationaler Vergleich[M].Springer- Verlag,2005..
③王黎.瑞士的老年社會福利[J].社會福利(7):50- 51.
④Piller O. Die soziale Schweiz: die schweizerischen Sozialwerke im ?berblick[M].Haupt,2006.
⑤Bollier G E, Conrad B, und Verwaltungsbeamter V Z G. Leitfaden schweizerische Sozialversicherung[M].Zürich:Stutz,2001..
⑥Moser J.Der schweizerische Wohlfahrtsstaat:zum Ausbau des sozialen Sicherungssystems1975- 2005[M].Frankfurt:Campus,2008.
⑦Kocher G,Oggier W.Gesundheitswesen Schweiz 2004- 2006[J].Eine aktuelle?bersicht,200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