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璐
摘 要:蕭紅是現代文學史上著名的女作家,她以自身經歷和生活為底蘊,用小說書寫她所認知的世界。在蕭紅的小說世界中,透過男性形象的塑造展示了中國近代社會的變遷。蕭紅筆下的男性形象有著獨特的意味,她描寫農民是野蠻且冷酷的,描寫市民是可悲又可憐的,描寫知識分子是懦弱兼虛偽的。雖然其中一些不免讓人感到“絕望”與“壓抑”,但不得不承認,這恰恰是對那個年代背景下國民劣根性的深刻揭露。蕭紅的小說入選了語文新《課標》必讀書目,這更加說明了對蕭紅小說中男性形象進行解讀的必要性,其小說藝術價值之于語文教學的重要作用。
關鍵詞:蕭紅 小說 男性形象 語文教學
蕭紅,1911年出生于黑龍江,1942年于香港病逝。在她三十一年的短暫人生中,可以說是命運多舛。幼年時生母早亡,父親和繼母對蕭紅并不友好;中學時反抗包辦婚姻,毅然出走去北京求學;狀告未婚夫的哥哥,但原諒了未婚夫并與之同居,又在生產之際遭其拋棄;與蕭軍相識,遇見了愛情,也品嘗到背叛的苦澀;結識了端木蕻良,但在病重的時候,丈夫卻不在身邊……十年的創作生涯盡管短暫,卻成果斐然。《生死場》《呼蘭河傳》《馬伯樂》《商市街》等作品為現代文壇留下了特點鮮明的“蕭紅體”—散文化的現代小說。而蕭紅以其人生積淀,從所熟悉的生存際遇出發,對“生而為女”的悲劇,對國民的劣根性進行了“張揚式”的批判,使其小說獲得了獨特的文化內涵,彰顯出蕭紅作為一名女性作家思想上的成熟。
一、蕭紅小說中獨特的男性書寫
“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都是因為我是一個女人”,這是蕭紅對自己的深刻解讀。而為什么因為自己是“一個女人”就會有如此大的不幸,提及原因,則與男人及男權社會有著莫大的關系。蕭紅幼年喪母,作為家族長女,不僅要忍受在封建家庭的不受重視,還要在封建的父親、“惡言惡色”的繼母的陰影下生活。在那個動亂的年代,不滿二十歲的蕭紅,就因為不滿父親安排的一門親事離家出走,爺爺離開人世后,徹底與家庭斷絕了聯系。可以說父親封建家長的形象已經在蕭紅心目中打下了深刻的烙印,蕭紅對男人最初的痛苦回憶,也大抵是從父親開始的。從東北的白山黑水到香江河畔,在戰火紛飛的漂泊生活中,蕭紅積累了眾多的人生體驗。因而在蕭紅小說中所構筑的社會生活畫卷中,涉及的眾多的男性人物形象也大抵與蕭紅的親身經歷有關。
蕭紅將魯迅視作導師,蕭紅對魯迅的“改造民族靈魂”的文學觀做了繼承和發展。魯迅曾親自為蕭紅的《呼蘭河傳》作序言,并認為這部小說能夠改造中國中華民族的靈魂。盡管蕭紅是位列其中的代表人物,但是她的寫作視角與冰心、丁玲等人有很大不同。蕭紅小說中所表現的社會空間更為廣闊,人物更為豐富多樣。她筆下的主人公身份各異,有市民、農民、知識分子;其表現內容相較于其他女作家經常表現的婚姻、戀愛、家庭,更多的是從平視的視角出發,對整個封建社會進行全局的審視,對所描寫人物作冷靜的批判。蕭紅曾被劃歸“左聯”文學的范疇,但是她從來不以歌頌的角度去寫作,這使得蕭紅小說中少有光輝的男性形象。在蘇教版高中語文選修教材的《呼蘭河傳》片段中,正是封建社會中男性的壓迫造成了小團圓媳婦的死亡。蕭紅以一個女作家的細膩和敏銳清醒地書寫著底層女性病態的精神狀況,目的是“揭出病苦,以引起療救的注意”。
二、蕭紅小說中男性形象的解讀
通過梳理蕭紅的作品,我們不難發現,男性形象在蕭紅的筆下多是丑陋的、虛偽的、殘忍的、卑微的,卻是最真實的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部分男性的映像。蕭紅的作品敢于直視現實,并不粉飾客觀。她冷靜地展示現實生活,揭露種種的國民劣根性,尤其是封建男權社會中,男女地位極度不平等而造成的女性悲劇。讓學生思索這悲劇的成因,進而想要改變這不平,讓中國的女性免于悲劇,暴露人的思想的狹隘,啟迪學生反思自己的生活。結合文本解讀,不難發現蕭紅作品中三類具有典型意義的男性形象。
1.野蠻冷酷的農民形象
在傳統文學作品中,農民形象總是勤勞的、善良的,農民男子多以樸實、忠厚見長。但是在蕭紅小說作品中,男權社會始終壓迫著女性,冷酷與野蠻是農民男性形象的標簽。
在小說《生死場》中,金枝與成業愛得熱烈,因為金枝懷了孩子所以倆人匆匆結婚。成業的嬸嬸一早就不看好金枝、成業這一對,她認為成業與金枝盡管愛得熱烈,但在這個社會中,成業并不會好好對待金枝。就像自己,多年的生活使她對丈夫(成業的叔叔)感到恐懼,丈夫生氣時她心驚膽戰,丈夫高興時她也不敢自然地流露笑意。果然,成業對待金枝的感情慢慢發生了變化。成業因為負擔不起家庭的重擔,將怨氣一股腦向金枝發泄,甚至遷怒于自己剛剛出生的親生骨肉,摔死了這個才來到人世間的小生命,男人的冷酷與野蠻可見一斑。女性毫無生命的尊嚴,當男人與你好時,女人尚能感受到關懷,而一旦男人無情起來,女性的生命和尊嚴是何等的卑微。在《生死場》中,還多次出現了這樣的描寫:“人和動物一起忙著生,忙著死。”這是蕭紅有意對女性與動物的界限混淆,表達出女性地位的可悲。
女性分娩的苦痛得不到男性的愛憐,反而是殘忍的對待。殘忍的丈夫向五姑姑的姐姐怒吼,并將一大盆水向遭受難產的孕婦潑去,并且不允許痛苦難耐的孕婦喊叫出來。經受一晚上的折磨后,已經死亡的孩子出生,孕婦也隨之死去。生活了一輩子的夫妻,女性在死后竟然得不到丈夫的一滴眼淚。得知兒子死訊,王婆喝了農藥,彌留之際,王婆的丈夫趙三放棄了搶救和陪伴,而是早早買好棺材,挖好墓地,等待王婆咽氣。可是王婆的氣息一直在游離,趙三等得十分不耐煩。當王婆突然發出動靜后,趙三撥開眾人拿著扁擔就向王婆的腰間扎去。幾十年的生活,趙三竟然就這樣送走了王婆,何其殘忍與冷漠。
2.可悲又可憐的市民形象
蕭紅人生的最后時間是在顛沛流離中度過,一段段失敗的感情讓蕭紅處于一種孤獨、悲涼的狀態。表現在其作品中,能使人感受到悲天憫人的情懷與感傷。
在《呼蘭河傳》中,蕭紅對小城鎮呼蘭河進行了描繪。這是多年離鄉的蕭紅對故鄉思念的一種寄托。但是蕭紅并不熱愛故鄉的鄉人,他們的人生是荒涼的,生老病死只不過是時間的延續,更多的是“長大就長大,長不大就算了”,因而蕭紅反復說“我家的院子是荒涼的”。其實荒涼的更多是指鄉人—這群麻木的在社會底層掙扎生活的小市民。有二伯這個人物就是蕭紅描寫的小市民男性形象的典型代表。有二伯六十多歲了,是個可憐的人物,他沒有妻子和兒女,他只是和鳥說話,和大黃狗聊天,和石塊對話,更多的時候是孤寂地坐著。同時有二伯也是可悲的,他沒有一個像樣的工作,穿得破破爛爛,家徒四壁,卻從未想過通過努力改善自己的生活。沒錢了就去偷,被發現了也不知道羞恥,被放過也不曉得改正。雖然有一次被“我的父親”抓住痛打一頓后要跳井自殺,但最后卻成了一段笑話。
老廚子也是蕭紅筆下一個典型的小市民形象,盡管在《呼蘭河傳》中沒有濃墨書寫,但是通過散落在小說各個部分的描寫已經能為我們勾畫出一個鮮明的具有小市民習氣的人物形象。老廚子喜歡看熱鬧,也常常把“看熱鬧吧”掛在嘴邊。有二伯要跳井上吊,老廚子跑去看;團圓帶來了新來的媳婦兒,老廚子跑去看;馮歪嘴子將死的新生兒,老廚子跑去看……對于老廚子來講,上述這些都是“熱鬧”。但是,他卻從沒思索過自己的人生,這對于一個人來講,其實是十分可悲的。圍觀他人的不幸、別人的不屑一顧,構成了老廚子可憐可悲的一生。
蕭紅用細膩的筆觸刻畫了諸如有二伯、老廚子這類小市民形象,在對其進行鞭笞的同時,也是對這個國家和民族命運的反思。
3.懦弱虛偽的知識分子形象
蕭紅的小說總是獨辟蹊徑,甚至是與當時的主流格格不入。蕭紅本身是一名知識分子,但她鮮有像其他作家一樣描寫男性知識分子的光輝正面形象,描寫男性知識的分子的愛情與婚姻。蕭紅通過對知識分子日常生活的抨擊,來展示出中國知識分子的虛偽。
在《馬伯樂》這部小說中,蕭紅以戲謔的言辭對馬伯樂父子為代表的知識分子進行嘲諷。馬伯樂的父親學習基督教,但是只是一種表面的學習。馬父雇傭身體不好的車夫給自己拉車,并不是為了照顧的車夫身體和生意,而是為了能夠找車拉得慢的借口少給車錢;車夫病了,馬父不給送醫院治療,也不抬到屋子里照顧,而是禱告上帝。馬伯樂的虛偽比其父更甚,他時常說對中國人不敬的話,卻未曾想到過自己也是一個中國人;走在路上,撞到中國人他可以滿口的辱罵,但是如果撞到洋人,卻畢恭畢敬地說起了“sorry”。作為一名中國知識分子,能看到中國的積弱,但卻不通過自己的行動來改造積弱的中國,當戰火來臨之前,馬伯樂帶著全家逃難,但想著的卻是如何從妻子那獲得錢財,自己逃命。全無知識分子的擔當,只有自私茍且。
蕭紅身處社會動蕩、民族危亡之際,而她的個人際遇又給她帶來了莫大的悲哀。作為五四新文化運動后的時代新女性,蕭紅用自己的創作繼承了魯迅的文學觀,以自己獨到的視角和深刻的思想,對社會開展批判,并且通過男性—這一社會主導和主流群體形象的刻畫,表達了對國家興亡和民族命運的關切。而這一切對于語文教育來說是非常深刻又重要的主題,不僅僅對于學生,對于我們每一個教育工作者都是值得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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