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露
(青島大學,山東青島 266071)
印度佛教的創始人是釋迦摩尼。釋迦摩尼,姓喬達摩,名悉達多,是古印度迦毗羅(今尼泊爾境內)的王子,因對制度不滿和對人生的困擾而修行,領悟到苦、集、滅、道四諦,創造了最早的佛教教義。之后開始以口授的方式,并結合印度各地方言開始進行傳教。后來又借助印度阿育王的支持,讓佛教在印度流傳開來,并以斯里蘭卡為中心,向南傳往東南亞一帶,稱為南傳佛教,向北傳往西域,再轉至中原,稱為北傳佛教,而南傳佛教也通過海路傳往中原。
佛教最初傳入中國,是借助西漢末年絲綢之路,據記載,公元前2 年博士弟子景盧曾跟隨來長安傳教的大月氏使臣伊存學習《浮屠經》。《浮屠經》的傳授是口授,當時并無書籍可查,而是依靠異國僧人口頭敘述,宣揚佛法。當時的中國并沒有系統的宗教概念,所以傳道者并沒有急著宣揚佛法,而是開始翻譯佛經。當時的佛經翻譯家安世高、支讖、支曜、安玄、康巨、嚴佛調等,多為異域僧人,他們的漢語文化程度不足,沒有主動去適應中土的主流文化,而是希望佛經要忠于原文,傳達出佛的要旨,在翻譯方法上主要是直譯,“對佛法經典抱有虔誠態度,惴惴然惟恐違背經旨”。譯者們對于佛經的敬畏以及語言的不通,直接導致佛法的宣揚不暢,非但沒有獲得認可,反而因譯文的晦澀難懂受到質疑。于是他們開始探索,發現佛教的有些教義和當時中國本土衍生的道教有相似之處,因而開始依附道教,把難以翻譯的佛教的理論、觀念、范疇等同與道教中的某些概念,以道家概念翻譯佛教術語,并以當時中國流行的神仙方術來宣傳佛法,但這樣會致使人們把佛教與道教混為一談,并沒有把佛教的真諦傳達出來。外來文化進入一個新的國度,想要融入,那就必須采取本土人易于接受的方式,用一些等同的概念來傳達自己的思想,便于接受,依附于當時中國流行的道教,也可以說是黃老之術,也算是遵從了釋迦摩尼的教誨,因為當時他在印度傳教的時候,就是運用當地的方言,對不同階層的人,不同的地區進行相匹配的傳教。所以這樣是有益于佛教在中國的扎根和發展的。后來到了三國時期,也涌現了很多翻譯家,以支謙為代表,支謙博覽群書,通曉六國語言,在漢譯佛經時,有意識地對原文進行刪改,去除原文中繁復的表達,減少胡音即音譯在譯本中的比重,改‘胡音’為漢音。支謙的譯文力圖適應漢人的口味,譯文忠實性受到一定影響,但是從支謙開始,佛經翻譯開始兼顧形式與意義,更加注重譯本的文學性和可讀性。西晉時期也有一位翻譯大師竺法護,他是久居敦煌的月氏人,年輕時追隨師傅周游西域各國,精通36門語言,一生都致力于佛典翻譯,以弘揚佛法。這一時期的佛經翻譯,多為個人意愿,鮮有政府支持,且沒有完整的佛經書籍,都是高僧口授,很多理論都不全,所以此時的佛經翻譯比較稚嫩,這也跟佛教本身尚處于早期傳播階段有很大關系。
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玄學開始盛行,佛教隨著其流行也開始依附玄學,把自己的理論與玄學聯系起來,形成了玄佛合流,這為佛教的興起提供了很好的平臺。但是在之前西晉時期,佛教還是沒有對中國的文化造成多大的影響,因為當時人們都將其歸到玄學之下,佛教并沒有與知識分子有過多的接觸,但是東晉以后,有關玄學的探討研究基本都窮盡了,沒有創新的東西,人們開始找尋新的理論,把目光投向佛教。由于當時的佛教高僧已經入漢多年,不僅通曉佛法,對中國玄學理論也可以侃侃而談,讓當時的有識之士十分欽佩,時常前去交談討教,這樣就為佛法的宣揚提供很多機會。但是這時的佛與儒家存在一些尖銳的沖突,比如:儒家強調“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而佛教出家需要剃度,儒家講究孝道,要贍養父母,關愛親人,傳宗接代,而佛教要禁欲,遠離凡塵俗世,拋開俗世煩惱。所以在傳播的過程中,佛教進行了文化妥協,高僧慧遠說,佛教也是講究孝道的,為什么離開俗世?就是為了擺脫俗世煩惱,放下欲望執著,如果人人都能自我超脫,那天下豈不太平?這也是對父母的盡孝,對國家的盡忠,他認為佛教和儒家在更高層面上,是一致的,并不沖突。這一說法也的確為當時的人們所接受。
此時的佛經翻譯也得到了極大的發展,不僅譯經數量增多,經文質量也不斷提升。一方面是眾多中原僧人西行求法,不僅擴展了自身的佛理,還帶回了更多完整的佛經,為佛教傳播提供了理論基礎,也為佛經翻譯提供更多寶貴的素材,另一方面是這一時期佛經翻譯家的貢獻,功績最為突出的是鳩摩羅什,是古代四大譯師之一,他深諳佛理又能將梵漢兩種語言運動自如,在翻譯過程中,對前人的翻譯方法進行中肯的批評,并提出新的翻譯方法,即“對于原文、或增或減,務在達旨”的“意譯”見解,主張在存真的原則下,不妨“依實出華”,講究譯文的流暢優美,所譯佛經富有文學氣息,一直受到中國佛教徒和文學愛好者的廣泛傳誦。
唐代是我國封建社會發展的巔峰時期,經濟發達,國力強盛。唐朝開化的社會風氣,加之以包容的姿態大規模地吸收外來文化,尤其是佛教文化,使得佛經翻譯至頂峰,至玄奘已登峰造極,后世無人能出其右。學者們把羅什以前的譯籍叫“古譯”,把羅什及其以后的譯籍叫“舊譯”,而稱玄奘譯文為“新譯”。由此可見,玄奘開創了譯經史的新局面、新風尚。針對佛教術語在翻譯過程中出現的意義失真情況,玄奘提出了著名的“五不翻”原則。所謂不翻就是音譯,既對于原文中的神秘語(“秘密故”),多義詞(“含義多故”),中國沒有的物名(“此無故”),久已通行的音譯詞(“順古故”)及為宣揚佛教需要的場合下所用之詞(“生善故”),皆宜不翻,即只音譯不意譯,避免望文生義。在“五不翻”理念的指導下,在翻譯技巧上,玄奘還成功地運用了省略法、補充法、變位法、分合法、譯名假借法、運用代詞還原法等,有效調動各種翻譯策略,實現“文”“質”的辯證統一。梁啟超曾如此評價:“若玄奘者,則直譯意譯,圓滿調和,斯道之極軌也。”
公元907 年唐朝滅亡,中國封建社會進入五代十國時期,隨后宋元,佛經翻譯逐漸走向衰退,經歷了隋唐的繁盛時期,佛經典籍基本都翻譯完畢,此后的佛經漢譯漸趨衰微, 漸次轉向經錄和著述等方向。宋代之前,譯經史上出現了諸多翻譯理念,雖然有很多亮點,但不成體系,對于漢譯佛經的翻譯含義本質、譯經歷史、翻譯方法策略等鮮有成體系者,而該時期的高僧贊寧在總結前人的翻譯活動和實踐經驗的基礎上,完成了《大宋高僧傳》,并提出了諸多精辟觀點,可謂中國漢譯佛經翻譯史上的一部里程碑式的理論專著,贊寧亦被稱為“中國千年佛經翻譯的總結者”。雖然佛經翻譯接近尾聲,但不代表佛教的沒落。恰恰相反,這正標志著佛教由外來文化上升為主流文化,和傳統的道教、儒家形成三足鼎立之勢,完全融入了中原文化。
佛教傳入中國的歷程實屬不易,從外來文化上升為主流文化歷經諸多朝代,這中間中外傳道士的艱辛可想而知。其實佛法傳播的過程就是翻譯的過程,語言的不同會影響文化的交流,翻譯就是把一種語言轉化成另一種語言的行為,是文化溝通的橋梁,是傳遞情感的紐帶。所謂佛經翻譯的尾聲或者衰落,其實并不是字面上的貶義,而是佛經通過翻譯這個過程,逐漸地,完全地被中國接受,成為了中國傳統文化的一部分,以至于我們現在在運用的時候,會意識不到其存在。
總而言之,佛經翻譯與佛教的傳播息息相關,相互促進,佛經翻譯也為后來佛教的傳播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二者都為中國的傳統文化添光增彩。不但豐富當代的宗教文化,還對后世的文學、藝術甚至醫學的發展都起到了積極作用。這兩者在發展壯大的過程中,都在不斷適應時代的發展,迎合時代的需求,并沒有固步自封。在這樣一種思想的傳承下,佛教成為中國三大傳統流派之一,佛經翻譯的出現及興盛不是偶然而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