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生自然手語句法特點分析
——以貴州省A特殊教育學校為例

陳燕琴 楊麗云 肖菊英

(1、3.安順學院特殊教育學院，貴州 安順561000)(2.織金縣特殊教育學校，貴州 畢節552100)

一、自然手語句法與國家通用手語句法區別及其影響因素

(一)聾生自然手語句法與國家通用手語句法的區別

手語句法作為聾生交流工具的紐帶和橋梁，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區別。自然手語具有獨有句法結構的手語，自然手語的句法結構是遵從聾生特有的視覺認知規律。王東指出，聾生在日常生活中不應該使用自然手語，認為自然手語也不是用于教學的主要工具[1]。我國于2018年7月1日起開始實施的《國家通用手語常用詞表》中強調：手語應遵循約定俗成、求同存異、有利教學等原則；并強調用手語表達需傳遞的信息時表達者應要特別注重其手形、位置、動作、朝向、表情和姿勢幾個方面的規范性、變化性以及手語應有的表形表意的語言特征[2]。

在自然手語句法中，將突出的事物和首要的表達放在句首，而國家通用手語句法則和漢語的表達方式一樣；在表達疑問句時兩者之間在結構上截然相反：自然手語句法講究直截了當(例如：錢，有嗎)，在句法上會出現省略現象，而國家通用手語句法比較委婉表達所需要的事物(例如：有沒有，借我一點錢)，且強調要表達的句子內容方式與語法一致。在表達順序方面，自然手語句法顛倒，讓人理解不了深意，而國家通用手語句法更易明白所表達的含意。因此，通過對自然手語句法和國家通用手語句法的對比研究，有利于對自然手語句法所缺的句式進行更直觀上的理解，從而更促進完善自然手語句法語法語序的必要。

(二)自然手語句法與國家通用手語句法區別的影響因素

自然手語于1887年由美國傳教士引入中國，其發展僅僅只有短短的1百多年，且缺乏專業的研究，當然無法與五千年精雕細琢的漢字文化相提并論。但自然手語句法生動形象，其詞匯間的組合較為簡單，形式較少[3]；在課堂教學活動中，聾教育教師可以將自然手語與國家通用手語常用詞表相結合使用，在教會聾生通過自然手語習得漢語的同時，也教會聾生主動學會使用國家通用手語詞匯傳遞信息。

已有文獻資料顯示，關于對自然手語的研究大多是分析句子中的短語的手勢語，而缺少對手語句子的組成成分及常見句子結構的分析；在較多研究中都只指出了手語句法較為籠統的現象，而沒有站在手語句子各個成分的角度進行解釋分析。

二、自然手語的句法特點

自然手語的主要表達形式為借助以手的動作、表情、身體的姿勢進行思想的交流。自然手語是聾生在生活交流中傳遞信息的語言，它沒有語法和語序特征。在研究中，筆者發現，聾生在生活交流中其采用的自然手語句法繁雜多樣，從語法的結構分析，有顛倒的語句；以言語方式為主，則有句子復述混亂，即句子雜糅；從語言的表達為例，主次結構上表達模糊。研究手語句法特征目的在于找出自然手語與國家通用手語間的不同之處，發現其中規律以便更好地運用自然句法。

(一)自然手語句法結構特征

1.句子顛倒

自然手語句法中，句子顛倒主要分為語義和詞義顛倒，在語義顛倒中強調、突出等語言的目的而顛倒原有語序，成分也可以恢復到原位；詞義顛倒在句子中完全改變了句子的意思，這與原本意思表達上出現了出入。

2.語義顛倒

例：健聽人：你下午要做什么？

聾生：我下午要回家到學校。(漢語語序：我下午要從家里去學校。自然語序：我下午要回家到學校。)

上句在語法的修飾上，自然語序搭配不當；這主要原因自然手語在表達形式上主要通過動作、臉部的表情顯現內容，從而與文法手語的空間和手勢語使用規律有所區別。

3.句子雜糅

句式雜糅常分為句式雜糅和格式雜糅，句式雜糅出現的現象兩句合一，把兩個句子所表達的意思不同混合成一句，造成句子結構混亂，正確的表達是兩者應分開表述。常見的格式雜糅有：

例：健聽人：你們都在打籃球嗎？

聾生：他倆邊打籃球的，別人在黃叔叔家邊看電視。(漢語語序：他們在打籃球，其他人在黃叔叔家看電視。自然語序：他倆邊打籃球的，別人在黃叔叔家邊看電視。)

在句式雜糅中，雖然在表達上，我們大體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但結構上混亂不符合語法的規則，不利于課堂上的教學。而在語句上，自然手語對其進行過度的強調。按健聽人群的理解，操場上有兩個人打籃球，其表達：他們在操場上打籃球。而聾生則表達：他倆人在操場上邊打籃球。兩個以上使用了“他們”，表示統稱，數量上有所增多；表達上不懂語法使用，而進行過度的強調。

4.語言表達模糊

隨著手語的發展，聾生的自然手語越來越豐富，手語語言表達也起了一些變化。在調查中發現，大部分在語言表達方面缺失嚴重，不能完全表達自己的意思，而是進行一些簡單的構詞或者通過文字書寫，其意在層次上差異過大。

例：健聽人：你在忙什么？

聾生：剛才輸液完了。

健聽人：你在哪里？ 聾生：遠了地方。(漢語語序：我在很遠的地方。自然語序：遠了地方。)

在不同的語境里，自然句法的疑問句各不相同，驚訝式問句、思考性問句會根據環境的不同而表述不一樣；回答的風格也各有特色。在自然手語中，從來不加問號“嗎”“呢”等詞則出現在疑問句里，而面部的表情則填充了疑問句，同時加上肢體語言進行闡明所表達的含義。不論書寫或者交流表達上，聾生先強調做的動作“拍”“去”；所以，在表達上給人視覺上語言表達能力缺少代表性意義。

在自然手語中，自然手語句法多種多樣類型單一。以上的一些分析只針對A特殊教育學校聾生的日常生活與課間交流的用語。而不能具體說明自然手語句法的全部特點，在語法研究中，應結合語境全面了解和進行深入討論。

三、聾生手語句法特點分析

(一)手語表達及高頻詞特征分析

1.手語表達

手語是聾生的母語，它有自身獨特的句法特點，在對聾生的日常交流的觀察中，筆者得到了如下交流的圖像：

學生坐在教室里談論父母

圖1 爸爸媽媽去哪里了

圖2 爸爸在貴陽

圖3 媽媽在畢節

從圖片中得知，學生在交流的過程中發現，文法手語表述：“你爸爸媽媽去哪里了？”學生在手勢語的使用中，并沒有使用文法手語的正常語序，而是出現省略現象：你/爸爸/媽媽/哪里；在學生的回答：“爸爸/貴陽”“媽媽/畢節”；而在自然手語的表述中，著重點放在了句子主語的指代名稱和地點，而動詞“去”、介詞“在”則省略。學生在日常交流中，主要使用了自然手語，體現了學生在不同的場合，使用手語交流則不同。

圖4 “我”的自然手語

圖5 “我”的國家通用手語

圖6 “錢”的自然手語

2.高頻詞特征

高頻詞指的是使用的次數頻繁，來自畢節市特殊教育學校的聾生在手語表達上的相同性趨強。在高頻詞匯中，手語在表述上有著一定的區別，很多差異存在細節的不同。但是，自然手語與國家通用手語在手形的比劃中有所區別，如手掌方向不同，導致在理解事物上產生了分歧，例如：指代詞“我”、名詞“錢”在表達上的區別見圖4至圖6所示。

圖7 “錢”的國家通用手語

以上圖片中，圖4為“我”的自然手語：手掌平伸，向胸口內側，指代“我”。圖5為“我”的國家通用手語：食指伸直，其余四指彎曲，向胸口內側移動指代“我”。圖6為“錢”的自然手語：伸出右手，小指和四指彎曲，拇指食指中指互相來回移動，做出正常人數錢的樣子?；蛘哂沂直磉_多少錢，就動幾個手指，例如：我有二十元錢?！岸钡谋硎緸槭持负椭兄覆⒘?，一起彎曲動兩次。圖7為“錢”的國家通用手語：左手做出圓形的圖樣，右手靠近左手，右手手指的變動敲打在左手上，表明錢的數量不同。

(二)句子結構分析

手語是無聲語言里的交流工具，同時也是學生學習知識了解未來的必要通道，在聾生教育上，主要采用文法手語，便利于學生與老師的溝通，還有采用文法手語教學，方便學生與外界的交流。但在使用文法手語，大部分學生通常也攜帶著自然手語，在老師批改的作業和練習中，常常會出現句子成分殘缺、句子轉換、造句、擴充句子、表達語意不清現象。

1.句子成分殘缺

例如：( )在( )上不停地( )

學生答案:(王雄)在(操場)上不停地(打掃)

最佳答案：王雄在操場上不停地打掃衛生。

從句中看出，學生思路是清晰的，但在答題的過程中沒有注意后面的成分，通常運用自然手語句法形式完成。

2.句子轉換

例如：樹苗被暴風雨打得東倒西歪。(要求：改成“把”字句)

學生答案：暴風雨打得東倒西歪。

最佳答案：暴風雨把樹苗打得東倒西歪。

3.造句

例如：請用“厲害”造句

學生答案：小軍和小明在操場上厲害。

最佳答案：小軍學習成績很好，很厲害。

4.擴充句子

例如：我逗小蝦。

學生答案：我用小樹枝逗一只在休息的小蝦。

最佳答案：我在池塘邊逗小蝦。

5.表述語意不清

在作業中學生采用自然句法的形式進行表述：“一天下午，我和媽媽一起去家，”在句子中，學生表達不來“回”家的意思，但在國家通用手語的句法中，“回”和“去”的手勢語是一樣的，一手勢語多意，但介于自然手語的詞義不豐富，所以在表達有所出

(三)句子詞語使用分析

根據自然手語詞語的描寫方法，對資料中所涉及的部分自然手詞語進行描述：

1.動作詞語

A、撞：(兩手成“6”字形，對面逐漸向中間移動，互相相撞，然后另一方做出倒地的姿勢)，而在國家通用手語的表示中(左手握拳，右手橫立，用力撞向左拳[2]。)如圖8:

圖8 動作展示-撞

B、責任：(五指伸 ，掌心向內，左肩前，輕拍左前肩。)如圖9。而在國家通用手語的表示中(右手拍一下左肩，同任務的手勢一樣[2]。)如圖10：

圖9 動作展示-責任

圖10 動作展示-(國家通用手語)任務

2.一詞多義

A、知道：(一手食指直立，指尖朝太陽穴處敲兩下)，在自然手語中，“知道”的手勢語主要表示“清楚”“明白”的意思。國家通用手語上具有一定的區別，它按照語境的不一樣，而進行詞義的不同理解。

圖11 動作展示-喜歡

B、喜歡：食指微曲，指尖朝下頜處點兩下，同時頭向下微點兩下，在自然手語中，既表示“喜歡”，同時也含有“愿意”的意思。如，你喜歡嗎？你愿意嗎？都可以使用這個詞語表示。而“喜歡”和“愿意”在國家通用手語中在表情上表現出不一樣[2]。

圖12 動作展示-(國家通用手語)知道

(四)語法、詞義分析

語法有兩個含義，漢語語法是指沒有嚴格意義的形態變化，掌握流利漢語來表示自己的情感。而手語的語法規則是制定構成的，它將有意義的手詞語有順序地連接起來，且不是為某一個聾生而制定的。

語法主要分兩部分，詞語語法由詞、分類規律構成；句法主要是指句子與句子中的修飾詞組成的變化規律。語法一方面指結構自身規律，即常人說自己的事實；另一方面指書面語的語法表達。語法學是用來描述、探究、說明語法規律的科學，是對客觀事物的注解，而它的任務是規整句子、闡明詞語的成分，用來描寫格式。所以，在這點上，自然手語句法需要不斷地完善。

詞義指詞所包含的意義，即句子的內容，也指某一固定詞組包含的意義是對主客觀事物的反映，同時也是對主客觀特點的認識。詞義的本義是指詞的最初本身含義，而引申義是從詞的自身引申出來的意義，如句子①紅蘋果；句子②紅領巾；句子③紅衣服；句子的①“紅”使用自身意思，而句子②和③中的“紅”采用它自身的引申義；而比喻義把某種事物具有的特殊形象運用在不同的句子中，得到了不同的含義。又如句子①他長得好漂亮；句子⑤她穿的裙子很漂亮；句子④中指讓你的外貌；而句子⑤指外在穿著。在詞義里，語言是不斷發展變化，而其中詞義也有許多的變化，如在自然手語句法的表達：它是花；屁股疼；我的爸爸，他頭上有短發；我學習上努力，我考試40分；早上，起床看雪。從自然手語的角度分析“它是花”沒有具體反應這是什么花，怎樣的花，顏色是怎樣，沒有具體闡明花的客觀現象，所以沒有根據事物和現象反映出具有的特點；而從詞義角度分析，自然手語中的我的爸爸，他頭上有短發；早上，起床看雪；爸爸頭上有短發，是怎樣的短發，頭發的描述主要想表達對爸爸一個如何的形象，在句子中沒有體現，再看句子：早上，起床看雪。主體沒有，不明確，未交待誰在看雪；所以從詞義上，主觀主體沒有對客觀事物現象的本質進行闡述。

四、結論

聾生自然手語句法在句子組成成分上具有主語、謂語、定語的成分特點，聾生自然手語句法存在地方性、區域性和環境性手語句法的區別；聾生自然手語句法句子存在“把”字句和“被”字句的轉換，語句的“擴充”等特殊句式；從句子的角度來看，最常見的為主謂賓，謂賓，主謂狀，謂狀，主謂達到20多種，句子大部分以主謂為主，沒有過多的修飾詞，句子簡單、構成單一，不講究語法語序的正確性[4]。

在語序上主要有三個特點。首先，句子出現成分殘缺，結構上出現了語序上的混搭現象，學生在不明白其中的詞意，亂用詞與句，既不明白詞語的意思，也造成了句子的不協調，無法渲染所表達的感情，例如：“老師讓我學會編發，我感恩?！边@句話中，突出不了我對老師的感恩之情，也表達不出我內心的真實感受，結構簡單枯燥無味，所以在此的基礎上，應結合國家通用手語句法的規范性，讓自然句法賦予新的活力。其次，在擴充句子上，例如：把“小紅有一雙眼睛”句子擴充，在學生的表述中會出現“小紅有一雙葡萄的眼睛”這種表述。一般人不知道所要表述的內容重點，不會靈活運用，把簡單的句子更加復雜化。所以，從總體來看，表面層次能理解，但在擴充后，所修飾的詞語與結果不相符合。最后，在句子中存在語言表述不清，例如：老師問：“食堂里還有人嗎？”學生回答：“不夠少人，他們在打籃球。”在這句話里，學生主要想表達的是：“人已經很少了，其他同學在操場上打籃球?！痹诰渥又袥]有指明自己所要表達的主體內容，這也是手語強調重點內容的方式之一，在這一觀點還未曾有學者提出。

通過研究發現，學生在手勢語的表達和書面的表達以及語法方面存在一定的出入，在與學生的交流過程中，當他在說你是一個騙子，手勢的使用是：“真的騙子?！倍跁嫔蠈懗鰜淼摹澳闶球_子。”從我們通常運用的語法中，這兩種表達意思，它所含的意境是不一樣的，“真的”是為了更加突出他是騙子，而“是”的修飾是肯定你一定就是騙子，所以，修飾詞的運用決定了句子的程度以及突出的含義，但對于聽障學生來說，只要表達出自己所需要的意思即可。

我國的自然手語多而繁雜，但手語是聾生的母語，研究聾生自然手語對聾生的自我認知具有重要意義；研究聾生自然手語對于其他地方的聾生來說，可以為其提供認識、為其提供學習地方手語的路徑。因此，健聽者尤其是聾教育教師應必須做到：學習當地自然手語的同時結合國家通用手語常用詞表理解和掌握聾生的母語，以便于更好地和聾生交流；在手語運用方面，應遵循聾生自然手語的表達規律，靈活對待手語句子中的后置現象和省略現象，理性地看待自然手語；必須要理解和掌握自然手語的理論知識，并要能熟練地運用自然手語為聾生進行教育教學，以最終教會聾生通過自然手語習得漢語語法結構和表達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