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對風說(組詩)

■董慶月

第二空間

終于，我坐上了從甘肅到山東的飛機

和還沒有降生的晨光穿透云層

在我的窗前，幾朵厚重的云

仿佛一個人的靈魂，沒有誰靠近

光線落下，觸到我的肩，半懸在外面

幾年前的今天來到甘肅，甘肅

我把這個字放在一張紙上，這是

我的生長薄，我看見沙漠，胡楊

哨崗和牧羊的人

終于，我擺脫飛機的囚禁

站在山東這個大漢的胸膛上

站在牡丹路但沒有牡丹的地方

站在你——我愛的人面前

你從街上跑過，像一個迷路的人

一個塵封已久的名字墜落成眼淚

你要一個結局圓滿的故事——

我是你買回的一只鳥，然后放飛

現在又回來了，我的靈魂在你的身體里存放

我坐在地上，捕捉你的嘴唇

裂痕的手去一捏——卻什么都沒有

原來我長久跋涉在，信仰如此貧瘠

而意義卻如此茂盛的草原上

那里存活著的有無數種

統一和分裂的可能

原來這些場景從未發生

只是在我的第二空間上演

我是昨天出生

我是昨天出生，壽命很短

會扔掉很多東西：

有個水蜜桃味的棒棒糖

有一群在操場剛解散的學生

有我的目光在尋找你

有個白發的老人牽著她的老伴

有她乘涼的蒲扇和馬扎

有我的生命屬于你

有柳樹的垂簾，風的巡游

有我們相愛時走過的綠蔭的小道

有實中的電瓶車在路上，有我的愛

夜里我努力回想自己的青春

一切全部遺忘，扔掉，幾乎一切

可是隨著我的死亡，呼吸

又慢又不均勻

她這人值得我，在這種日子里

在這種險惡的日子里

加倍給以關心

柳樹對風說

我對你的喜歡

就像柳樹對風的愛

在春天來臨之時，風尋找

柳樹，去了一處又一處庭院

它弄翻噴泉，讓它的綠發豎起

在秋天來臨之時

風又跟柳樹在一起

在每個鄉間小鎮和河邊停留

每站它在樹林里幾乎沒弄出噪音

在柳樹抽著春天味道的雪茄

看著煙霧往北飄去，總是往北

重復著風的步伐

柳樹一輩子都評論它

它怎樣說來就來

風給柳樹的不管是希望還是痛苦

柳樹就站在哪兒，孤注一擲地

撲進它懷里，并且從一而終

用盡全力愛它

再也沒說出口

我們相隔的夜晚有些漫長

白天的時間遠遠不夠我去愛

有一天我對星星說：“等到天黑

的時候，我們的身份就互換一下“

這樣，星星會出現在你的夢里

而我會在黑暗中閃爍，我們還會

時常對視，還能偷看你熟睡的樣子

泗水下雪的時候

窗外你指向的那只小貓，應該還在吧

那些寒風里活著的萬物，它們的

溫柔總是要多于寒冷

它使每一粒塵埃在大雪的渲染下顫抖

使每一個人在寒風里自己變堅強

使時間變慢，變得生動形象

可是我們還是喜歡綠柳的春天

我們脫掉厚重的衣服，一度變輕

一個個日子重新恢復情趣

但愿春天快快到臨，用春風蓋住單調的

街道，土地，還有人群

不用刻意尋找，你會在座位上或者門口出現

身穿素雅的衣裳，仿佛

為你織就衣料的，就是那卷天的春風

在春風抵達之前，我已經無數次虛構了你

不遺余力的讓春天把你變得更好

每到黃皆，窗外總有白發的老人

牽著她的老伴，拿著她的針線和馬扎

他們和我們一樣喜歡仰望天空

看落日里的顏色和云朵，看身邊嬉戲的孩子

上與下，就是我們和所有人的歸宿

我是心懷萬物之人，穿過貧窮與戰爭后

我的影子，也帶有了它們冷漠的部分

我決定去一個地方——

那兒的太陽很大，沙漠寂靜、淡黃

石塊，沙丘和雪山備嘗辛苦

風也沒有什么阻擋，藍色的花兒開在圍墻

當然會有貧窮和戰爭

我馬上愛上這個地方，而從前

我只愛我的幸福和你

我還沒有說再見，我就走了

直到現在，“再見?！?/p>

我再也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