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與偏見》中間接言語行為的語用分析

楊福銀

【摘 要】語言學和文學的關系密不可分，用語言學理論去分析文學文本，旨在更好地理解文學作品和文學研究的本質。語言間接性現象廣泛存在于日常口語中，但在文學文本中也有突出表現。本論文以《傲慢與偏見》作為研究文本，運用例證法和定性分析法，對《傲慢與偏見》中的語言間接性現象和影響語言間接性的因素進行了分析。研究發現，間接使用語言是小說中人物為表達言外之意經常采用的一種方式。通過實施間接言語行為，能更好地反映出小說中人物的性格，如班內特先生幽默、簡小姐善良大方的性格。對間接言語的分析有助于人們更好地了解間接言語行為理論，把握《傲慢與偏見》中人物的心理狀態。

【關鍵詞】《傲慢與偏見》;間接言語行為理論;語言間接性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33-0172-04

言語行為理論是對語言的語用研究中的一項非常重要的理論，由英國哲學家約翰·奧斯汀提出。1962年，奧斯汀《How to Do Things with Words》一書的出版表明了言語行為理論的建立。言語行為理論是語言交際本質的哲學解釋，旨在回答“使用語言時我們想要做什么”的問題。約翰·塞爾進一步研究并發展了言語行為理論，提出了間接言語行為理論。國內外的學者對此也越來越感興趣，并紛紛提出了他們自己的見解，比如Jenny·Thomas、何兆熊以及何自然等等。

簡·奧斯汀是19世紀著名的女性小說家之一，《傲慢與偏見》是她杰出的一部作品，此書折射了18世紀末英國的生活和婚姻問題。小說通過對四種婚姻的描述淋漓盡致地展現出簡·奧斯汀對于婚姻的看法，即愛情和財產是任何理想和健康婚姻的前提，兩者缺一不可。

一、間接言語行為理論

約翰·奧斯汀在20世紀30年代首次提出了言語行為這個概念。在20世紀50年代，奧斯汀區分了敘事話語和行事話語，敘事話語可以被證實，然而行事話語是不能被證實的。后來，奧斯汀發現句子可以被分成顯性施為句和隱性施為句，即所有的句子都可以做事。因此，他放棄了之前的二分法，建立了三分法去解釋如何用語言做事。根據他的新理論，當說話人在說話的時候，他可能同時在實施三種行為：即言內行為、言外行為以及言后行為。言內行為是句子中所有的字詞的意義之和，言外行為是指說話者真實的意圖，言后行為是話語所帶來的變化或結果。奧斯汀注重語言的形式，他嘗試給言外行為分類，但是沒有成功。

基于奧斯汀的言語行為理論，塞爾對之前的研究做了一個系統的調查。他認為，言語行為才是語言交際的基本單位，而不是一個單詞或是一個句子。塞爾的理論更加注重語言的功能，而不是形式。

二、直接言語行為與間接言語行為

對于間接語言有兩種解釋，最常見的一種便是語言形式與功能的不一致。語言的三種功能分別為：陳述事實、命令他人的行為、尋求信息。這些功能對應句子的三種基本形式，分別是陳述句、祈使句和疑問句。如果句子的形式和語言的功能相對應，比如說我們用陳述句去陳述一個事實或者用命令句去要求別人的行為，那么我們說出的話就是直接言語行為。比如：Beijing is the capital of China.

但是如果形式與功能不一致，那么我們產生的言語行為就是不一致的。比如說我們可以使用疑問句去要求別人做事：Have you put your jacket on？ 這句話表面上是一個問題，但是言外之意是提醒聽者穿上夾克。

語言的間接性也可以從語言的字面意義和話語意義方面來解讀。當這兩種意義不一致的時候，語言的使用就是間接的。比如：A： Do you know the meaning of this word？ B： Dont you have a dictionary？ 事實上，A的話語并不是詢問B是否知道這個單詞的意義，而是想要B告訴他這個詞的意義，A的這層意思其實才是真正的話語意義。據我們所知，對于一個要求的反應應該是同意或者拒絕，應該是由陳述句來完成的。但是出乎我們的意料，B并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而是通過使用另一個問句來實施拒絕A的請求。顯然，B的回答是間接使用語言的一個例子。根據塞爾的理論，當一個人實施間接言語行為的時候，他正在使用兩種言語行為，一個是主要言外行為，一個是次要言外行為。主要言外行為是說話者交流的真正意圖，而次要言外行為是實現此目的的工具。B實施的主要言外行為是不想告訴A單詞的意義，次要言外行為是運用另一個疑問句來實現自己的目的。

三、語言間接性的影響因素

Jenny Thomas （1995） 在其《Meaning in Interaction： An Introduction to Pragmatics》一書中談到了語言間接性的影響因素，即權力、社交關系、強加程度以及權利和義務。

權力是語言間接性的首要影響因素。如果某人的權力比較大，這時想要表達一些不太友好的想法，出于禮貌，應該間接表達。比如，當你想表達你對于你的上司上班經常遲到這件事情很憤怒的時候，你會采用比較間接的方式表達。但是如果對方是你的好朋友，你會比較直接地說出。根據Spencer Oatey， 權力可以被分成合法權力、參照權力和專家權力。合法權力指的是某人由于他的年齡和地位被賦予一定的權力去規定一些事情。參照權力指的是一個人被其他人所喜愛，因此有責任為年輕人樹立榜樣。公眾人物、科學家、老師都是被認為具有參照權力的人。專家權力指的是一些人擅長其他人不太熟悉或想要學習的領域。

社交距離指的是兩個說話者之間內心所感受到的距離。換句話說，如果兩個人之間有著親密的關系，那么其中一個便不需要采用間接的方式去表達一些不太友好的話語。但是，如果你想在公交車上換一些零錢，就必須非常有禮貌并且組織好自己的語言，因為你自己和陌生人之間有著比較遠的距離，所以應該使用間接言語行為。

強加程度是語言間接性的第三個影響因素，指的是當要求別人做事，這個人所耗費的努力程度。例如，要求別人幫你拿個快遞比要求別人告訴你一條八卦消息的強加程度要高，所以當要求別人幫你拿快遞的時候，所采用的語言間接程度就會比較高一些。

最后一個影響因素就是權利和義務。比如，部門經理有權利安排部門內的事務來更好地利用人力資源。他之所以能如此簡單地做這件事，是因為他有權利命令部門內人員的行為。但是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同事之間，他就必須使用更間接的策略去實施同樣的言語行為。最重要的是，說話者是否有權利安排別人做事，而聽話者是否有義務履行。

四、《傲慢與偏見》中的間接言語行為

塞爾將言外行為分成五種范疇，分別是陳述式、命令式、表達式、承諾式以及宣告式。每一種范疇不僅可以完成它本身所聯系的功能，還有其他功能。在《傲慢與偏見》中，小說里的主人公有時因為某些影響因素，會使用一種言語行為去實施另外一種言語行為來間接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一）They were all astonished; and Mr. Bennet， who could by no means wish for so speedy a return， immediately said，“But is there not danger of Lady Catherines disapprobation here， my good sir？ You had better neglect your relations than run the risk of offending your patroness.” （Chapter 22， 2003： 108）

在這個章節里，柯林斯先生向伊麗莎白的好朋友盧卡斯小姐求婚，雙方的婚事很快就確定了下來。柯林斯先生準備按照原來的計劃啟程回去，這場對話發生在為他送別的晚宴上。班內特太太為了表達自己的友好，對柯林斯先生說希望能在朗本很快就見到他，而他說自己不久就會回來，使在場的人都很驚訝。這時班內特先生的話其實是間接言語行為，因為他用一個陳述式話語去實現命令式的功能，班內特先生真正的意思是告訴柯林斯先生沒有必要這么著急回來。從班內特先生所說的話中，我們可以得出結論，他并不歡迎柯林斯先生，以凱瑟琳太太作為自己的擋箭牌。此處語言間接性的影響因素是社交距離和強加程度，因為班內特先生并不喜歡他，并且之前都沒有見過面，所以在心里對他是有一定的距離的，但是這個要求如果直接說出又會顯得很沒有禮貌，因此班內特先生采用了間接言語行為來使語言變得合適并有禮貌。

（二）“What do you mean， Mr. Bennet， by talking in this way？ You promised me to insist upon her marrying him.”“My dear，” replied her husband， “I have two small favors to request. First， that you will allow me the free use of my understanding on the present occasion; and secondly， of my room. I shall be glad to have the library to myself as soon as may be.” （Chapter 20， 2003： 97）

在這個章節里，伊麗莎白拒絕了柯林斯先生的求婚，這件事讓班內特太太非常生氣。班內特太太下定決心要讓伊麗莎白嫁給柯林斯，所以她趕快去找了班內特先生，希望他能出面勸說伊麗莎白。班內特先生再次運用了間接言語行為，因為他用了一個表達式的話語去實現命令式的功能。班內特先生的言外之意其實是讓班內特太太盡快離開他的書房，他不想和他的妻子繼續討論這個話題，此處語言間接性的影響因素是由強加程度所造成的。因為班內特太太想讓她的丈夫快速解決這件事，而且根本不想離開他的書房，這個要求需要耗費班內特太太比較多的努力，因此他采用了間接的表達讓她離開房間。從以上所談到的，我們可以容易地發現，班內特先生是一個十分聰明并且幽默的人。

（三）“You began the evening well， Charlotte，” said Mrs. Bennet， “You were Mr. Bennets first choice.”

“Yes; but he seemed to like his second better.”

“Oh—You mean Jane， I suppose—because he danced with her twice. To be sure that did seem as if he admired her—indeed I rather believe he did—I heard something about it—but I hardly know what—something about Mr. Robinson.”（Chapter 5， 2003： 14）

這個對話發生在盧卡斯小姐和班內特太太之間，盧卡斯小姐來到朗本討論在聚會那天發生的有趣的事情。班內特太太認為賓利先生從聚會的一開始就已經喜歡上簡了，她想從別人的口中確認這件事情。班內特太太的最后這兩句話可以作為間接言語行為，因為她表面上用的是陳述式的話語，但是她的言外之意是尋找羅賓遜先生說的關于簡和賓利先生的話語，以證實自己的猜測。盧卡斯小姐明白了班內特太太的言外之意并且告訴她羅賓遜先生所說的話，因此滿足了班內特太太的需求和好奇心，在這里語言間接性的影響因素是權利和義務以及社交距離。首先，班內特太太和盧卡斯小姐沒有很多交集，因此并沒有很親密，在心里所感受到的距離比較遠;第二，盧卡斯小姐也并沒有明確的義務告訴班內特太太，因此，班內特太太運用了間接語言來尋找她想知道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