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雯佳
文化是社會意識形態以及與之相適應的社會制度、組織結構、生活習俗的總和,是民族化特征的積淀。文化的傳承往往需要借助于語言文字的載體和翻譯活動的媒介作用才能得以實現。翻譯往往包含了兩點內容,其中一點是翻譯本身,另一點則是翻譯的對象——讀者。譯者則介于翻譯文本和讀者之間,其所翻譯出的譯文則是為原文和讀者搭建起的橋梁。而譯者面臨的重要任務便是要對文章中出現的文化障礙問題做好處理。語言往往是對某一社會信念與行為的充分表達,并在某種程度上體現著當地的特色社會文化。所以翻譯與文化的相連性之高被廣大人群所認可。若是從實踐上展開分析,翻譯不僅是對語言的翻譯,更是對文化的翻譯,因為語言承載著文化,任何文章所表達的意思都直接或間接地與所屬文化相關聯。
“沒有一種語言不是植根于某種具體的文化之中的;也沒有一種文化不是以某種自然語言的結構為其中心的。”所以譯者所需要重視的不僅僅是語義,還有文化,唯有如此才可以準確地傳遞原文的信息,也只有通過譯者的二度性過濾和創造性叛逆,才能使文化信息完整而深刻地得到再現。
翻譯的延伸性和調節作用意味著跨文化翻譯闡釋的具體化,需要借助于譯者的深度介入。二度性過濾翻譯是指譯者在兩種語言系統下完成釋碼和再編碼的翻譯轉換過程,即首先完成原文本的符號翻譯,并對文化信息作解讀;其次再從文化意義出發,創設文化信息。由此來實現跨文化翻譯中的二度性過濾。
解決因文化的差異性所帶來的翻譯困難和問題是二度性介入,這對文化信息有效性傳遞和文化翻譯的實現也有著積極作用。文化缺位和文化錯位、譯文讀者認知條件和認知能力以及文化翻譯的目的等都需要譯者的二度性介入。
語言作為文化的載體,通常情況下都能夠反映民族的文化特征。且地域環境、社會制度、歷史沿革、思維視點在本質上往往是不同的,因而本民族與其他民族會在文化現象與形態上體現非對應的關系。就意識形態、價值觀念、思維方式、風俗習慣而言,英語文化與漢語文化就存在著很大程度上的差異,而文化缺位與文化錯位現象也總是存在著。這是對翻譯的挑戰,是不可小覷的內容。
1.文化缺位
在一種語言中不存在,而存在于另一種語言中的現象叫做文化缺位。十九世紀中葉,于對比兩種語言語法模式的前提之下,缺位(random holes)概念由美國語言學家霍凱特提出。巴爾胡達羅夫是蘇聯翻譯理論家,面對不同的語言詞匯分析時,“無等值詞匯”便被他引入。索羅金是80年代末俄國學者,他與其他同事提出了缺位(vacancy)理論。不同民族的政治、經濟、歷史、風俗都有所不同,正是這些方面的獨特性造成了文化缺位。因而文化缺位的主要特征是民族屬性和時代屬性。
民族屬性是文化的顯著特征,不同的民族它們的生活方式,生活習慣,思考方式和語言系統等各不相同,這些差異都會導致語言表達方面的差異。因此,在翻譯文化缺位詞語時,譯者需要靈活變通。
2.假性等值
于1957年,假性等值的概念被薩瓦爾(Savory)在《翻譯的藝術》一書中提出。即強調的是相同詞語含義不同,但在詞義上給人們留下了等值的一種假象。
就詞的文化內涵而言,許國璋先生提出了兩種情形:本族語中詞的文化內涵較外國而言是高的,或者是低的。假性等值的主要表現則總在引申內涵與聯想內涵等幾方面。
首先分析詞的指稱內涵,若風俗習慣、文化群體不同,往往是由于社會歷史背景的不同造成的,其差異性在用詞上往往有著較為凸出的表現,因而詞語的指稱內涵在語言中也存在著差異性。例如,在句子“這點小意思請你收下”中的“意思”是“禮物”的委婉說法,目的是為了照顧主賓雙方的面子。因此,不能將“意思”譯作meaning,而應譯作gift。前一句話也只能意譯為Please accept this little gift as a token of my appreciation.下面再來多看幾個例子:“玉兔東升”中“玉兔”在漢語文化中實借指月亮(the Moon),單英文表達是Jade Rabbit,這與原本的譯文有著天壤之別;一種漂亮的側面開衩的袍裙(Female Side-Furcal Robe),總是被絕大多數中國女性所喜愛,在漢語文化中往往被稱之為“旗袍”,這和Banner Gown又是大相徑庭;同樣,英語Lazy Susan實指Food turnplate(盛食品的自動轉盤),但從漢語翻譯的角度來看,這又是懶惰的蘇珊,與原本譯文并不相符。Merry-widows實指 Female straitjacket(女用的緊身衣),絕非是中文式的翻譯——快樂寡婦,Cheesecake在漢語翻譯中是“奶酪蛋糕”,但在英文中實指Female bonny photo(女性健美照),等。
其次,引申內涵在文化詞中也有所不同。人們在表達某種事物或者現象時,往往會借用于生活中的實物,即詞語會拓展出其他的意思。但是,文化群組不同,借指物和借指的方式也會不同,總是會使得詞語的引申義有所不同。例如漢語表達“他肚子里沒有多少墨水。”句中的“墨水”是借指“文化水平”的,若只是將其簡單地翻譯成“There isn't much ink in his stomach.”,這與原本的意思有所偏差,而應該譯作“He was not well educated.”或者“He is almost illiterate.”或者“He hasn't received much education.”
再次,在文化詞中,聯想內涵也有不同的表現。人們的生活環境、群族愛好和發展歷史往往是對語言產生重要影響的主要因素。養成觀察周圍生活環境的良好習慣,便會對生活中的人、物、事產生一定的情感聯系,并使得自身的交際能力于潛移默化中得到提升。可不同群族的生活環境不同,他們的情感聯想也會存在著差異。
羅貝爾·埃斯卜皮(Robert Escarpit)是法國文學社會學家,創造性叛逆的概念首先被他提出。他強調翻譯總是一種創造性叛逆,但從語言、文化上來看,譯文與原文相比就有著本質上的不同,說創造性在于譯文往往是以一種新的形式出現,或者所翻譯出的譯文又承載著新的內涵。
微觀層面的文字不單單影響著文化,宏觀層面的意識形成對文化的影響更大。依賴于語言又超脫于語言,這是文化翻譯的主要特點。前者是因為文化是依賴于語言的載體,后者是因為其文化內涵早已將語言的字面含義超出。然而,在文化的譯介過程中,學者們都不同程度地強調文化翻譯中的“原味”,其中,有些學者強調追求“字面的原味”。
但實際上,“原味”又有宏觀與微觀之分,“微觀”上的“原味”是著眼于文字表面的文化信息,其追求的是“點”的文化效應,而“宏觀”上的“原味”則是著眼于深層的文化信息,其追求的是“面”的文化效應。因此,不能簡單地把文化翻譯與語碼轉換畫上等號,應強調深層的文化信息的傳遞和譯文讀者的認知結構,在內涵與形式的矛盾和沖突之間進行叛逆性過濾的變通處理,追求“宏觀”上的原味。
1.叛逆性翻譯可以減少文化欠額
“翻譯目的論”由以Nord為代表的德國功能派從翻譯行為的目的性出發提出。“目的準則”是其核心原則,即“任何翻譯行為都是由翻譯的目的決定的。”(Nord,2001)該理論強調翻譯基于原文的文本處理過程才是翻譯,“原文僅僅是譯者使用的多個‘信息來源’的一種”,“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被打破,原文內容的去留性可以由譯者根據翻譯的目的決定。
在翻譯處理文化信息時,直譯往往會造成文化欠額,例如將“五講四美”譯做“Five stresses and four points of beauty”就是文化欠額的翻譯,因為譯文沒有將原文中的“講”和“美”的文化內涵體現出來,容易讓讀者不解或者誤解。如果跳出字面意思,叛逆性地譯作“Five merits to advocate(civilized behavior,common courtesy,hygienic conditions,proper discipline and public morality)andfour virtues to promote(lofty sentiments,refined language,good manners and environmental awareness).”原文的意思便會準確而清晰得多。
2.叛逆性翻譯可以適應讀者的文化認知需求
文化翻譯往往是在轉換文化環境的條件下進行的,譯者對文化信息的理解和吸收往往會受到文化接受對象的文化背景和文化認知能力的影響,給譯文讀者帶來意義真空的一點就是文化缺失,即譯者很難依據自己的生活經驗,將語篇內外的主要信息有機融合在一起,從而在建立理解原語所必需的語義連貫和情境連貫上難于上青天。所以若想達到預期的翻譯效果,就不能夠忽視接受對象的文化認知能力。例如,漢語讀者一看見“林黛玉”三個字就會聯想到她那“弱不禁風”的體態和“多愁善感”的性格,但譯文讀者受文化認知的限制,很難像漢語讀者那樣聯想到“林黛玉”的人物個性特征。
洪堡特作為德國著名語言學家、哲學家,他指出除表達功能外,認知功能也是語言的主要特點之一,且是一個民族進行思維和感知的工具。不同的語言,體現著不同的價值觀。若是某人對某一環境一無所知,則可以對語言進行過濾性創造,即對語言的字面含義進行深入的探究,再了解深層社會文化內涵的前提下對語言進行重組編碼。
在白居易的《長恨歌》中描寫楊玉環在軍隊嘩變中被賜死的一句“……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被譯做:The troops stopped moving onward till under their horses'hoofs they might trample thosemoth-eyebrows...譯者將“蛾眉”譯成了moth-eyebrows。“蛾眉”原來是指蟲蛾的細而長的眉毛,后轉用于形容女子容貌的美麗,它起源于《詩經·衛風·碩人》中有描寫美女的詩句:“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此處“蛾眉”是指美女楊玉環的。譯者試圖追求字面文化等值的最大化,得到的卻是文化信息等值的最小化,因為在譯文讀者認知范圍內很難像漢語讀者那樣將moth-eyebrows與“美女”聯系起來,因此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圍,更達不到文化傳輸的目的。因此要使譯文讀者正確理解“蛾眉”的含義,就應將“蛾眉”譯為the beauty。
同樣,將英語句子“The staff memberfolded like an accordion.”譯作:“這個工作人員就像合攏起來的手風琴。”就會讓漢語讀者不解,若譯作“這個員工就像死貓一樣——不吭聲了。”就很明了。
3.叛逆性翻譯有利于民族文化特色的保護
為了保護民族文化特色,常常需要譯者進行叛逆性翻譯。國外很多學者都會對文化翻譯中創造性叛逆行為有所重視,采用“改良”式處理。中國古典名著《紅樓夢》在被英國語言學家霍克斯在翻譯時,他對很多牽涉到文化的地方進行了改動,在別人問到他這樣做的原因時,他回答說:由于《紅樓夢》在中國人眼中,是他們的女兒,所以受重視程度很高,但對我們來說,它已經沒有了處女的價值,因為她已經出嫁了。例如他將《紅樓夢》中句子“巧媳婦做不出沒米的粥來。”譯做:Even the cleverest housewife can't make bread without flour!霍克斯對“沒米的粥”進行了改良,譯做bread without flour(沒有面粉就做不出面包來)。他還把《紅樓夢》里的“怡紅公子”翻譯成“Green boy”,“怡紅院”譯成“Green Delights”,等。
由于文化缺位和假性等值等因素給跨文化翻譯帶來了種種的困難與問題,所以譯者必須找出可以如何將文化欠額中的翻譯減少,使得做出的翻譯與讀者的需求高度相符,尋找保護民族文化特色翻譯的有效途徑。文章所提出的譯者在文化翻譯中進行二度性過濾和創造性叛逆的觀點正是為了實現文化翻譯中宏觀上的“原汁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