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花須有綠葉配

梁貝

〔摘 要〕 作為次要地位存在的配角，本質上是為主角服務的。配角有其自身的藝術魅力，而魅力的產生也有其自身的內因。配角的各種功用不能忽略，沒有配角的陪襯，主角必然會失色。有的時候，主角和配角也會產生一定的矛盾，雖然特定的情形下無法避免，但也不是普遍的長期的存在。

〔關鍵詞〕表演；配角；戲劇；影視

一、配角魅力的初始：內因探循

眾所周知，綠葉是用來配紅花的，這兩種相對的角色喻指，往往出現在戲劇影視藝術領域。不論是在舞臺表演藝術還是在影視表演藝術中，都存在著一種“配角”的稱謂。不同于一般“行當”的劃分，影視、戲劇配角，可以說是除主角之外的其他所有表演者的綜合性統稱。

“配角”雖說是戲劇影視藝術表演中的次要角色，但是這個次要的角色是與主角密不可分的。主角的存在，雖然弱化了配角的地位，但并不意味著配角不重要。配角“在推動戲劇情節發展、反襯主角形象、深化作品主題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①脫離了綠葉（配角）的陪襯，紅花（主角）就會成為孤立的骨朵。而且在表演藝術的獎項中，就有“最佳男配角獎”及“最佳女配角獎”的設置，也足以佐證配角的重要性。

一般來說，一部戲劇，一部影視作品，對于主角的數量設置有相應的要求，好萊塢劇作法中就有“不宜過多”的說法。尤其是凸顯個人英雄主義的影片，主角通常鎖定在一個人物身上，比如《鋼鐵俠》《蜘蛛俠》《蝙蝠俠》之類。除此之外，有的類型的影片，諸如愛情片，那么這種主要人物的設置，就不能少于兩個，即男主角與女主角，如《泰坦尼克號》《羅馬假日》《傲慢與偏見》《魂斷藍橋》之類。當然也有諸如《復仇者聯盟》系列之類的影片，是超級英雄的大雜燴，其主要人物的設置遠遠超過了上述規定。

而與之相對的“配角”就沒有相應的人數要求。但是，也有特定的藝術規律，配角的人物并不是越多越好。影視藝術本來就可以擺脫地形地勢的限制，可以表現千軍萬馬的宏大場景，即便有面積限制的戲劇舞臺，依然可以讓大量的演員走上臺獲得演出機會。但人數多，并不意味著配角就多。真正算得上“配角”的，是有一定的出鏡時間，或者表演時間的演員。對于許多大場面中的演員而言，他們沒有臺詞，沒有鏡頭，沒有時間去呈現自己，只不過充當了一個微小的場景元素，在快速的節奏中一晃而過。

既然配角只不過是一個“群體性”的構成部分，那么就可以將這一群體拆分。從配角的重要性方面去看，可以分為主要配角和次要配角。主角與配角的關系是一種“從屬”的關系，而主要配角與次要配角則是一種“地位”的排序。就好比封建皇帝后宮中的冊封，“皇后”之后是“貴妃”，“貴妃”之后是“嬪妃”。“主配”的地位明顯的要比“次配”重要，“次配”的地位又比“次次配”來得重要。

而從配角的類別上去看，配角又可以分為“正面配角”和“反面配角”。“正配”有其特定的作用，它是以一種正面的形式出現，如《西廂記》中的紅娘。而“反配”通常意義上是指“大反派”。這相對易于理解，大多數“劇”中，都有大反派的設置。比如古典名劇《梁山伯與祝英臺》中，就有“馬文才”這一典型的反派角色。甚至在一些神話傳說中，如《牛郎與織女》中的“西王母”都成了“大反派”角色。

再者，從性別的角度，又可以將配角區分為男配角與女配角。從社會學的意義上看，不論男性、女性，在人格上還是社會地位上都應該是平等的。但不容忽視的是，在電影表演藝術中，以男性為主角的電影始終占據著主流位置，不論是在電影的數量上還是電影的品質上。盡管也存在奧黛麗·赫本、安吉麗娜·朱莉、約翰遜·斯嘉麗等世界知名女演員。如果說在電影的領域上，女性處于弱勢，那么在戲劇或電視上，一些“名角”“大女主”的出現，或可以為女性演員扳回一城，國產劇《甄嬛傳》就是一個代表性的例子。

然而對于女配角來說，相對沒那么的尷尬。許多戲劇影視作品非常關注女配角的設置。在這方面，號稱東方卓別林的周星馳有深入的見解，他的一些作品中就曾出現許多非常精彩的女配。比如《唐伯虎點秋香》中的“華夫人”“石榴姐”，《功夫》中的“包租婆”“齙牙珍”，《大話西游》中的“春十三娘”“小甜甜牛夫人”等。選配角是一個方面，為配角設置與主角相對應的表演風格，是周氏喜劇特色的另一個方面。

不管是主配還是次配，也不管是正配還是反配，或者男配、女配，在表演藝術的宏觀世界中，綠葉不僅僅是為了紅花的“陪襯”而存在，一些理論認為綠葉是紅花之所以“美”的“有機構成”。

二、配角魅力的綻放：功用探析

上面論到，主角與配角的關系是“紅花”與“綠葉”的關系，紅花須有綠葉來配。而這種關系的歸因，也是基于配角的地位以及“功用”而言的。

前面說過，配角主要有三個方面的作用，首先是推動情節的發展②。配角的存在，可以推動劇情朝著某個方向發展。這里需要說明的是，不論是戲劇還是影視作品，主要情節的推動應當由主角來實現，至于所謂的配角推動情節的發展，頂多算是主角推動之下的補充。不排除個別的情節，確實由配角來推動。但是配角推動情節的功能不能占據主導地位，否則就是對主角的弱化。其次是凸顯或者說是反襯主角的形象。一部戲或一部電影，主角作為全部內容的中心，它的形象一定是最為高大也最為全面的。通常而言，配角的形象不能高過主角，否則也是對主角的一種削弱。再有就是深化戲劇的主題。這也與前面兩點一致，主題也應當由主角來深化，配角的作用只能是對主角的補充。這就非常考驗戲劇藝術或影視藝術創作者的功力，配角稍有不慎，就難免對主角形成逆襲，這樣的劇作，應當算不上非常上乘的作品。

我們認為，配角從本質意義上說是為主角服務的。當然，這里也有不同的看法，有學者從行動元的角度去對待配角，認為“配角不是為了輔佐或者妨礙主角而設置的，而是能讓敘事結構朝著突破真實故事限制的方向發展的節點。”③配角不能妨礙主角及配角作為敘事的一部分，能讓敘事結構有合理的運行方向的看法，包含一定的合理性，至于配角“不是為了輔佐主角”這樣的觀點，還值得商榷。

拋開配角的性別，單從配角的正反兩方面看，正面的配角主要是為了幫助主角的成長。比如在經典影片《肖申克的救贖》中，由摩根·弗里曼出演的配角“瑞得”這一角色，不僅成為主角的摯友，成了他的精神向導，還間接幫助他完成了影史上偉大的一幕“越獄”。在配角的映襯之下，主角不斷地完成了精神上的升華。和前一種情況相似，弗里曼與知名喜劇演員吉姆·凱瑞一起合作過喜劇《冒牌上帝》《楚門的世界》，這兩部影片的評分都比較高，弗里曼依然是飾演配角，以正面的形象出現，配角所能產生的最大的輔助功用，在弗里曼的表演下，充分有力地呈現了出來。

另一個不可缺少的配角就是“反派”人物，它起到的作用就是給主角不斷制造麻煩，形成強烈的戲劇沖突，為主角的形象起到反襯的效果。比如在經典武俠片《新龍門客棧》里，強大的反派“太監”就很好地起到了激發矛盾沖突的作用。而且整個影片的高潮部分，正好是主角與反派的最終決戰。再有卡梅隆導演的經典科幻片《終結者》系列第一部中的魔鬼“終結者”，也是將反面配角的形象塑造到了極致。如果沒有這個反派角色的反襯，整個影片的“戲劇沖突”就將急劇下降，包括情節的吸引力，主要人物與觀眾建立的情感共鳴，都將失色不少，能否符合經典之作的稱號，就是一個未知數了。而且從劇作學的角度看，反派越強大，對主角的反作用力也就越大；反之，反派越弱小，給主角制造的沖突越小，那么對主角形象的塑造也將大大減弱。這也是西方劇作理論所倡導的，要給主角配上一個強大的反派的原因。

當然，現在也出現了一種新的電影模式，就是“密室”電影，這類電影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人物在表演，而且將懸疑及恐怖的元素融入影片。但是密室電影由于人物的單調，情節場景的單一，壓抑的氣氛，只能迎合一部分觀眾的喜好，難以形成潮流。

總之，戲劇藝術也好，影視藝術也好，正面的配角及反面的配角是必不可少的。從普通的觀眾心理角度去探析，大家追求的是有情節、有人物的戲，而且是好看的戲。

三、配角魅力的糾葛：矛盾解決

戲劇藝術、影視藝術中都有對于配角的規約，意即配角不能掩蓋主角的光芒。但現實是，在某些時候，配角由于表演者的表演技術過于精湛，表演過于出彩，從而無形中蓋過了主角。比如經典小品《主角與配角》中，就很好地詮釋了主角與配角的相爭。按照兩者的功能而言，配角是無法對主角的地位構成威脅的。但畢竟演員是客觀存在的具有主觀能動性的人，配角的角色身份雖然受自身定位的限制，然而演員的表演卻不受這種限制。演員并不會因為主演的存在而刻意隱藏自己藝術表演上的造詣，而且這是無法控制的。演員本身不管出于敬業的表演精神，還是出于自身演技修煉上的無形流露，都會尋求盡量將自己的演技釋放出來。“每當我進入角色的時候，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演配角”。④雖然表演技藝上的收放自如是表演方面的技術要求，但是深入到角色當中，與角色合二為一也是表演的藝術要求，對于表演者本身來說，當他開始進行角色塑造的時候，就已經不自覺地進入矛盾的本體當中。當然這種矛盾不只是配角會遇到，主角也會遇到類似的問題。這里要說明的是，演員在進行配角的塑造時，難免會遇到這種表演方面的狀況。

追求最佳表演方式，是對演員的基本要求。但現實的矛盾之處在于，主角與配角的表演藝術，在一些時刻并不是對等的。某種情形之下，配角不僅沒有起到輔助主角的功用，反而降低了主角的存在感。這種情況并不鮮見，尤其是在當今流行的IP流量作品中。基于市場的考量，投資方會選擇相對年輕的演員“小鮮肉”作為“紅花”來使用。同時，也基于影視品質的要求，找來“老戲骨”作為“綠葉”來映襯，比如電視劇《將夜》《慶余年》之類。這種搭配的方式是無可厚非的，畢竟影視藝術的品質是建立在生存的基礎之上。

然而，矛盾之處就在于，不論是表演理論還是表演的現實，演技精湛的演員會有“每一個角色都是他自己的英雄”的認知，而且“具有無可辯駁的表現力”的行動。老戲骨不論是生活基礎，還是演技修煉、藝術修養，通常都要比小鮮肉深厚。因而，如果從藝術的角度看，這種情形下的綠葉，往往會蓋過“紅花”的光芒。在演技的世界里，是沒有小鮮肉和老戲骨之分的，有的只是人物塑造的功力，人們更看重的是演員表演的技術和修養。實際上，在舞臺之外，老戲骨向小鮮肉“開火”事情也時不時會出現。當然，這或許已經超出了演技的范圍，蔓延至年輕演員的職業作風之上。

從長遠的方向看，這種矛盾是向著解決之道去的。畢竟演員本身隨著經歷的增多，通過作品的積累，也會有意識地去提升自己的表演技藝。而且時代的潮流是，流量只是特定經濟背景下的產物，觀眾的“審美”是有一個質保期的，沒有一定表演技藝的主演，終將會被市場淘汰掉。實際上，除卻狂熱的粉絲經濟的表象，始終存在著對演技有要求的觀眾，他們對于小鮮肉的表演，會持客觀的態度。而回到戲劇及影視表演的依據——劇本層面，任何劇作中，占據第一位的，始終是主角而不是配角。頂多是有的劇作將配角的分量提高了而已。主演多的電影容易出爛片，這個規律放在戲劇上也是行得通的。配角多的影視戲劇雖然未必會造成這種不良結果，但將配角無限拔高乃至接近主角的地位，也是一種大忌。再有，更多的時候，主角和配角是相輔相成的，紅花不只是綠葉的陪襯物，還可以反過來作為綠葉的襯托，將自身的光芒投照在綠葉身上，只有這種主次分明而又關系和諧的“相互配合”才能“相映成趣”⑤。這方面，喜劇大家周星馳作品中那些被人記住的配角就是很好的印證。

縱上而言，配角的魅力無法掩蓋，因為配角的作用是無可取代的。配角的內因在于既是戲劇人物設置的必然要求，也是敘事情節上的必不可缺的元素。雖說配角的功用是多方面的，但配角始終只能處于為主角服務的位置。而一旦出現了配角由于表演者精湛的演技而蓋過了主角的時候，無法從源頭避免的情況下，只能是前期的創作中，盡可能地讓主角的扮演者提升自身的表演技藝，以及在創作腳本的時候，盡可能地突出主角的形象。

（責任編輯：尹雨）

注 釋：

①陳燕.論元雜劇《竇娥冤》的配角設置[J].大舞臺，2019（6）.

②祖文，唐蕾.論《床上的愛麗絲》中配角的選取及其獨特作用[J].河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12）.

③[加]艾倫·泰勒.羋嵐 譯.無名的人生：對配角演員的反思[J].世界電影，2012（10）.

④趙子岳.談談配角的表演[J].電影藝術，1980（3）.

⑤郭蘇波.《虢都遺恨》的藝術表演手法——兼談我演配角[J].東方藝術，20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