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六世紀到公元前四世紀是東西方哲學思想發展的重要時期,在這個時期東西方幾乎同時出現了影響人類的思想家,西方代表的有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東方中國為代表有老子,孔子和孟子。此時古希臘的思想家各派林立,彼此批判,中國也百花齊放,各領風騷。而在這一時期這個兩個世界都沒有形成統一的集權國家,兩個世界都是在各小國之間的斗爭和合作中發展。春秋戰國的政客和思想家如同職業經理人一樣在不同的國家穿梭,良禽擇木而棲,賢成擇主而事,這道出了古代中國政客的心聲。古希臘也一樣雖然在文明上是統一的,但在政治上也是分裂的。中國各城邦在統一的文明的背景下相對獨立的發展,相互之間肯定有密切的交流,學者們也是從一個城邦遷居到另一個城邦,這種發展對文明的進步都是有著積極的作用。不過歷史發展到后面西方是形成了統一的馬其頓帝國和羅馬帝國,而中國則是秦漢帝國。
在這個發展過程中,從西方和中國從思想上的多樣化,到統一帝國之后統治者所接受的思想都有這個很多相似之處。我們將從領土,人口,語言文字,思維方式和宗教等方面來分析他們的異同點。
古代中國的思想更多是經驗主義的產物,格物致知等思想都是局限于你所見到的事物的啟發,因此很難有所突破。古希臘哲學家思維方式和東方哲學家有著很大的差別,尤其在亞里士多德身上的表現最為明顯。他們分析事物更多是建立在一個假設理論體系上,先假設某個理論的的存在,然后通過各種方法去證明它的正確性,這樣的思維就會極大的激發人的想象力,沖破各種束縛,因此亞里士多德在不僅在政治,哲學方面做了很大的貢獻,而且 從事的學術研究涉及到邏輯學、修辭學、物理學、生物學、教育學、心理學、經濟學、美學、博物學。這也為以后的自然科學發展和宗教的傳播打下了基礎。
假設理論在自然科學的表現最為明顯,有些假設隨著科技的進步發現它的局限性和不適用性,就比如萬有引力引力的提出和經典力學的建立解釋了很多科學現象并極大的促進了人類的發展,但是對于高速運動的物體和微觀粒子經典力學就不再適用了。
假設理論在宗教方面也是如此,傳教士在傳教的過程中經常會碰到問上帝是否真正存在諸如此類的問題,他們大多會說:“先相信再理解,因信稱義”等等。這就和我們的物理課程告訴我們的一樣,你先要相信萬有引力的存在,然后才能計算出各天體間相互的運動關系一樣,如果你連萬有引力都不相信,那后面的理論肯定無法繼續了。
文字系統上,中國使用象形文字,在秦漢統一后文字也進一步的統一規范,古希臘使用的表音文字,到了羅馬帝國又使用另一種表音文字(拉丁語),當羅馬帝國滅亡后拉丁語則根據不同地區不同名族的發音需要又演化出各種表音文字。而中國的漢字則是完全相反的命運,從而使文化得到了傳承和凝聚。
在古代希臘,人們普遍相信公民只有通過成為城邦的一員才能實現作為人的本質,亞里士多德正式在這個意義上說,那些離開城邦能夠生活的人不是野人就是神明。但是真正到了亞歷山大占領了希臘之后,公民從政治性改變為社會性了。而中國從沒有強調過人的政治屬性,而且一度逍遙自由遠離政治成為部分中國人的追求,中國古代人相對比較自由,中國古代皇權不下縣,基層是宗族自治,靠鄉紳、族長之類的根據鄉規民約處理矛盾、調節關系。由于古代通信、交通極為不便,天高皇帝遠,皇帝對普通人來說只不過是個遙遠的符號而已,遠沒有身邊的經常接觸的族長、鄉紳們的感覺那樣具體。還有很多士大夫罷官歸隱,遠離朝政后都會過的很自由。
古希臘最顯著的特點就是追求民主和平等,但是也有著它的局限性,亞里士多德明確表明奴隸只是會說話的工具,這里奴隸被排除在外,還有女人也排除在外,再則參與政治的人必須在財產等各方面符合條件才可以,這樣實際上是少數既得利益者的民主,而且在當時的時空條件下民主導致了各個利益集團的斗爭,正如他們所說的民主最后會發展到僭主政體,最后滅亡。而當馬其頓滅亡了古希臘各城邦后,并沒有受到全民的反抗和起義,人們也覺得當時的生活不錯,過去的政體就成為一種懷念了。而中國則是雖有等級關系,但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觀念深入人心,人人都可以通過學習考試或者建功立業走入上層,是一個可循環系統,雖然參與政治的人數比例很小,但是中國古人都會想到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古希臘有數百個城邦。我們只按 200個城邦計算,將全部人口按照80萬計算,則平均每個城邦 3、4千人。這就是說,古希臘的一個“城邦”,規模和中國春秋戰國時期的一個“黨”(500戶人家)差不多,相當于當今中國一個小規模的鄉、大一點的村!又,有西方專家估計,雅典一個城邦的人口就超過10萬,那么,其它199個城邦的平均人口就只有1500人了。從生產資料的分配角度來考慮,因為希臘城邦都比較小,最高統治者能夠積累的財富難以與其他家族等單元勢力形成絕對的優勢,所以很難有效的控制,加之城邦土地面積小和人口較少,這樣的一個地方人們之間都可能都比較相互熟悉,各種關系錯綜復雜,情感上也比較友好,因此在利益分配上的矛盾也不會非常突出,古希臘地形以山區為主,這樣的地形在軍事上易守難攻,很難形成沖突,因此也會形成一個相對比較和平的世界,在這樣眾多城邦組成的世界,各種政治思想彼此碰撞交流,在這種情況下民主選舉就很容易誕生了。(就當今社會,一些貧瘠的山區,因為當了村支書也不見得得到更多的財富,因此很多人也不愿意當村支書,更不會去通過物理手段去爭取了)。因為城邦太小難以容下眾多戰敗者,因此戰俘一般都會被處死或者淪為奴隸,政治犯也是被處死要么被驅逐。
古希臘思想家很難有“完人”,不同的思想家都會彼此批判相互辯論,學生批評老師也比比皆是,因此各種思想的交織和碰撞出了更多美麗的火花。 柏拉圖批判蘇格拉底,亞里士多德批判柏拉圖,當然批判的是部分觀點,并非全部,亞里士多德說過我愛我的老師,但我更愛真理。 古中國則各成一派,各個都是“圣人”,思想界學生批判老師的現象幾乎沒有,學生和老師彼此辯論的也是少之又少,彼此間也很少有思想的碰撞,這樣就導致了思想的固化,很難得到進一步升華。
古希臘各個思想流派經常出現各式各樣的辯論,而且都敢于辯論,當然最終人民會有自己的選擇,比如 他們對正義的辯論:蘇格拉底的對手們在一開對于什么是正義提出了諸多傳統或者當時流行的定義,傳統的概念如“有話實說”,“借債還錢”,“把善給予友人,把惡給予敵人”,“幫助朋友,攻擊敵人“,“正義是智慧”,流行的觀念如智者色拉敘馬霍斯等人所主張的“正義就是強者的利益”,格勞孔主張的正義就是強者和弱者之間利益的一種平衡或者正義就是法律的強迫等等觀點都一一遭到柏拉圖借蘇格拉底之口的駁斥。當然,在辯論的過程中,柏拉圖的思想代言人蘇格拉底明顯采用了智者學派常用的手法,甚至不乏詭辯的色彩,最后引導它的對手們慢慢的走向了他設想的道路。
古希臘思想家在討論建設一個怎么樣的政權的時候反復強調“正義”,正義的政權,正義的個人。他們討論建設的理想政權是為了整個城邦的人民服務,不是為了某些人,更不是為了某個人,柏拉圖強調的是每個人對城邦的奉獻甚至犧牲,個人的私欲都是不正義的,治國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讓每個人都幸福,而且偏重的是精神方面,對物質的滿足和占有是反對的??傊腿缤嗡枷胧穼W家恩斯特.巴克所說:“政治哲學起源于古希臘寧靜的理性主義,他們是立足于理性的光芒下認識世界”。理性為主導思想的確立也是西方政治思想哲學誕生的標志。
羅馬思想家西塞羅非常明確的表達了這樣一種理性,自然和法律之間關系的觀念:首先,“正確的理性和自然是一致的”,也就是說人的理性能夠把握自然規律。其次,這種自然的規律構成了真正的法律基礎,真正的法律是與自然相一致的正確的理性反映。
西方人以自然法為依靠進行的不斷的反傳統,反一切不合理的東西。反習俗思想在西方一只存在,而在中國恰恰相反,作為封建統治思想的儒家思想則以三綱五常,三從四德捆扎著。因為封建禮教和傳統引發的悲劇舉不勝舉,但是鮮有新思想對其反抗。舊中國的無數人各種為順從習俗的事跡而樹碑立傳。而道家思想講求的無為而治,對于儒家思想來說就如同乒乓球從乒乓球桌彈飛,沒起到修正作用。至于它說的道法自然等思想玄之又玄都太過玄虛,普通民眾不大懂得也很少讀它,因此很少給反對習俗上起到積極作用。或許《道德經》的真義真正能夠普及給世人,這些情況會發生改變。
基督教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是講的自然法則,它同時對這個自然法則加入了“愛”,為這個自然法則指明了方向,它認為自然法則會使世界變的更好。道家思想講道法自然,講到愛,強調無私。由于《道德經》很少舉出生活故事來講解道理,文字也太過簡練,以至很多后人無法正在理解,因此我們可以看到《道德經》各種版本的注解,我們網上也經常看到出現很多讓人匪夷所思的說辭,甚至有些是故意歪曲《道德經》。從這點看來我們有責任認真研究《道德經》并且對全民普及。
隨著馬其頓帝國對古希臘的統治而出現的犬儒學派和斯多葛派不知道是歷史的巧合還是歷史的必然選擇,他們更受統治階級的推崇。犬儒學派的思想不敢說完全都是真理,但是他們的犧牲精神非常典型,犬儒學派說到:“我并不需要金銀,也不需要朋友,因為正是出于對這些東西的欲求產生了人世的惡-內亂、戰爭,顛覆與謀殺 ……但愿這些能過遠離我們,但愿我能夠以少于我所應該擁有的東西生存,永遠不向我應該擁有的以為的東西伸手。”他們的這種消極思想可以完全讓人們喪失政治的參與激情,更不會去推翻一個強權或者暴政。這對于剛剛統治了他們的亞歷山大來說無比暖心。亞歷山大在拜訪第歐根尼時問:“我有什么可以為先生效勞的嗎?”哲學家的回答是:“有的,就是——不要擋住我的陽光。”據說亞歷山大事后感嘆道:“如果我不是亞歷山大,我就愿意做第歐根尼?!?但愿亞歷山大的真意不是“你們都去做第歐根尼吧”!
當馬其頓帝國的大一統之后,古希臘思想家也是追求的國家政權的穩定。他們本著一個基本的主題,那就是如何使一個現存的政體-無論是什么樣的政體長期穩定,如何避免在城邦中出現分裂、動亂與暴力。也就是說,“穩定”是亞里士多德的政治學所追求的根本目標,它超越于各種政體的差別之上。當然,這也并不意味著亞里士多德一味的堅持在任何情況下都維持現狀,為了獲得政治穩定,他也主張城邦中對某些明顯的弊端的改革。亞里士多德還說到,引起人們要求變革的情緒主要原因就是:“有些人看到和他們相等的人占著便宜,心中充滿了不平的情緒,企圖同樣達到平等的境界?!翱鬃右踩缡钦f到,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換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顯然,隨著疆域的擴大,人口的增加,統治階級和思想家所考慮的問題都會隨之而變。
歷史的車輪繼續滾滾向前,古希臘思想在不停的演變。我們說說斯多葛派,斯多葛派之于羅馬正如儒家思想之于漢朝。斯多葛派認為,雖然“世界城邦”能夠為人們提供共同的生活空間,但這種城邦的來臨本身取決于統治者對于自然法,即神的理性的認識并將其運用于政治生活中。在這方面,斯多葛派與柏拉圖有某些相似之處。但與柏拉圖,同時也與傳統的古希臘思想不同的是,它同時又認為,即使不依靠國家,個人也能夠獲得完善的生活。也就是說,完善的公民的個人生活并不必須以完善的政治秩序的存在為前提,個人只要面對諸神,面對自然,避開情感與物欲的干擾就能夠求得生活的完滿。實際上,斯多葛派強調,對于人生來說,只有德行才是最真實的。人可以失去財產、地位與榮譽,甚至失去身體自由,但是德行卻是什么力量都無法加以剝奪的。同時,個人能否具有真正的德行,也不取決于任何其他外在的因素,而完全取決于這個人自己的心靈。
斯多葛派對于個人道德的強調和世界城邦的思想也十分合乎羅馬統治者的胃口,因此這個學派成了羅馬帝國早期流行于上層人物中的顯學,最終被統治階級接納。羅素的《西方哲學史》上卷說到,幾乎所有的亞歷山大的后繼者-我們都可以說之諾以后歷代所有主要的國王-都宣稱自己是斯多葛派。“這和漢武大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到后來這種中國的封建王朝都以儒教思想為核心一樣。
中國人常說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是中國對這個理論實踐的最到位。歐洲在羅馬帝國崩潰之后就在沒有真正的統一過,即使歐洲各有統一的想法,但是由于他們的表音文字,在羅馬帝國崩塌以后,隨之應用而生成了適應于各自的不同的語言文字系統,導致在文化的彼此有隔離。而中國不僅有著大統一的思想,而且有著能適應各種方言的漢字,因此在文化上沒有隔離,因此有著比歐洲更強大的重新凝聚的基因,因此在中國歷史每一個王朝滅亡之后動蕩幾年又會重新統一,并且會注入新的血液使之更加強大。這是中國最幸運的一點。
在近代由于工業的發展,特別是交通和通訊領域的發展,在一定意義上縮短了各地區的距離,因此適合民主的土壤又開始形成,因此大量民主的思想又開始迸發出來,而且比古希臘更徹底更猛烈。
從古希臘城邦到馬其頓帝國再到羅馬帝國,是一個從松散的地區向高度集權的國家的轉變,思想家所關注的也從細節向宏觀轉變,古希臘城邦的思想家更多討論的是個人的幸福,而到了帝國時期更多討論的是國家的穩定和長治久安,甚至與暴君的出現也要進行容忍。這個發展軌跡和古代中國從春秋戰國到秦漢的發展非常相似,包括前期思想家所關注的和后期思想家所關注的,還有被統治者所采納的思想也有著很大的相似度,
人類思想的開花有一定的隨機性,但是歷史對它們的選擇會有一定的必然性。這和它們的領土大小,人口多少,交通和通信便利程度有著必然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