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 尉(安徽師范大學,安徽 蕪湖 241000)
文章選擇以此作為論點開端主要是因為現代人對太宰治其人與文章第一印象就是如此,但凡言及太宰治便是《人間失格》,言及人間失格,自然又會想起“生而為人,我很抱歉”。太宰治的文學創作幾乎被定義為無賴瘋狂頹廢無可辯駁,很難讓人否認大庭葉藏就是太宰治本人的事實,觀眾主觀地將“私物語”當做其自傳。這種錯誤的概念影響著讀者的理解,最終,太宰治因為創作葉藏其人而“變成”葉藏。而這種思想恰與法國結構主義大師、符號學家羅蘭·巴特提出的理念相吻合[1]。
與初代新文學創作者一樣,太宰治在寫《人間失格》時同樣是抱著創作自傳體小說心態寫的,但是他選擇了一個反其道而為的方式,文章開頭與結尾的“我”是一個旁觀者形象,這是作者本人在文中的形象,而正文內容中的“我”是指自述者葉藏,兩種屬于截然不同的敘事聚焦方式,前者屬于第三人稱內焦點記敘;后者屬于第一人稱內聚焦敘事類型,二者的結合運用使得情節的塑造和鋪陳,同時也提供了一種新的多層次、多維度的視角去解析作品[2]全文是以一種作者講述我的一個朋友的故事這種套路進行的,這種自有媒體開始就存在的隱晦自述就像在引誘讀者發問:“你說的這個朋友就是你自己吧?”在觀眾心里就這樣坐實了大庭葉藏就是太宰治,葉藏的種種惡行從酗酒開始就一件件在腦中給太宰治套上了。
帶著葉藏就是太宰治的心理暗示,太宰就像從現實世界中消失一般,活在了葉藏體內,又在葉藏精神失常后迷失于未知的次元。這就是提起太宰便是“生而為人,我很抱歉”的原因,以上是現實狀況的分析與概述,在證明讀者對文章閱讀理解是片面的后,本文從現代改編作品解讀,分析當代作家畫家對原作有何見解,他們眼中的太宰治又是何種形象。
只有伊藤潤二注意到文章開篇的信件描述與結尾送信見聞是信息階的提升,回憶錄式的小說折射著太宰對自身的審視和期盼。太宰治明白,葉藏其人的塑造有太多自己的影子,但是多數劇情都是臆想,這種臆想和腦補式的創作終究會反噬他作為“作者太宰治”這個主觀精神存在的性質,在創作時也要一直思考“除去大庭葉藏,我是太宰治”甚至在作者創作生涯中更多時間在思考“除去太宰治,我有多少成分是島津修治”。
觀眾讀者眼中,太宰治和大庭葉藏是分不開的,而在伊藤潤二眼中,葉藏就是葉藏。無論在作品還是在現實中,讀者都可以尋找到很多太宰治生存欲望的蛛絲馬跡。在漫畫版結尾處,原著劇情到此為止,而伊藤潤二改編為葉藏與太宰治相遇,口述人生經歷,由此創作出本作,在觀眾終于明晰所有“我”的指代角色時,一句“我一生努力扮演小丑,面具早已無法摘下,即使謝幕也要繼續演下去”,把太宰治又推進葉藏的角色,讀者再次陷入泥潭。
作為太宰治知名女性主角第一人稱私物語作品,選用的背景環境是作者創作的年代,其創作用意就是對時下社會的反思。結合上文的“作者、主角、讀者交互影響”的觀點,作品中的“我”指的是主角而非作者,使用物語式的記述方式是為了把讀者帶入進作者描繪的世界,以讀者的視角感受作者眼中的真實世界。這就存在著一個從真實到虛擬,虛擬以文本方式轉達,再由轉達的虛擬到真實的過程,這一手法通常用于文學。看似拗口復雜的傳遞過程其實就是主觀與主觀的交流和轉化。
根據上述原理,可知作品的表現力體現在與讀者的交互性,讀者的代入感體驗可以理解為作者主觀意識對讀者主觀意識的捕獲和同化。通過精神作用改變讀者主觀意識,使讀者直觀感受到作者到訴求,并且實現主觀意識與其同化。
原著的劇情是單線的梅樂思赴約解救好友的故事,后世在評價該作品時常常結合其背后的創作原型來談論,在現實中,太宰治曾扮演過一次梅樂思的角色,但是因為沉迷玩樂不僅置友人不顧,還花完了用于贖買友人的錢,辜負友人的信任。這個事件此后一度成為太宰治的心結,最后抑郁的愧疚轉化為創作靈感,創作了《奔跑吧!梅樂思》。在《青之文學》改編的動畫版本,編劇著眼于經典作品的現代化改編這一特點,把創作背景納入改編元素。
改編使用了創新的雙線轉場敘述,在作者敘述線是一個與友人至死也未能和解的悲劇結局,劇本演繹線是梅樂思故事的正常敘述。雙線不僅交互穿插使敘述更生動,也避免了照搬原著劇情使改編失去新意。不同于伊藤潤二和小畑健對《人間失格》的改編,添加創作原型加入改編作品的行為是一種創作語言,其暗示改編作品擁有創作性,并非單純添加元素增加改編厚度,添加的劇情線路與原作線路互動契合賦予了原作劇情新的生命力。
在藝術作品的創作中,要注重分析兩個心理活動,作者的心理活動和主角的心理活動。此處結合上文關于《人間失格》案例分析,進一步明確作者與主角的關系,即使在不同維度世界的主觀意識交互關系,這種交互關系會產生“同維度作用”現象。
在二元角度分析,僅存在客觀現實世界和作者的主觀精神世界時,客觀世界是主觀世界的主世界,對主觀世界有絕對的主導作用,作用方式是作者以主角的身份與其他角色互動,推動劇情發展。從多元角度分析,作者的作用目標不僅僅是主角,主觀精神世界的所有角色都是由作者作用而發展,一般劇情創作需要圍繞“矛盾”展開,這個“矛盾”的設計分為兩種:單一矛盾和多重矛盾。單一矛盾指作者的單純主觀創造存在,用于推動作品,多重矛盾是指作者的本我人格、自我人格、超我人格都處于覺醒狀態,三者同時作用于主觀精神世界的不同角色,使作品劇情發展更富有張力。
再回到代表作品《人間失格》的主角大庭葉藏,葉藏就屬于作者本我人格的創作角色,關于葉藏的心理活動是根據作者的本我形象進行設計的,而葉藏的好友竹一、崛木等人就可能是基于作者的自我意識,在與人交往的劇情中,自我意識與本我意識辯駁,豐富人物情感塑造。這種精神層面的精細塑造意義是使作品的主觀精神世界具象化,可以看作群體社會形成的客觀現實世界對作者的主觀精神世界進行捕獲和同化,在現實世界的社會活動中,主觀意識之間的相互作用導致作者擁有對不可知領域的推測意識,進而形成具有預測能力的超我意識。
高質量作品對讀者的影響力不言而喻,猶如無數只色彩斑斕的蝴蝶,微微張開翅膀,停著綠葉上,凝然不動。普通讀者的主觀精神塑造能力不及作者,在閱讀作者設計的作品時,被作品展現的精神世界作用同化,其主觀意識受到影響,作用于現實世界。通過上文可得出結論:不同主觀世界存在聯系且相互作用,客觀世界的個體的存在性質是主觀世界作用力的樞紐,個體擁有社會文明共性的同時也存在明顯個體差異即主觀個性,個性是個體在塑造主觀精神世界時的最高參照指標,在客觀事物與主觀觀念存在明顯差異時,個體通常采取回避手段避免客觀事物的影響,這一現象是當前精神文化輸出的最大障礙。
“一千個觀眾心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種接受差異積極之處在于保證二次創作的多樣性,隱患在于滋生的負面產品不可控制。作品的影響力隨時代而改變,解析評論和再創作的作用的影響力終將大過作品本身(本文開頭提到“太宰治=生而為人,我很抱歉”現象),受時代影響的作品最終將失去特性。
文學作品的可視化形象應當成為再創作的一種重要形式,盡管以中國古代文學(詩詞歌賦)提出過“意境”理論,認為文字通過韻律傳達的不可直視形象高于繪畫的可直視形象,隨著影視傳媒文化的發展,受眾群體表達了對可視造型的極大訴求,可視造型的地位不再是精英作為接受群體時所評判的“破壞”文字塑造。
先前提到的太宰治作品所具有的時代特點和作者個性特點,太宰治作品所具有的輾轉革命精神也被稱作無賴風格,在時代產生的不同派系之間不斷變換態度,對社會和文學創作群體進行多角度寫生,這在繪畫中較為常見。
太宰治筆下的女性形象特點鮮明,遠甚于其對男性角色的塑造,作者的女性角色塑造,作為主角生動立體,配角則可見一般,注重人物間的戲份比重和戲劇作用,情感塑造拿捏有度,和多數作家一樣,通過言行動態描寫深化形象靜態描寫,使作品具有畫面感。這種劇幕式風格對后期進行二次創作有很好的借鑒便利。
太宰治作品表現的時代,女性的社會地位低于男性,作品表達的女性自立的訴求在文明程度較高的社會中,是否會因為男女平權的普及而失去表達意義?答案是否定的。獨立意識是太宰治作品的訴求之一,在作品細節中表現出男性也是不平權時代的犧牲品,從受社會影響而迷失在自大和裝腔作勢的形象可以看出。進而除去性別矛盾,作者的深層表達是批判個人對社會認可度的依賴。把這種批判放在當時的創作環境,這是違反社會主旋律的。這一深層意義可以作為文學意境的表達,在再創作中不作考慮。
單純的人物繪畫是否可以代替原作成為獨立創作,在作品完整度上,繪畫是可以成為不附加意義的單純技法表現作品。繪畫作品除單純技法表現外,也可以作為主觀精神的載體,尤其是在二次創作中,繪畫作品可以作為原作的表達符號,同時也是對原作不可視內容的輔助解讀,引導讀者建立與作者相近的主觀世界形象。
本文從太宰治作品的文學造詣,作品主旨和作品社會意義解析的太宰治作品對當代及后世的作用。論證太宰治作品背后的社會現實時例舉了后世幾位藝術家對原著的改編,對比不同時代同一作品的解讀與發展。再回歸作品本身分析,從作品的表達原理研究作品的時代意義,以及人物繪畫與原作的關聯,由此暴露了繪畫作為直觀表達方式與原作小說間接表達方式的矛盾。社會需求的多樣性和原作表現形式的傳統性是原著本身矛盾,這一矛盾在繪畫作為補充表現手段時,獲得了補全,從而消除了原本作品與再創作的表現形式矛盾問題。最后探究人物繪畫作為其他作品的表達符號時,其自身的藝術獨立性能否保存。在繪畫與文學各放棄一部分個性尋求融合時,放棄的特性并未消失,而是存在于作品獨立表現中,而共性則是原著與再創作的交互樞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