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邊城

芮普昕

摘要：《邊城》是沈從文創作的中篇小說，于1934年首次出版。該小說以20世紀30年代川湘交界的邊城小鎮茶峒為故事背景，以兼具抒情詩和小品文的優美筆觸，描繪了湘西地區獨有的風土人情。細細品味作者筆下這座城，人們或許會發現，這是一座質樸的邊城，一座有情的邊城，一座宿命的邊城，一座心的邊城。

關鍵詞：哀而不傷;希冀;宿命;歲月輪回

曾經在中學時代讀過《邊城》一書，可說實在的，當時的我讀得云里霧里，并不清楚作者想要表達什么，只是那座叫“茶峒”的湘西小城的美，留在了我的內心深處。幾年之后的我，再次拿起這本書，細細品讀，才似乎是在云霧消散之后，真正看到了這座城。

《邊城》的字里行間，自有股淡淡的詩意。一切在平淡中開始，也在平淡中消亡。沈從文對于故事的勾勒，只顯出一個淺淺的輪廓，哀而不傷，可觸卻不可及。

《邊城》中的愛情，并不算是纏綿悱惻，驚天動地，甚至真正言及情愛的部分也很少。因此，對于高一時初讀此書的我而言，這份愛只像春天一陣輕柔的風，淺淺淡淡從心頭掠過。可當幾年后的我再次品讀這愛情，才發覺這輕柔的風，是如此沁人心脾。不像其他作品中的愛情如潮水般洶涌，《邊城》之愛如一條蜿蜒的河流，緩緩地流進讀者心底，溫柔而舒緩。

這是一座質樸的邊城。在那片游離世外的土地上，邊城是如“山水畫”一般的存在，有著墨韻的痕跡，亦使人們如癡如醉，心向神往。明凈的溪水，曲折的小路，綿延的青山，亭亭的白塔，還有老人往返的方渡船，像是一幅詩意的畫卷，訴說著古老的故事……時間仿佛靜止了，一切都是歲月靜好的樣子。而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也如風景一樣，純凈真誠。

老人堅守本分，不論晴雨，必守船頭，渡客堅持要給過渡錢，老人總會堅決地不多收，并堅持送給他們煙草;翠翠有著如水一般純凈的眼睛，她心思細膩，溫柔善良。“從不想到殘忍事情，從不發愁，從不動氣”;順順以船運為生，不富貴但也不貪財，為人公正明理，五十歲就接任負責掌管水碼頭，協調各船家的事宜;大佬與二佬為人親切謙遜，同時喜歡上翠翠，卻都沒有心懷怨恨，而是選擇相互尊重，公平競爭;就連世俗最為不齒的妓女，“也永遠那么渾厚”。她們可以為了生計接待四川商人，也可以把所有的眼淚快樂牢牢地系在歸期不定的水手身上，有著古代女子“拼將一生休，盡君一日歡”的勇氣和無悔，“較之講道德和廉恥的城市中紳士還更可信任”[1]……茶峒的每一個人身上，都閃耀著人性質樸的光輝。

這是一座有情的邊城。翠翠和爺爺相依為命，爺爺給予她無微不至的關懷，她也盡可能減輕爺爺的負擔。爺爺無時無刻不掛念著翠翠的未來，在婚姻大事上，爺爺通過旁敲側擊小心翼翼地揣度孫女的心思，生怕刺激到她柔軟純潔的心靈。翠翠也在爺爺的教導下，從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慢慢變得堅強有主見，這是一份溫暖的祖孫情;儺送的歌聲傳到翠翠的夢里，翠翠的心隨著這纏綿的歌聲，飛到對面的山崖，端午的偶遇讓她再生情愫，從此暗暗傾心，相愛后的兩人盡力追逐著美好，這是一份矢志不渝的愛情;同樣愛著翠翠的天保為了弟弟的幸福，選擇放手離開，這是一份誠摯的手足情。

這是一座宿命的邊城。天保喜歡上了翠翠，可他卻并不知道儺送也喜歡，于是在毫不知情中陷入情感的旋渦。最終，在明白自己沒有希望后孤獨地離開，死于意外，或許正是他的宿命。天保的死雖說是一場意外，但終究還是與愛情有關。至少如果天保沒有心灰意冷地離開，也就不會溺水。

故事的結局，天保意外遇難，爺爺在雷雨聲中死去，白塔坍翻，戀人離去。歲月輪回，母親的命運似乎又在女兒身上重演。翠翠守著渡船，默默等待。“可是到了冬天，那個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那個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夢里為歌聲把靈魂輕輕浮起的青年人還不曾回到茶峒來。”

翠翠這一形象，是全書之魂。自小生活在邊城明凈透徹的風光里，她是愛與美的化身，清風麗日給了她干凈明媚的笑容，茶峒的青山綠水給了她一雙碧玉般的眸子，碧溪的白塔給了她清澈透明的赤子之心，小船滿載了少女的悠悠歲月。她一方面對愛情充滿渴望，另一方面依然受封建傳統思想的束縛，一直壓抑自己的情感。但在她的身上，我們也能看到一種成長。翠翠從一個“為人天真活潑，處處儼然如一只小獸物”的少女，到最終歷經愛人的離去，親人的逝去等一系列苦難后，仍然選擇懷抱希望繼續等待。她在一步一步成長，歷經世事變遷，將故事和自己，都融進小城不知所向的風里。

《邊城》告訴我們，并非世上所有的悲劇都要有壞人作梗，有些悲劇，并不是人為的過錯。每個人只是盡力想做好事，結果卻被命運驅使了。《邊城》里發生的一切沖突，恰好是因為所有角色都善良純真。“一切充滿了善，然而到處都是不湊巧。既然是不湊巧，因之素樸的善終難免產生悲劇。”

這是一座心的邊城。讀完《邊城》，每個人的心中都似乎留下了這樣一座城。在那里，山青水綠，風景如畫;在那里，人與人之間真心相待，沒有猜忌;在那里，戀人的心不曾改變，他們會選擇矢志不渝地等待，即使知道“這個人也許永遠不會回來”，也會在心里默默相信“也許明天回來”。

“他們生活雖那么同一般社會疏遠，但是眼淚與歡樂，在一種愛憎得失間，揉進了這些人生命里時，也便同另外一片土地另外一些年輕生命相似，全個身心為那點愛憎所浸透，見寒作熱，忘了一切。”

而如今，路上永遠車水馬龍，街道上的人們行色匆匆，城市的鋼筋混泥土，如冰冷的枷鎖將我們困住。我們背著沉重的“殼”不甘落后地往前走，累了也不敢停下，只因要追求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于是，我們來不及欣賞路邊的風景，來不及感受身邊的溫情，更來不及耗費長長的時間，去等待一個不知歸期的人……

于是，我們只能讓心停留在那座遙遠的邊城，那座不摻世俗，如水般寧靜的邊城，讓疲憊的心在那里憩息，感受凝結的時光，流連在青山綠水間……

參考文獻

【1】劉明森.《邊城》鄉土抒情的共識性意義[J].鄭州航空工業管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32-6）：64-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