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意積木玩具的著作權保護問題探究

唐 娟 陳天笑 金 磊 羅震宇

1.江寧區司法局，江蘇 南京 211100；

2.香港中文大學，香港 999077；

3.江蘇鳳凰科學技術出版社，江蘇 南京 210000；

4.南京市司法局，江蘇 南京 210000

一、創意積木玩具的發展現狀、前景和面臨的困難

（一）創意積木玩具的發展和未來市場前景

我國是全球最大的玩具制造國和出口國、全球第二大玩具消費國，2016年玩具消費額達693.億元。隨著消費觀念的改變和生活水平的提高，玩具消費額將持續走高。據相關機構預測，未來五年中國的玩具銷售額每年將以5%-6%的速度增長，高于多數國家，預計2021年玩具銷售額能達920億元①，玩具消費市場潛力巨大。玩具市場的品牌影響力也越來越大，以樂高品牌舉例，2017年僅樂高品牌玩具在中國的銷量增幅高達25%，預計2030年至2050年中國將有可能成為樂高全球最大的市場。

（二）創意積木玩具的發展困境

創意積木拓展了兒童的想象力和空間構建能力，為孩子們提供了更多的興趣玩法和創意空間，也能幫孩子通過不同玩樂方式來增加玩耍樂趣、智力開發，因而消費者對于積木玩具始終情有獨鐘。在看到創意積木玩具在我國玩具市場發展的巨大潛力的同時，也應該意識到我國對積木玩具行業的版權保護力度有待加強，積木玩具領域的版權保護仍然存在以下問題：第一，全國各地的版權保護力度有差異，行政保護、司法保護體制機制不夠健全。第二，創意積木玩具市場存在著大量的侵權盜版行為，有些不法企業模仿生產銷售創意積木玩具的組合單元，該行為制約了積木玩具市場乃至整個玩具市場的發展。第三，對創意積木產生的版權侵權行為裁判難度大。該類創意玩具的版權侵權行為較為隱蔽，且在理論界和實務界對于“組合單元抄襲”的行為是否侵權看法不一。

二、創意積木著作權保護的范圍界定

（一）創意積木著作權保護的對象

1.創意積木玩具和傳統積木玩具的對比。積木玩具從最早的木制堆積式積木，到金屬的組裝式積木，再到塑料的拼插式積木，積木的結構特性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創意積木在表現形式上區別于傳統積木，具體體現在最終呈現形態的“開放性”程度上。傳統積木具有開放式的特點，其功能主要體現在結構的變化方面，以Kikko為代表。其利用塑料或者木頭固體單元，引導使用者進行不同的排列組合，最終的組合效果一般為簡易的房屋或者動物造型，其開放程度高、互動性強。而創意積木玩具有非開放式的特點，能夠逼真地模仿動漫卡通形象，代表有樂高積木和日本LAQ積木。

2.創意積木玩具的最終表現形態能構成著作法權上的作品。認定作品構成的核心在于認定獨創性的存在，即積木組合單元能否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關鍵在于獨創性。在判斷創意積木單元組合是否為作品時，可以從創意積木玩具的整體和局部，結合創意積木玩具的典型特征進行多方面考量。

創意積木玩具有兩大典型特征：一是各部件最終組合而成的一般都是具有較高的審美意義的立體造型；二是組成這種創意玩具的各組件都是帶有功能性的組合單元，組合單元之間創意銜接、完美契合，組合成具有觀賞價值的美感造型。考慮到創意積木玩具的使用方法是按照使用說明書一步步拼接、組裝最終達到某立體的卡通動漫形象，構成了獨立的藝術造型，具有審美價值。創意積木玩具最終表現形態體現了作品的“獨創性”，加之形式上滿足“可復制性”的要求，所以創意積木玩具最終表現形態構成著作權法的作品。

3.創意積木玩具的組合單元不能構成著作權法上的作品。創意積木玩具的組合單元能否構成著作權法上的作品，在實踐中存在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應該嚴格按照“獨創性+可復制性”的標準對組合單元分別判斷。另一種觀點認為，創意積木玩具的組合單元作為最終呈現形態的一部分，其形狀簡單、目的性強，單獨的組合單元不能體現獨創性。

樂高公司作為全球創意積木玩具最大的生產商，樂高公司注重創意積木玩具的版權保護。“樂高與可高版權糾紛案”②中爭議焦點在于，樂高公司主張的53種樂高玩具積木塊等能否作為實用藝術作品在中國受到法律保護，以及保護的范圍和程度如何界定。法院在審理玩具積木塊時分為了三大種類：第一種是不具有獨創性及藝術性的玩具積木塊，例如常見的形狀，不具有獨創性及藝術性；第二種是樂高玩具積木塊具有獨創性及藝術性，但被告可高公司的玩具積木塊與之相比不構成實質性相似，從而不構成侵權。第三種是樂高玩具積木塊具有獨創性及藝術性，且被告可高公司的玩具積木塊與之相比構成實質性相似，構成侵權。③二審法院認為，可高公司的產品雖有抄襲侵權之嫌，但同時也應看到樂高公司的玩具積木塊在藝術創作程度上確實不高，與典型的實用藝術作品尚有一定差距，一審法院出于平衡利益關系等考慮，做出相關認定是合理的。

在“樂高公司與北京華遠西單購物中心有限公司、廣東小白龍動漫玩具實業有限公司侵犯著作權糾紛案”④中，就爭議焦點“樂高公司主張著作權的涉案積木塊是否構成美術作品”，最高院認為，對于美術作品而言，其獨創性要求體現作者在美學領域具有獨特創造力和創作觀念，且具有藝術性。因此，其是否可以作為美術作品保護取決于作者在美學方面付出的智力勞動所體現的獨特個性和創造力，如不屬于美學領域的智力勞動且沒有體現獨特個性和創造力，則與獨創性無關。而涉案積木的形狀均為日常生活中常見形狀，積木拼插也難以體現設計者的智力勞動，沒有體現獨立構思和選擇，沒有達到著作權法對獨創性的基本要求。

可見樂高公司的兩起糾紛都有一個共同的爭議焦點，作為部件的積木是否受到我國著作權法的保護。在裁判思路上，法院都圍繞“積木組合單元是否具有獨創性”進行。在審理過程中，法院態度清晰：綜合考量積木組合單元是否體現了設計者的獨立構思，是否具有獨特個性和創造力，是否體現美學的藝術價值等方面。作為積木組合單元本身構造簡單、其藝術創作的程度而不具有獨創性，因而不能作為著作權法上的作品。

（二）創意積木玩具著作權保護形式

1.創意積木玩具的拼接示意圖的著作權保護

創意積木玩具的拼接示意圖系統完整地體現了每一個拼接步驟、拼接所使用的組合單元以及每一步拼接的效果圖，將拼接示意圖作為作品進行保護，是對我國創意積木玩具侵權現象進行遏制的重要步驟，體現了對玩具設計者著作權的保護，有利于激發創新創意的活力。

2.作為實用藝術作品的著作權保護

“樂高與可高版權糾紛案”以判決的形式確定了對實用藝術作品的保護。《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修訂草案送審稿）中第五條第（九）項規定將實用藝術作品單列出來，予以明確的保護，表現了其與美術作品的區別在于實用性和藝術性的結合。⑤零散的組合單元的形態屬于《著作權法》保護的“實用藝術作品”范疇嗎？筆者認為，結合上述對組合單元的論述可知，在零散的組合單元的形態下，創意積木玩具缺失了“藝術性”的特征，不具有審美價值，故不應當認為是實用藝術作品。

綜上所述，創意積木玩具的著作權保護形式可以存在實用藝術作品、示意圖兩種保護形式。在實踐中一般以實用藝術作品對創意積木玩具進行保護。需要特別注意的是，著作權在對實用藝術作品保護時，保護的本質是實用的“藝術品”，而非“實用”的藝術品。⑥

三、創意積木玩具的著作權侵權認定

（一）國內市場現狀

近些年，國內積木玩具市場上“樂高式創意積木”掀起了一股熱潮。由于創意積木玩具具有非開放式的特征，使得這類積木玩具研發單位往往面臨著版權保護的問題。國內積木玩具存在廠商眾多但規模較小的情況，大部分是國外品牌代工企業，缺乏自主品牌。有些不法商家看中了創意積木廣闊的市場前景，紛紛效仿生產非開放式的創意積木組合單元，進行成套銷售，在包裝盒上不出現最終拼接的形象效果圖示。一般企業在進行一般采用組合單元的形態進行版權登記，導致這種版權侵權行為十分隱蔽，在侵權判定上難度較大。另外，在國內市場上，這種卡通形象往往未經授權使用，勢必侵犯了原作者的著作權。

（二）動漫形象在創意積木玩具領域的商品化

在模仿生產的過程中，也體現了動漫形象在創意積木玩具領域的商品化。商品化權保護的是權利人對虛擬形象進行商業利用的專有權，這種權利屬于動漫形象的創作者或其授權的玩具生產商。實踐中對于假冒動漫衍生玩具引起的侵權糾紛，在不涉及國外著作權人時，工商機關或法院一般依據《反不正當競爭法》進行處理。筆者認為，《反不正當競爭法》并不是最佳的選擇途徑。從《反不正當競爭法》和《知識產權法》的關系上來說，兩者是一般規定和特別規定的關系，即在知識產權法有明確規定的情況下，優先適用。因此，如果能夠適用《著作權法》時，應當優先使用《著作權法》，避免適用《反不正當競爭法》，無論在賠償力度、獲取證據等方面，《著作權法》都更有優勢。

（三）主流觀點及分析

對于創意積木玩具生產模仿的現象是否侵權，目前有三種的主流觀點。一種觀點認為，由于組合單元本身明顯不構成侵權，因此復制、銷售組合單元的行為并不是侵權行為。第二種觀點認為，組合單元存在的最終形態是拼接成具有審美藝術價值的玩具，在玩具呈現為最終形態的情況下是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作品，因此企業的行為構成了對版權的間接侵權。第三種觀點認為，這種行為與消費者無關，生產企業獨立對復制玩具組建行為承擔侵犯著作權的法律責任。⑦

如果創意積木玩具除了可以拼裝包括他人作品在的最終形態，也可以不根據示意圖的思路也可以組合成其他形態，是否構成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侵權呢？筆者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應該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追究侵權者的法律責任。

四、結語

創意積木玩具因其“創意性”和“實用性”而受到大眾的喜歡，同樣也因為其“創意性不足”市場發展受到了制約。作為玩具生產企業，應當從創意積木玩具的組合單元、最終呈現的動漫卡通形象，再到拼接組裝的示意圖紙、外形包裝等多個方面、多個步驟注重版權保護。促進創意積木玩具市場的發展，在保護版權的同時，更應當加大創新力度，無論是組合單元在形狀、構造上的創新，還是最終形態的創新，又或者是拼裝組合過程的創新，一味地模仿“樂高式”積木玩具的生產，不跳出這樣的創意積木模式，只會在玩具市場上“黔驢技窮”。

注釋：

①搜狐網.【玩具行業系列專題Ⅲ之中國競爭格局】奧飛娛樂領銜與國際巨頭爭鋒，以文化為“盾”，電商與專賣店為“矛”［EB/OL］.https：//www.sohu.com/a/169285125_354900，2017-9-13.

②（2002）高民終字第279號判決書.詳見：https：//www.itslaw.com/detail?initialization=%7B%22category%22%3A%22CASE%22%2C%22id%22%3A%22f89e4ec5-d904-4b4ba2fa-1837de3fd842%22%2C%22anchor%22%3Anull%2C%22 detailKeyWords%22%3A%5B%22（2002）高民終字第279號%22%5D%7D#content_null.

③張廣良.審理英特萊格公司玩具積木實用藝術作品著作權糾紛案的若干思考［J］.中國知識產權，2004（01）.

④（2013）民申字第1362號裁定書.詳見：https：//www.itslaw.com/detail?initialization=%7B"category"%3A"CA SE"，"id"%3A"b645a426-d194-400f-97d2-fbbff12e7825"，"anchor"%3Anull，"detailKeyWords"%3A%5B"廣東小白龍動漫玩具實業有限公司"%5D%7D-content_null.

⑤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修訂草案送審稿）［EB/OL］.（2014-06-06）.http：//www.gov.cn/foot/2014-06/06/content_2695611.htm.

⑥胡欣玥.論實用藝術作品著作權保護［D］.北京：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2014.

⑦袁博.創意積木玩具的版權該如何保護［N］.中國知識產權報，2015-10-16（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