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亞平
中南民族大學,河南 周口 477174
捕訴一體指的是一個案件由同一個檢察官或檢察官辦案組進行審查逮捕、審查起訴、提起公訴和出庭支持公訴。捕訴分離指的是檢察機關的批準逮捕權和公訴權由不同的部門獨立行使。捕訴一體的重心在于集中行使檢察職能,提高辦案效率,捕訴分離的重心在于檢察機關內部分權,起到監督制衡的作用。
根據權威統計數據,每年的刑事犯罪案件數量都呈增長狀態,但檢察機關的辦案編制人數并沒有相對應的增長。與此同時,為了落實司法責任制和員額制,辦案資格更是僅限于員額檢察官,并且在辦案的具體過程中,更是增加了一系列程序要求,如檢察人員應當審閱材料和證據,依法訊問犯罪嫌疑人,詢問證人等訴訟參與人,聽取辯護律師意見,制作審查逮捕意見書等。案件數量的劇增,辦案程序的增加與完善,員額檢察官的數量難以應對如此繁多的工作任務,這種矛盾在基層檢察院更加明顯。針對這一實踐情況,以效率作為首要價值目標,兼顧公平,是檢察機關采取捕訴一體的最直接的原因。
為了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刑事訴訟領域改革的一個重要方面是在審前階段貫徹證據裁判規則,這就意味著要切實發揮人民檢察院的監督與指導作用,這種作用主要體現在審查批捕和起訴這兩個階段,尤其以審查批捕階段最為重要。在審查批捕階段,公安機關的偵查活動尚未完全展開,各種重要的犯罪證據尚未被收集,檢察機關在這個階段介入,可以提起公訴的標準指導公安機關的偵查活動,提高公安機關的取證能力和偵查效果,使偵查階段能面向庭審,進而逐步實現以審判為中心的改革目的。例如,指導公安機關怎樣收集各類證據才能形成完整的證據鏈條或者收集證據的程序和方法怎樣才能符合法律的規定。而在審查起訴階段,各種偵查活動已告終結,檢察機關對于偵查行為的審查略顯蒼白,流于形式,難以實質性地發揮出檢察機關對偵查機關的監督制約作用。捕訴分離時,審查批捕階段和審查起訴階段由不同部門的檢察人員負責,檢察機關案多人少的壓力格外突出,再加上嚴苛的績效考核機制,使得負責這兩個階段的不同部門的檢察人員不能做到有效的溝通和銜接,導致到了審查起訴階段由于證據問題被發回補充偵查的頻率節節升高,這不僅浪費司法資源,更會由于時間原因導致一些重要證據損毀、滅失而不能收集到,嚴重影響了司法公正。
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改革,正是為了矯正我國公、檢、法三機關“分工負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關系和由此形成的“流水式”訴訟模式,這一改革的重點立足于偵訴關系,改變了我國長期實踐中的“偵查中心主義”的現象,使偵查行為受到有力的監督和制約。在捕訴合一模式下,檢察機關可以以公訴的標準引導、監督公安機關的偵查行為,進而扭轉偵查強勢和不受控制的偵查中心主義的訴訟異化局面。
削弱檢察官的中立地位,是很多學者不贊同捕訴合一模式的一個主要原因。捕訴合一模式下,審查批捕權和公訴權集中于同一主體。但是,批捕權和公訴權是兩種不同性質的權力,批捕權是一種司法權,在行使該權力的過程中,要有一方中立主體在充分了解控辯雙方意見的基礎上做出是否逮捕的決定;而公訴權是檢察機關以國家代表的身份以維護國家利益來追訴犯罪,屬于行政權。因此,兩種不同性質的權力交由同一主體行使,有違司法規律。在我國,檢察機關是憲法規定的法律監督機關,檢察權具有司法權和行政權的雙重屬性,可以獨立行使這兩種權力。在捕訴合一模式下,檢察官或檢察官辦案組在不同階段擔任著不同角色,怎樣保持中立性地位,是員額檢察官們面臨的一大挑戰。
捕訴合一模式下,檢察機關提前介入偵查程序中,對偵查行為進行引導與監督,全面把握案件情況,這雖然提高了效率,但也使審查批捕階段成了審前檢察機關了解案件情況的一個最重要的階段。然而對于犯罪嫌疑人來說,其辯護律師根據法律規定在該階段所享有的權利過少,難以根據案件情況在較短的時間內對已經進行實質審查案件的檢察官或者檢察官辦案小組提出對犯罪嫌疑人有利的事實或證據,并且,檢察官或者檢察官辦案小組的控訴思維和治罪傾向更加不利于保障被追訴人的人權。
在捕訴合一模式下,檢察官或者檢察官辦案小組集批捕權和公訴權于一身,這便可能產生當批捕之后的案件發生批捕不當或者起訴風險較大時,檢察官是否敢于承認錯誤的問題。經測算,從2003年至今,實行“捕訴合一”的W高新區檢察院捕后不起訴、捕后判無罪、起訴后判無罪的案件均為零。實行捕訴合一,內部制約不足,檢察人員既有濫用批準逮捕權的動機,也有濫用批準逮捕權的機會,權力的集中并沒有與之相應的制約監督機制,可想而知,權力濫用風險明顯增加。
逮捕聽證程序是指在審查逮捕階段,構建偵查機關、檢察機關、被追訴人三方共同參與的類似庭審結構,由偵查方和被追訴人一方圍繞是否應當適用逮捕的強制措施展開辯論,檢察機關在綜合考量雙方提供的信息后居中做出是否適用逮捕的決定。逮捕聽證程序可以從以下幾方面構建。第一,適用范圍。從案件范圍來看,危害國家安全、恐怖活動的案件,可能被判處無期徒刑、死刑,社會影響較大的重大刑事案件等;從逮捕條件看,被追訴人方對于是否有證據證明有犯罪事實和是否具有社會危險性等逮捕條件有異議的案件;從主體看,犯罪嫌疑人是未成年、盲、聾、啞人、年滿七十五周歲的老年人以及精神病人的案件;從程序看,在偵查階段存在偵查人員違反重大程序收集證據可能的案件,如刑訊逼供的情形。第二,參與主體。根據三角訴訟結構的要求,需由偵查機關作為“控訴方”、被追訴人方作為“辯護方”、檢察機關作為中立的“裁判方”共同參與。第三,程序的啟動。被追訴方具有聽證程序的申請權,檢察機關也可主動啟動聽證逮捕程序,賦予檢察機關程序啟動的決定權。第四,聽證結果。檢察機關在最后做是否批準逮捕的決定時,不能簡單地做出同意批準或者不同意的書面文件,而是應該根據“控辯雙方”的事實和理由,用通俗易懂的語言和條理清晰的文字論證其裁判理由。最后,程序救濟。對于檢察機關做出的審查逮捕決定,應該賦予犯罪嫌疑人一方和偵查人員同等的復議、復核權。
在審查批捕階段,擴大辯護空間,可以強化對檢察機關的外部監督,防止檢察機關濫用批捕權,有利于切實維護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利。具體來說,第一,將辯護律師所享有的閱卷權和調查取證權提前到審查批捕階段。在該階段賦予律師更多的權利,才能達到和偵查機關抗衡的效果,并且在審查逮捕階段賦予辯護律師閱卷權也是大多數國家的做法。第二,檢察機關應當將公安機關申請逮捕情況及時告知犯罪嫌疑人及其辯護律師。如果在審查批捕階段不增加檢察機關的告知義務,則辯護律師難以及時地在短暫的時間內針對犯罪嫌疑人的情況做出充分的辯護準備,從而不利于保障被追訴人的合法權利。第三,給予辯護律師準備辯護時間。人民檢察院應當以包容、理解的心態,秉持客觀義務、自由裁量地把握辯護律師的準備辯護時間。
首先,可以完善人民陪審員制度,擴展人民監督員的監督范圍,定期舉辦座談會聽取檢察機關一定時期內的工作情況,不斷創新監督方式;其次,可以增強輿論監督、媒體監督等社會各界的監督,在辦案過程中檢察機關可以邀請媒體等參與檢務公開、智慧檢務,切實拓寬外部監督的渠道;最后,可以強化檢察長、檢查委員會對檢察官或者檢察官辦案小組的工作行為的領導和監督作用,如定期聽取檢察人員的工作匯報,查看一定時期內的批捕率和提起公訴率,以期及時發現問題并予以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