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 蓉
社會主義道德既是一個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倫理思想體系,也是一套以集體主義為原則的多層次、多領域的道德規范體系,還是一個通過道德內外諸要素之間的關聯作用實際運行并發揮功能的動態開放系統。“道德作為系統基于內部構成要素之間的有機關聯性,以及同外部諸要素之間的有機關聯性,而形成的因果聯系和運轉狀況”[1](P83)即道德運行機制。道德運行機制是道德的“思想體系和規范體系的支撐系統”[2](P7),是道德得以實施開展的個體道德統合機制和社會道德調控機制。在現代社會,社會管理部門依據個體道德發展的內在規律和社會道德的運行規律建立起體系完善的道德運行機制,這是國家加強道德治理、發揮道德教化作用的重要依托,也是社會道德建設的重要內容。
改革開放以來,黨和政府高度重視社會主義道德建設,兼顧頂層設計與創新發展,重點推進“以德治國”方略、公民道德建設、社會主義榮辱觀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宣傳教育等戰略部署,開展“五講四美”文明禮貌活動、“青年志愿者”行動、“百城萬店無假貨”活動、全國道德模范評選表彰活動等建設活動,發揮家庭、學校、大眾傳媒等多種載體在道德建設中的合力,加強黨的統一領導,落實黨員干部的模范帶頭作用,推動德治建設與法治建設的緊密結合。迄今為止,已經形成了一套富有特色的社會主義道德運行機制。然而,道德運行機制在實際運行中也暴露出一些問題:道德治理能力有待加強,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網的載體作用有待完善,社會道德失范、個體道德觀念模糊甚至混亂仍在一定范圍內存在。那么,當前社會主義道德運行機制是否切實有效?如何進行科學評價?這是我們需要深入研究的問題。
道德運行機制是道德作為系統在運行過程中必須遵循的客觀規律性,是由道德內外諸要素之間的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相互制約所形成的有機結構和工作原理。道德運行機制是道德在社會治理體系和日常生活實踐中得以真正落實、道德的功能和作用得以充分發揮的基礎性條件。而道德運行機制的有效性則是檢驗社會(個體)道德系統的運轉狀況和實際效果為何的重要指標。對道德運行機制的有效性研究首先需要厘清兩個問題:道德運行機制的基本內容和有效性的基本內涵。
道德運行機制涵蓋的內容非常豐富,可以從不同角度加以認識。從構成要素來看,道德運行機制可分為內部機制與外部機制。道德系統內部諸要素之間的有機結構、系統作用以及運行機理構成了道德運行的內部機制,具體包括道德的目標機制、動力機制、激勵機制和評價機制。其中,目標機制是道德目標的分解和整合機制。社會道德的總目標分解和具體化為不同領域、不同層次的子目標體系,并隨著這些子目標的逐步實現而得到最終實現。動力機制是道德需要的引導和調控機制。道德的根本動力在于調動社會成員的內在道德需要,使個體高度的道德自覺與社會總體價值導向相協調。激勵機制既包括個體道德動機的激發機制,也包括社會道德的獎懲機制,以形成持續有效的道德激勵。評價機制是通過不斷健全道德評價體系,充分發揮道德的評價功能來實現的。道德運行的內部機制是道德系統得以運行的前提條件和內在動力。
道德運行也離不開外部環境的支持和保障。道德與外部環境(即其他系統)之間的有機聯系、互動作用構成了道德運行的外部機制。道德外的其他系統是復雜多樣的,道德運行的外部機制異常復雜。就系統屬性而言,道德運行的外部機制既研究道德與其他社會制度之間的有機聯系、互動作用的過程,也研究道德與文化、宗教、禮儀、風俗習慣等滲透性要素之間的有機聯系、互動作用的過程。就工作原理和運行模式而言,道德運行的外部機制主要包括生成機制、運行機制、協同機制、反饋機制。生成機制是道德與其他系統的自生和互成之間的關系。運行機制是道德運行與其他系統運行的自主和互動之間的關系。協同機制是道德與其他系統在功能實現上自為和互補之間的關系[2](P8)。反饋機制是道德與其他系統在評估反饋方面的自評和互動之間的關系。道德運行的外部機制是道德系統得以發揮功能作用的保障性條件。
從宏觀和微觀角度看,道德運行機制可分為社會道德運行機制和個體道德運行機制。“道德的基本運行目標是完善的社會道德和完善的個體道德的有機統一。”[1](P87)完善的社會道德要求社會道德的功能達到最優化,社會道德關系和諧有序,社會總體道德風尚健康向上;完善的個體道德要求個體的道德認知、選擇、評價、修養等能力的完善,個體的道德品質達到較高的境界,高度的道德責任感、道德自我得以確立。相應地,社會道德運行機制主要考察社會道德的結構及其形態,社會道德內外諸要素之間的有機關聯性以及諸要素與社會道德風尚的因果關系,社會道德的系統整合。個體道德運行機制主要考察個體道德品質的結構及其形態,個體道德品質形成發展的諸要素之間的有機關聯性以及諸要素與道德品質之間的因果關系,道德自我的形成和確立[3](P1)。二者是辯證統一的:社會道德運行機制是個體道德運行機制得以確立的前提;個體道德運行機制是社會道德運行機制得以內化的主體性條件。當然,本文側重于考察社會道德運行機制。
從靜態和動態角度看,道德運行機制是動態運行中的道德結構形態,而道德結構形態是靜態意義上的道德運行機制。道德結構形態是道德系統內部各構成要素之間較為穩定的聯結方式和整合方式,包括社會道德的關系結構、現象結構、水準結構,個體道德的心理結構、行為結構、境界結構以及社會道德和個體道德的結構模式[1](P61-68)。當然道德系統始終處于運動、變化、發展的過程中,靜態結構只是就相對意義而言的,對道德運行機制進行靜態分析僅在理論研究上有意義。只有處于動態運行中的道德,其內部諸要素以及內部與外部諸要素之間才能形成有機聯系。因此,道德運行機制研究既要對道德結構要素及其模式進行靜態分析,更要對始終處于運行狀態的道德系統內外的因果聯系、道德系統的運行過程及其規律性加以動態研究。
“道德建設已經成為中國社會實踐的基本方式之一。”[4](P4)社會主義道德運行機制是在社會主義道德建設過程中逐步建立和完善的,具體包括宣傳教育機制、活動機制、載體機制、制度機制、組織領導機制等內容。宣傳教育機制包括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社會教育和大眾傳媒的輿論宣傳及其運行方式、有機關聯和協同作用。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網絡空間的內部規范機制和外部監管機制成為當前完善宣傳教育機制的緊迫任務之一。活動機制是道德模范評選表彰、文明城市(村鎮)創建、學雷鋒志愿服務、移風易俗等各類道德建設活動的運行方式、組織方式及協同作用。道德載體是道德建設活動依托的各類平臺。隨著道德載體的不斷創新,各類載體或平臺的運行方式及協同作用成為載體機制的重要內容。制度機制涉及道德與包括法律在內的其他制度之間的互動關系及協同作用。黨的領導是社會主義道德建設的核心。組織領導機制要求不斷落實黨的組織領導責任,充分發揮黨員干部的表率作用。
有效性即事物具有或維持其功能的能力或活動的完成情況及達到預期目的的程度。道德運行機制的有效性是指道德依其運行機制的功能發揮及其實際效果,道德的系統作用及其運行狀況,道德運行基本目標的實現及其程度。其中最為根本的是道德運行基本目標的達成情況。就此而言,道德運行機制的有效性有三個特點。首先,時代性和階級性。道德運行基本目標是一個時代道德系統的總體目標,也是該時代社會成員共同追求的終極價值目標,反映了該時代社會利益關系的根本要求。基本目標達成并非一種超歷史、超階級的空想或幻想,而是特定時代、特定階級的道德理想的集中體現。其次,過程性。基本目標達成不是試圖達到一種社會秩序和個體人格的完美狀態,而是一個通過持續的自我調適而不斷進步的過程。最后,辯證性。道德運行機制的有效性要求道德系統保持穩定而有序的狀態,否則道德就無法正常運行;但同時,失序或無序是一種“序變”,是“建構新序并促其有序化的開端”[5](P55)。特別是在轉型時期,對一定程度和范圍內的失序或無序應辯證分析,關鍵要看代表新的經濟關系的道德運行機制是否由以確立和發展。
對社會主義道德運行機制有效性進行評價是一項綜合性、系統性工作,僅從一個方面、一個角度難以客觀全面地評價,綜上分析可從以下三個維度進行評價:對道德運行機制的道德認同、道德運行機制的系統作用、道德運行基本目標的達成情況。
道德依其運行機制的功能發揮及其實際效果突出體現為社會成員對道德運行機制的道德認同。道德認同是“聯結道德認知和道德行為的自我調節機制,是激發道德行為的重要動機”[6](P20)。道德認同不等同于通常意義上的道德社會化、道德內化,也不直接表現為道德實踐,而是指在現代社會行動場景的多元化和道德權威的多樣性的道德空間中社會成員對道德框架的選擇,以此確定個體在社會道德空間中的方向感及其對某個道德共同體的歸屬。道德認同與善密不可分:一個人能夠決定什么是好的、有價值的、值得贊賞的,對于他回答“我是誰”的問題、保持個體人格完整性、確定道德空間中的方向感具有重要價值。道德認同也是“復雜的和多層次的”[7](P39),存在著較低層次的意義接受到較高層次的內心敬畏到最高層次的形成道德自我的程度差別,適于作分析評價。因此,社會成員對道德運行機制的道德認同是檢驗道德運行機制有效性的首要指標。
對道德運行機制的道德認同既應考察對社會成員而言該機制在形塑道德價值、發展道德人格方面所具有的意義,也應考察反思性意義上社會成員對該機制的分析評價,還應考察社會成員對道德共同體的歸屬感。首先,對道德運行機制的意義接受。意義接受即道德運行機制或具體道德建設活動對社會成員而言所具有的價值或重要性程度,反映了社會主義道德運行機制的實際控制力和影響力。在評價過程中,應注意以下兩點:第一,道德運行機制與其他系統運行機制之間的差額即可作為評價道德認同的依據;第二,道德運行機制的總體評價應與各類道德建設活動的具體評價相結合。
其次,對道德運行機制的反思性評價。道德認同須在反思性背景下加以確立,道德認同或“自我的反思性投射發生于經過抽象系統的過濾的多元選擇的場景中”[8](P5)。社會成員一味接受現實社會的道德運行機制是不夠的,還應對其優缺點加以理性分析評價。對道德運行機制的反思性評價既可以考察道德運行機制和道德建設活動存在的問題和不足,也可以考察突出道德運行機制的功能和作用可以從哪些方面下大功夫。對以上兩方面考察時應注意反思性評價是批判性與建設性的統一,應為進一步完善道德運行機制提供有價值的參考。
最后,對道德共同體的歸屬感。對道德共同體的歸屬感與道德自我的確立密切相關,是道德認同的最高層次。道德共同體是“以共同的精神和倫理道德為價值支撐”[9](P87)的共同體。道德共同體是社會成員的集體的道德身份,對于社會成員的道德自我的確立具有決定性意義。對道德共同體的歸屬感可從兩個方面進行考察:對道德共同體及其核心價值即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基本共識;對各類社會主義道德建設活動的參與情況。對道德共同體歸屬感是道德發揮社會功用以及道德運行基本目標實現的內在動力。
道德是一個由眾多子系統組成的復雜系統,同時它又是社會大系統中的一個組成部分。道德整體功能的實現取決于道德內各子系統以及道德與其他相關的外部系統之間的有機關聯和系統作用。社會主義道德的內部諸要素以及內部與外部諸要素之間的系統作用是評價社會主義道德運行機制有效性的重要指標。
道德運行機制的系統作用可從三方面加以考察:內部諸要素之間的協同作用;諸要素與道德系統之間的支持作用;內外諸要素之間的聯動作用。首先,道德內部諸要素之間的協同作用并形成合力是道德運行機制有效性的重要體現,也是道德與其他系統相互作用的前提條件。如果諸要素之間實現正向協同作用,就會形成系統合力,獲得大于各組成部分功能的整體性功能;反之就會造成系統內耗。其次,內部諸要素與道德系統之間的支持作用屬于部分與整體之間的作用關系。諸要素是否符合道德系統的總體價值導向,反過來,道德系統能否發揮對諸要素的引領和統率作用是評價道德運行機制有效性的關鍵。最后,道德與道德外部諸要素之間的聯動作用是道德系統有序運行的重要保證,也是道德運行機制有效性的重要體現。道德外系統中與之關系最為密切的當屬法律。“法律是成文的道德,道德是內心的法律。”[10](P5)道德為法律提供正當性依據和倫理支持,法律則“為社會道德的生成提供有益制度構架”[11]。道德價值在一定條件下可以借助法律制度的載體來運行;但與此同時,道德真正發揮作用還有賴于非制度性的運行方式和人們內心對道德的敬畏,因此,道德內外諸要素的聯動作用不能簡單地等同于道德法律化、道德制度化。
道德運行機制在實現社會道德完善和個體道德完善方面的目標達成情況是評價其有效性的最終指標。即通過社會道德狀況和個體道德狀況相較于社會主義道德建設宏觀目標和微觀目標之間的差額來評價社會主義道德運行機制的有效性。
社會主義道德運行機制的目標達成情況可以考察兩個方面:社會成員的道德水平、社會成員在內化和外化社會主義道德特別是集體主義原則方面的基本狀況。從宏觀和微觀角度看,社會成員的道德水平可分為個體道德水平和整體道德水平。前者側重于反映個體道德運行機制的目標達成情況;后者側重于反映社會道德運行機制的目標達成情況。當然,這兩個方面都只是籠統反映了現實社會中的道德運行機制的有效性,而不能有針對性地證明社會主義道德運行機制的有效性。這要求進一步考察社會成員的集體主義道德狀況。集體主義是社會主義道德的基本原則,是“一種正確對待和處理個人與集體利益關系的實踐原則”[12](P43)。集體主義原則要求在集體利益與個人利益發生矛盾時,集體利益優先于個人利益;與此同時,“盡力完善我們的集體”[13](P11),使集體利益真正成為個人正當利益的集中代表。社會成員在內化和外化集體主義原則時的不同表現可以作為評價社會主義道德運行機制有效性及程度的核心指標。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人無德不立,國無德不興。”在我國社會道德建設過程中形成和發展起來的社會主義道德運行機制總體上行之有效,是個體加強道德修養、激發道德自覺、提高道德踐行能力的重要保障,也是引導全社會形成講道德、尊道德、守道德的良好風氣的支撐力量。以下將結合現有材料進行簡要評價。
社會成員對社會主義道德運行機制的普遍性道德認同得以確立,主要表現為以下三方面:
(1)社會主義道德運行機制的重要價值得到了應有的肯定。《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以下簡稱《綱要》〔2001〕)是新世紀以來社會主義道德運行機制賴以確立和完善的重要依據,該文件對社會成員而言所具有的價值和重要性程度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會成員對社會主義道德運行機制的接受度。實踐證明,《綱要》〔2001〕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公民道德建設提供了重要指導,有力促進了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10]。李翔對《綱要》〔2001〕頒布以來的理論與實踐加以評析,認為:一方面,公民道德建設活動異彩紛呈,文明道德之花競相開放;另方面,中國特色的公民道德建設體系正在形成[14](P24)。而《新時代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以下簡稱《綱要》)必將成為新時代我國思想道德建設的根本遵循。
(2)各類道德建設活動深受公眾認可。“道德在社會中的運行方式多種多樣。”[15](P8)社會主義道德運行機制主要通過中央和地方開展的不同形式的道德建設活動加以推動的。對各類道德建設活動的態度傾向更直接反映了社會成員對道德運行機制的真實感受。我們選取3 個比較有代表性的道德建設活動進行分析。首先,共產黨員作為中國工人階級的先鋒隊理應“充分發揮先鋒模范作用”。2020 年伊始在新冠肺炎疫情肆虐之際,在黨中央的號令下,各行業各領域黨員率先垂范,帶領廣大群眾筑就起一道道疫情防控的堅固防線[16]。其次,道德楷模評選表彰活動選樹出一批代表著當代道德精神的道德榜樣。如全國道德模范評選表彰活動自2007 年開始已成功舉辦過七屆,共評選出336 名道德模范。全國道德模范由“群眾推薦、群眾投票”,同時也“感染群眾,激勵群眾,教育群眾”[17](P21)。最后,地方精神反映了“特定區域人民的共同追求和認可的價值向度”,據不完全統計,我國20 多個省、直轄市,近100 個省會城市和地級市紛紛推出自己的地方精神名片[18](P61)。2017 全國道德發展狀況調查顯示,公眾對政府在推動文明城市創建、學雷鋒活動、典型人物的宣傳(感動中國、中國好人、道德楷模等)、志愿服務的倡導和推廣、反腐倡廉的舉措、《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的推進等的評價中,正面評價均在七成以上[19](P78)。這也充分說明各類道德建設活動得到了社會成員的廣泛認可。
(3)道德價值共識成為道德共同體凝聚力的重要紐帶。當前我國社會文化呈現出“多”與“一”并存的特點[20](P35)。“多”即多樣性文化;“一”體現為社會成員的價值共識特別是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高度共識。“價值共識是當代道德共同體存在的條件”[9](P88),也是群體凝聚力的重要源泉。社會成員是否以及在何種程度上形成了價值共識是檢驗道德共同體的凝聚力的重要指標。樊浩教授撰文指出,中國社會倫理型文化的性征沒有根本改變。也就是說,雖然我國社會治理體系發生根本變革,但是倫理道德作為我國文化中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內核,“仍然是文化影響力、文化認同和文化選擇的最具穩定性重要性因子,是當代中國人文化意識與文化品質的最重要的取向和構造”[20](P39)。同時,文化具有較強的滲透性特征,文化認同必然會影響道德的內外機制的運行效果。“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價值觀是當代中國凝聚全黨全社會價值共識的一項重大的政治文明、精神文明建設工程。”[21](P99)近年來多地圍繞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開展的一系列道德建設實踐活動,在普通民眾中間產生了強烈共鳴,充分體現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魅力和凝聚力[21](P103)。
社會主義道德的有機關聯和系統作用持續優化,系統的協同性、支持性、聯動性進一步增強。
(1)運行機制的頂層設計趨于完善。構建起切實有效的道德運行機制是一個系統性工程,需要黨和政府加強頂層設計,使其在守正創新中不斷發展和完善。作為新時期社會主義道德建設的指導性文件,《綱要》〔2001〕明確要求,“逐步完善道德教育與社會管理、自律與他律相互補充和促進的運行機制,綜合運用教育、法律、行政、輿論等手段,更有效地引導人們的思想,規范人們的行為。”《綱要》從新的歷史高度把握新時代社會主義道德建設的內在規律,“堅持教育引導與實踐養成相統一”“堅持道德教育與制度保障相統一”“堅持目標導向與問題導向相統一”[22](P3),運用經濟、法律、技術、行政、社會管理、輿論監督等各種手段,實現道德教育與社會治理有機結合。從上述兩個重要文件的具體內容和工作要求的變化可以看出,我們黨和政府對道德運行機制的整體設計思路更清晰、結構更合理。
(2)活動機制、載體機制形成合力。活動機制和載體機制是道德運行機制的重要內容。道德活動是道德建設的有力抓手。陳延斌、田旭明對近年來地方道德建設經驗加以總結,認為各地結合地方文化資源,開展了形式多樣的道德建設活動,形成了多張“道德名片”,如杭州等地“最美現象”,江蘇、安徽、江西等地“好人文化”建設,昆山、鞏義等地的“核心價值觀區域化探索”,山東、河北等地的“道德建設名片”,等等。這些活動均是基層推動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在普通百姓中生根開花、實現大眾認同的實踐探索[21](P100-101)。道德載體是道德建設的重要陣地,是道德實踐活動的重要依托。近年來,中央和地方逐步構建和完善包括家庭、學校、社會、大眾傳媒以及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網等道德載體,創新發展包括道德講堂、道德銀行、志愿服務以及傳承優良家風家訓等載體形式。道德活動和道德載體在目標導向上根本一致,故能形成合力。
(3)道德建設與法律建設雙向趨同。“德治與法治關系是國家治理現代化過程中面臨的重要議題之一。”[23](P38)但對二者究竟是何種關系,學界仍存在激烈的爭論。《綱要》明確規定:“要發揮法治對道德建設的保障和促進作用,把道德導向貫穿法治建設全過程,立法、執法、司法、守法各環節都要體現社會主義道德要求。”[10]曹剛教授深入分析認為,公民道德可分為公共道德、社會角色道德和公民美德三個層次,相對應的是導之以德、齊之于禮和繩之以法等三類載體和三種運行機制[24](P11)。從實踐來看,我國社會主義道德建設既注重加強道德激勵機制和道德保障機制,不斷優化道德評價反饋機制;同時,也持續推動制度正當化,使道德在法律等其他社會制度中運行。
社會主義道德運行機制在推進社會道德和個體道德完善的目標實現上發揮著積極作用,道德運行目標基本達成。
(1)社會道德水平極大提高,公民道德素質顯著提升。倪素香教授在總結新中國成立70 周年道德成就時指出,全國文明城市評選已成為反映城市整體文明水平和市民整體素質的重要標志。此外,中國好人、志愿者的不斷涌現也是公眾道德素質提升的重要體現[25]。實證調查同樣有力地佐證了這一點。龍書芹比較2013 年、2017 年兩輪江蘇道德狀況調查和全國道德狀況調查結果發現,在全國范圍內,社會大眾對諸倫理道德問題及其嚴重性的認知和評價有統計學意義上的明顯改善;相較于全國而言,江蘇省的改善程度更高[26](P72-73)。朱金瑞、王瑩對鄭州公民道德狀況調查發現,人們對當前社會道德狀況具有一定信心,80%以上的人認為社會道德狀況在一般以上;而且,人們對自己、家人、同事、朋友的道德水平評價更是明顯高于對社會道德狀況的評價[27](P151)。
(2)社會成員具備一定的愛國主義、集體主義和社會主義思想,自覺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當今時代多元道德和價值觀并存且激烈爭奪其對社會成員的控制力與影響力;但與此同時,調查顯示超過3∕5 的社會成員對積極道德觀較為認同,其中一半左右的人認可并接受“為人民服務”“集體主義”“愛國主義”等社會主義道德觀,僅有6.2%的人認可個人主義、利己主義(包括極端利己主義和開明利己主義)道德觀[28](P129)。當然,這組數據主要反映社會大眾對不同道德觀的態度傾向,不能完全代表社會成員的道德狀況。王玨在江蘇省的調查發現,在處理組織(集體)與個人關系時,有一半以上的人認為應兼顧集體利益和個人利益,還有四分之一以上的人認為應完全遵從組織(集體)利益,僅有十分之一左右的人認為應以個人利益為主[29](P136)。數據表明,大多數社會成員贊成集體主義作為調整社會關系的基本準則,且其中大部分人都認為兼顧集體利益與個人利益才是集體主義的真正含義。
不可否認,當前道德運行機制仍存在一定程度的有效性不足的問題。少數人對道德運行機制缺乏認同,認為各類道德建設活動對社會道德水平的提高沒什么用甚至有一定副作用。一部分人對道德運行機制的認同趨于表面化,他們遵守規則并非出于對道德的敬畏而是迫于對懲罰畏懼或利益權衡的現實考量。還有部分人道德自我開始覺醒,但這種覺醒不是在認同多少普遍規則意義上的幡然醒悟,而是對這樣一些規則的打破甚至反叛,缺乏對道德共同體的歸屬感;當然,人們直面道德問題,也將真正迎來道德的覺醒和責任[30](P34)。當前道德運行機制存在的問題大多屬于操作落實層面上的問題,諸如如何進一步發揮各類道德主體在道德建設中的主動性和自覺性,如何深化社會成員對道德共同體的歸屬感,如何強化黨員干部、道德模范、公眾人物等群體對社會道德風尚的示范引領作用,如何加強對不同社會領域的道德治理,如何協同道德與法律、制度及公共政策之間的系統作用,等等。這些問題屬于道德運行機制發展過程中的階段性問題,并非本質性問題,但仍需不斷創新形式多樣的道德建設活動,進一步完善道德運行機制。
對社會主義道德運行機制有效性及其評價進行深入研究,既有理論意義,也有實踐意義。從理論上看,從多角度、多維度綜合研究道德運行機制的基本內容以及有效性評價方法,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該機制發揮其功能作用的基本原理,也提供了一種評估社會主義道德建設成效的新視角和新方法。從實踐上看,對道德運行機制有效性的評價使道德運行機制具備自評價、自反饋、自糾錯、自調控能力,并與外部評價、反饋、糾錯和調控形成良性互動關系,從而推進該機制在動態平衡中不斷完善。此外,有效性評價還可進一步細化為評價指標體系,對道德運行機制有效性進行量化測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