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時代網絡侵權糾紛案件分析

趙文帥

天津華盛理律師事務所，天津 300000

案例：原告系某一領域知名人士，十幾年來一直以某化名A 從事與該領域相關的商業活動，在該領域享有很高的知名度。自2010 年開始原告以化名A 在被告（某網站運營商）處注冊ID。此后，一直以化名A 在被告處發布信息。2016 年，原告為該ID 添加了VIP 的實名認證。原告一直通過該網站進行商業活動的宣傳，為特定人群熟知。

而后，原告以化名A 舉辦商業活動，中間雖有波折但原告積極解決，最后活動非常成功、圓滿結束。活動結束一周后，原告在被告網站上發現甲針對原告化名A 給自己注冊了ID 并發布多篇不實言論，用侮辱性的語言貶損原告人格，標題和內容均對原告涉嫌侵權，并且輔以抽獎轉發的模式，煽動網友轉帖。該侵權圖文的制作者乙在被告網站進行了實名認證。原告發現后多次向被告舉報、投訴，然而被告在接到上述通知后，不但未及時刪除或斷開鏈接，反而將原告的投訴駁回，要求原告以律師函的方式向被告主張權利。被告未采取任何措施制止侵權言論的散布，使原告的名譽受到了持續的損害，精神上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在此情況下原告立即對侵權言論及時進行公證，并對被告提起訴訟——要求被告對原告的名譽停止侵害，并立即刪除侵權文字，在網站首頁顯著位置刊登道歉信，消除影響、恢復名譽，在給原告已造成不良影響的范圍內消除影響，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和保全公證費用等。同時在訴訟中要求被告提供侵權人甲、乙的相關信息，追加為本案共同被告，三被告承擔連帶責任。但被告無法提供甲、乙的實名認證信息，僅有電話號碼無法對甲、乙進行起訴。被告接到原告訴狀后，在開庭前即刪除了甲發布的文章。

法院認為，案涉文字已經對原告的人格造成貶損，構成侵權，被告在接到原告的舉報后，未即時處理侵權博文、刪除涉案文章，縱容了對原告不利言論的擴散，造成了嚴重的后果；又因被告未履行實名審查義務，無法提供實際侵權人甲、乙的有效身份信息，造成原告無法追究實際侵權人的侵權責任，故應承擔全部侵權責任。因原告未能提供精神損害賠償的相關依據，故精神損害賠償金未能支持。一審結束后被告上訴，二審法院對原、被告雙方進行調解，被告同意賠禮道歉并賠償原告相關損失，二審法院出具調解書，現調解書中涉及內容已全部履行。

下面筆者結合案例，對網絡侵權的案件管轄，如何認定網站運營商及實際侵權人存在侵權行為等方面進行分析。

一、如何確定網絡侵權案件的管轄

侵權案件一般應遵循侵權行為地、侵權結果地和被告住所地法院管轄原則。

本案中，原告在其住所發現侵權內容，該住所作為發現侵權內容的計算機終端等設備所在地可以視為侵權行為地，故可以以原告住所地提起訴訟。

二、如何確定行為人存在的侵權行為

（一）行為人明知事實情況，但仍發表與之截然相反的言論，或用侮辱性的語言對被侵權人人格惡意貶損

甲、乙在原告成功舉辦商業活動之后，在其二人明知所言不實的情形下，還故意捏造事實，用侮辱性的語言貶損原告人格，利用被告處網絡平臺發布侵權言論，還輔之以轉發抽獎等方式，來擴大該輿論的傳播，使得該言論在一定范圍內進行了擴散，明顯帶有主觀故意，造成原告的社會評價降低，其行為具有違法性。

（二）行為人的侵權行為給被侵權人造成了巨大的影響，造成被侵權人的社會評價降低

原告在網絡世界雖用化名A 自稱，但原告使用該化名十余年，在被告處使用該化名已達8 年之久，且于2016 年進行了VIP 實名認證。原告在其使用化名的領域中享有很高的知名度。甲、乙借助于在國內有重大影響力的網絡平臺，故意捏造事實，攻擊原告的人品，采用各種侮辱性言論損害原告的人格尊嚴，導致原告的社會評價降低。其對原告的侮辱和誹謗言論已在相當范圍內擴散，在一定范圍內對原告造成了嚴重影響。

三、如何確定網絡運營商存在的過錯

（一）網絡運營商在得知具體侵權人的侵權行為后，應當及時采取必要措施制止侵權行為或防止不當言論的進一步擴散，否則應當就損害擴大的部分與該具體侵權人一起承擔連帶責任。

本案中，甲、乙使用的文字明顯帶有人身攻擊性質，已經超出了對一般事實的評論。原告發現甲、乙的侵權行為時的站內轉貼數僅有200 條。原告馬上通過被告處的投訴功能，向被告舉報，多次要求被告刪除侵權文章，并按照被告的要求提交了申請刪除侵權文章的郵件及相關證據材料，明確要求被告立即采取合理措施避免重復侵權的發生。然而被告在接到舉報后，并未采取任何措施制止侵權言論的散布，且駁回了原告的投訴。以至于截止到原告進行公證時該侵權文章僅被告網站內轉發就已經達到1011 次，站外轉發更是不計其數。而且，被告在收到起訴狀副本還未進行法庭調查的情況下刪除了涉案文章，由此可見憑微博文字大量的侮辱貶損性言語就可以判斷出涉案文章存在侵權行為。

依照法律規定，網絡運營商在收到刪帖通知或被侵權人提供相關證據后，應當依照法律規定及時刪帖、屏蔽或斷開相關鏈接，如未采取有效措施，致使被侵權人名譽因此持續遭受侵害的，應就擴大損害的部分與實際侵權人一起承擔連帶責任。

（二）網絡運營商應當進行實名審查，而未履行實名審查義務，應承擔相應的侵權責任

根據《北京市微博客發展管理若干規定》第九條和第十五條的相關規定，微博服務的提供者應當要求微博使用者提供真實身份信息，提供真實有效身份信息的目的并不是僅做形式上的登記，而是待日后出現網絡侵權等事件，可以追究侵權人的相關責任。

本案中，被告注冊地和主要經營地在北京，理應按照《北京市微博客發展管理若干規定》第九條和第十五條的規定對網站的運營進行管理，核實實名認證者的真實身份信息，至少應當對實名認證的乙留取有效身份信息。但被告卻違反該規定只留取了電話號碼，致使原告行使訴權時，無法知悉實際侵權人甲、乙的真實身份信息，不能提供達到起訴和追究實際侵權人的信息，以至于原告的合法權益不能通過起訴實際侵權人得到實現，故由此造成的侵權后果應由被告承擔。

四、網絡侵權需要承擔的法律責任

（一）精神損害賠償金

根據相關法律規定，利用網絡侵害他人人身權益致人精神損害的，如未造成嚴重后果，受害人請求賠償精神損害的，一般不予支持。只有造成嚴重后果時，才可以根據原告提交的證據獲得相應的精神損害賠償金。

法律實務中，網絡侵權案件主張精神損害賠償金，首先要求對受害人造成了嚴重的精神損害，僅是造成一般精神損害的，通常對精神損害賠償金的主張不予支持。造成嚴重損害的亦須提供相關證據，證明其主張，而且對證據的要求比較嚴格。即使可以支持，精神損害撫慰金的數額也沒有具體標準，一般法庭會根據具體案情酌定，屬于法官自由裁量權的范疇。但一般沒有依據的情況下不會支持較大數額的精神損害賠償金。本案中，因原告未能舉證有嚴重精神損害，故法庭對精神損害賠償金的訴訟請求未予支持。

（二）其他損失

除精神損害賠償金之外，因侵權而造成的其他合理損失可以支持。

本案中，原告為取證而進行了公證，就公證費損失向法庭提交了發票及公證書原件等。法庭認為該部分損失應當由被告承擔，支持了原告訴請。

五、筆者小結

本案中，原告在網絡世界中使用化名，甲、乙的不當言論也針對是該化名，可以說該化名A 是網絡世界中的虛擬人，但該虛擬人是現實世界中的民事主體在網絡世界中的映射，其實質上仍是民事主體。甲、乙針對該化名發表的侵權言論仍會造成原告的社會評價降低，故仍構成侵權。

公民擁有言論自由，但行使言論自由不能逾越法律邊界，不得侵害對方名譽。對他人發表的言論，如明顯帶有人身攻擊性質，已經超出了對一般事實的評論，超出言論自由的界線，則無疑會構成侵權。網絡提供者亦有義務維護網絡安全及網絡環境，如未盡到該義務，則應承擔由此帶來的不利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