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惠群
古希臘哲學家愛比克泰德說過,“真正困擾我們的,并非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情,而是我們對那件事的看法。”而我們的情緒和行為又是建立在認知、信念的基礎之上。
“應該”是我們做出評判時經常用到的詞。只要留意一下,你會發現心里整天浮現的念頭不外乎“人們應該更和善些”“小孩子應該聽父母的話”“我的男朋友應該懂我”“我應該更瘦、更漂亮”“我的收入應該更高”,等等。細細想來,這些想法往往都與眼前的真相不相符合。你若堅持這些念頭,定然會頻頻失望。沒錯,因為我們感受到的壓力,全是自己跟真相爭辯造成的。
古希臘哲學家愛比克泰德說過,“真正困擾我們的,并非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情,而是我們對那件事的看法。”而我們的情緒和行為又是建立在認知、信念的基礎之上。所以,解決我們情緒和行為問題的根本道路,便是反觀我們的心念,自己才是唯一能中止痛苦的那個人,別無他師。在我們的內心或言語振振有詞地說出“應該”,內心受著由此帶來的焦慮、擔心、責難、抑郁煎熬時,你有想過這個念頭是真的嗎?你有百分百確定過你話語中的“應該”是真實
的嗎?
有一種“應該”是越界的期望
我們在說你應該怎么怎么樣時,背后通常包含著很多不合理的期望,當我們對他人的期望得不到滿足和回應時,煩惱便來了。正如身心靈暢銷書作家張德芬所說,“通往墳墓的道路是由期望鋪成的,有期望就會有失望。”
我的一個朋友裴裴,土生土長的江南美女,到了女大當婚的年紀,父母看她沒什么動靜,很著急,到處托本地熟人給女兒找適齡青年安排相親。其實,裴裴已經有了個穩定交往的男友,一來怕父母嘮叨,二來還不想結婚,一直沒有告訴家里,后來一看父母這攻勢,只好向家里攤牌。她說:“我媽問我的第一句話就是,男方是哪里人?你猜怎么著?當她聽到我說男的是北方人時,眼淚立刻刷刷地流下來了,真的,一點都不夸張。我想,至于嘛?!在我媽媽的腦子里啊,我就應該找個本地人,不!容!商!量!”每過一周,她媽媽就來打探:“你跟那個男友掰了不?”“好著呢。”一聽如此,她媽便坐在沙發上長吁短嘆,連搓麻將這項娛樂大業都不復上心了。
樊登讀書會的創始人樊登也說過自己的一個例子。有段時間,他每次回到家,爸爸都特別發愁,對他說:“我現在最發愁的就是你啊。”樊登問為什么,他爸回答:“因為你沒工作啊。”樊登說:“我創造了那么多工作機會,養活了很多人,我一個月發幾百萬的工資給我的員工。”可他爸卻說:“那你評不了職稱啊……”在父親眼里,他就應該安安穩穩地在體制內待著,按部就班評職稱直至退休,才是正經工作。
無論是期待子女嫁娶什么樣的人,還是期待子女從事什么樣的職業,都是親子關系的越界,而期望過多甚至會變成對他人人生的操控。當你對他人有所期望時,你的心已經跑到了別人的人生里,而不是安住在自己的人生里。如果我們足夠清醒,就不會冠冕堂皇地用“都是為了你好”“你應該聽我的”去操控關系中的人,導致關系中的雙方都痛苦。我有我的期待,若你能滿足我,那很好;如果你無法滿足我,也不是你的錯,我的期待只與我自己有關。能滋養我們彼此關系的,不是期待而是愛,最好的愛是帶著尊重,允許對方成為他自己,而不是成為我們所期待的樣子。
有一種“應該”是武斷的預設
我們常會憤憤不滿地說,“你不該遲到/你應該準時”“你不該粗心/你應該仔細些”“你不該在他人面前讓我出丑/你應該給我留點面子”……看起來理由充分,理直氣壯。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憤怒的緣由,根本不是對方遲到、對方不給你面子這件事,而是你對這件事生出的想法。進一步問自己,你可能會發現,覺得對方明知不能遲到還不當回事,覺得對方知道那樣做會讓你丟臉還偏要做,才是你生氣的根本
原因。
這個你認為的“明知”,別人真的知道嗎?如果是拍電影,此處一閃而過的鏡頭是,那個人因為在路上幫了一個迷路的孩子找媽媽而錯過了上班的準點地鐵,又或是在他的價值觀里,當著大家直截了當地告訴你,是展現對朋友必要的誠懇?而你卻在腦海里,用無數個“應該”壘起了對別人的怨懟和不滿之墻。
美國著名的潛能導師史蒂芬·柯維講過一個概念,他說有時候看待事物的角度可以一瞬間變化。他講了一個例子,有一次在地鐵上,看到一個爸爸帶著3個小孩。那3個小孩特別鬧騰,顯然嚴重打擾到別人的空間,在狹窄的車廂內尖叫、亂跑。而那個爸爸面無表情,根本不管,就坐在那兒一個人待著。所以全車廂的人都覺得這家人好沒有教養。后來,史蒂芬·柯維走過去,跟那個爸爸講:“你應該管一下你的孩子,讓他們不能這樣了。”那個爸爸愣了一下說:“對不起,對不起,孩子剛剛失去他們的媽媽,我們可能還沒有習慣,抱歉。”就是這一瞬間,所有的人突然之間轉念,覺得自己怎么這么自私。
的確,一念一眾生,我們在生活當中很多的煩惱、大量的痛苦來自于我們已經預設了的想法,我們提前有了“應該怎樣”的念頭,這些念頭或來自于我們過往的經驗,或來自于我們對人性悲觀的預期,但它們是否是事實,是否是真相呢?我們當時刻回歸內在,保持這種內觀和覺察。
有一種“應該”是視之理所當然
《魯豫有約》采訪李安那一期,在我的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魯豫問李安:現階段您最大的幸福感是什么?李安回答:我太太能夠對我笑一下,我就放松一點,我就會感覺很幸福。我做了父親,做了人家的先生,并不代表說,我就可以很自然地可以得到他們的尊敬,你每天還是要賺來他們的尊敬。你要達到某一個標準,因為這個,是讓我不懈怠的一個原因。李安沒有認為妻子理應尊重丈夫,而是懂得經營任何感情就像管理銀行賬戶,有存才有取,存的越多基礎越牢,而不是一味地予求予取。現在很多家庭矛盾都源于在關系中對彼此的付出理所當然,夫妻關系是這樣,親子關系亦如是。
偶爾聽身邊人聊起是否生二孩,會聽到有人說,獨生子女養老負擔太重,雙方有4個老人要養,現在多生個孩子,就是為自己養老做儲備。問題來了,兒女養老人是天經地義的嗎?如果把這個視為理所當然,恐怕以后孩子也很難讓你滿意。《天道》里主角丁元英有段經典臺詞:當你想著養兒防老時,也許從一開始自己就想多了。養兒要是為了防老,那就別說(父)母愛有多偉大了。您養來養去還是為了自己,那是交換,等不等價還兩說呢?如果碰到不孝順的,就算賠了。
認為子女該養老時,就是認同父母是子女的天然債權人,而且這種感情比山高比海深,作為子女應該想的就是還債報恩。當兒女的做法稍有差池,老人就越容易覺得吃虧,心里就越苦。孰知天底下沒有應該不應該,只有愿意不愿意,各得其安。沒有“應該”的念頭,我們才會對周圍的一切事物感恩感懷。
有一種“應該”是拒絕看到真相
我們說應該的時候,也是“想要的真相”跟“眼前的真相”相互沖突的時候,我們會選擇臣服于真相與事實,還是選擇執念、糾結于為什么會這樣呢?
女友小晴剛調到現部門,工作尚在適應當中,同事還未完全熟絡,就聽到有其他部門熟識的人私下告訴她,單位有人在外面到處評論她,說小晴為人和善,學歷又高,什么都好,就是不干活。小晴感到很委屈,想著,人心太復雜了。不久,陸續又有一些外部門熟人的類似反饋,聽得多了,小晴自然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越想越郁悶,找了嚼舌頭的同事當面理論。
一頓指責加警告,“再怎么樣怎么樣,我就向領導反映。”誰知對方不買賬:“你這是威脅我?!你的意思是說,我不能和別人表達我的感受?我想說什么還要你管?!”這個邏輯聽起來竟如此擲地有聲,把小晴給鎮住了。是啊,遇到蠻橫不講理的,你能管住別人的嘴巴?對峙的結果就是,給嚼舌之人添加了新的故事素材,從此江湖上多了一個傳說——小晴咄咄逼人,把同事們排擠得難以生存……不消說,這話是誰傳的。
我們想看到的是不是,我們不應該評論別人、別人也不應該評論我們,大家都各管各事、點頭之交,或者是和和氣氣、相敬如賓,你美我美,美美與共。這是眼前的真相嗎?顯然不是!想想,我們所說的任何話語是不是都是一則評論,只不過有些是中性的,有些是與你無關的,沒有刺痛你罷了。別人不該評論你,是真的嗎?
當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時,我評論別人,別人評論我,大家彼此相互評論,這才是真相。只有當我們不再批評別人對自己的評論時,我們才能平和地去和他們談談他們的評論,才能澄清彼此可能的誤會,達到溝通的目的。事實就是真相,而真相是出現在你面前的一切,或是所有真正發生的事情,與真相爭辯,你只會傷得體無完膚。
先生不愛表達,不,他應該多和我交流;母親對子女關心且依賴,不,她應該給我更多空間;生了重病,不,我這么年輕不應該得這個病……心中每一個“不”的吶喊都是在與真相較勁,都會在執念里無限循環——為什么我找的老公是這樣?為什么我生在這樣的家庭?為什么我會遇上這樣的事?而不是推動你去積極地尋求通向問題解決之道。這個情況發生了,這個現象存在著,沒有什么應該不應該。當然,這不表示我們要寬恕或贊同它,只是意味著我們可以看著事件,既不抗拒,也不掙扎,不會因此迷失方向。停止與真相對抗,我們的行動力會更簡單,更果斷。
以上所有對包含“應該”兩字念頭的再次審查,就是幫助我們轉念的過程,念頭變了,我們的情緒和行為問題也會自然化解。拜倫·凱蒂在《一念之轉》中提倡的轉念作業里有4句問話:1.那是真的嗎?2.你能百分之百肯定那是真的嗎?3.當你持有那個想法時,你會如何反應?4.沒有那個想法時,你會是怎樣的人?這些問題可以幫你進入內心,找回自己的喜樂,并體驗到在早已存于你的內心之物。
當然,我們常說,“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習慣的力量遠遠大于我們的想象,很多時候我們都會有這樣的體會:聽到一番很有道理的話,但沒過幾天,發現自己又變回了老樣子。對付我們強大的習慣的最佳辦法是將自己的體悟寫下來,一旦你有了些讓你不舒服的念頭,比如你對誰意見很大,你對什么事情很不滿,把你要表達的統統寫下來,然后對照轉念作業4句問話,一個一個問自己。最后我們會發現,所有的“應該”都不重要,擁抱真相才是會讓我們內心清明。
(責編:南名俊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