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與貓的愛恨情仇

唐菁 唐莉

在日本備受喜愛，但日本人也害怕貓。在這個國家的民俗和歷史傳說中有著令人恐懼的貓妖怪。

世人皆知日本人愛貓。先不提聞名世界的卡通形象Hello Kitty，貓咖啡館在日本各地也是遍地開花，據說僅僅東京就有70多家。日本一家電子公司別出心裁，還發明了一副可以感知人腦電波的“貓耳朵”，戴上以后便可以實時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心情悲傷時，“貓耳朵”會耷拉下來;集中精力時，“貓耳朵”會豎起來;心情愉快時，“貓耳朵”會來回擺動。

漫畫中自然也少不了貓，比如說《貓怪麥克》這樣的熱門漫畫。你還可以去東京世田谷區的旅游勝地豪德寺參拜招財貓，據說這里是世界上無處不在的招財貓的發祥地。另外京都還有著名的喵喵寺，里面有一只“貓和尚”和幾只貓隨從。

貓在日本到處都是，但日本人也害怕貓。在這個國家的民俗和歷史傳說中有著令人恐懼的貓妖怪，比如說可以變身的化貓（bakeneko，化貓乃是貓變化的妖怪），比如說貓又（有兩條尾巴的黑貓），還有可怕的食尸貓（kasha）。

貓怪顯形

對于日本這個島國來說，貓是一個外來物種。沒有人確切地知道貓是何時到達日本的，一般的猜測是它們首先沿著絲綢之路從埃及來到了中國和韓國，然后越過海洋到達日本。大約在中國唐朝的時候，可能是隨著那些珍貴的佛教經文一起來到日本的，當時的貓也可能是貴重的禮物，只能在貴族之家才能看到。

如今的日本人為貓瘋狂，其實這背后有著深厚的歷史淵源。關于日本的寵物貓，現存最早的記錄出現在《寬平御記》中。《寬平御記》是日本平安時代的宇多天皇在寬平元年（公元889年）寫的日記，這位人稱“貓癡”的宇多天皇，在他的日記中這樣描寫他養的大黑貓：黑貓毛色、外形與眾不同，且為先帝所賜，因而獲得了特別的恩寵。眼睛晶瑩如針芒之亂眩，耳鋒直豎如匙上之不搖。其伏臥時，團圓不見足尾，宛如堀中之玄璧;其行步時，寂寞不聞音聲，恰如云上黑龍……常低頭，尾著地。而曲聳背脊高二尺許。宇多天皇對這只黑貓的熱愛直到今天依然能夠引發我們的共鳴，如此看來，無論是皇帝還是平民，貓奴在過去的幾千年中變化不大。

平安時代初期寫成的日本最古老的民間故事集《日本靈異記》第30回，記載著慶云二年（705年）時，豐前國（福岡縣東部）某男人于死后化為蛇，打算進兒子家，無奈被趕出;之后化為狗，再度被趕出;最后化為貓，終于得到一頓盛宴，讓兒子飼養下來。這故事說明了貓在當時有多么受歡迎。

雖然貓最初是貴重物品，但是不像黃金、寶石或稀有的絲綢，貓這個東西能夠做其他貴重物品無法做的事——繁殖。到了12世紀，貓在整個日本列島上就很常見了。也就是在這段時期，它們的形象開始轉變。

日本人長期以來一直信奉一種信念：當某種東西壽命過長時，它們就會具有了魔力。狐貍、貍貓、蛇甚至椅子都是如此，而貓似乎尤其具有魔力。也許是因為外來的和尚會念經，也許是因為貓的神秘天性，它們能夠將身體伸展到不自然的長度，而且那無聲走路的方式以及在夜間改變眼睛形狀的習性，都是構成神奇動物的完美因素。

最早的貓怪出現是在12世紀。據說，一只巨大的、食人的、兩尾的貓在如今的奈良縣的森林中游蕩，這個貓怪被稱為“貓又”。奈良曾經是日本的首都，四面環山。獵人和伐木工人只是偶爾進入城市周圍的森林。他們能夠對付常見的危險，但是這個野蠻的怪物遠遠超出了他們的能力范圍。據說這個貓又吃掉了很多人。故事中的貓又強大而有力，它們更像是兩尾虎，而不是天皇的寵物貓。實際上，貓又很可能就是老虎。可能是一只來自中國的老虎，本來被關在籠子里，但是卻逃向了

森林。

貓千變萬化

之后關于貓又和超自然貓科動物的故事消失了幾個世紀。到了江戶時代，具有魔法的貓的數量真正開始

爆發。

從1600年開始，日本的藝術和文化進入繁榮時期，歌舞伎、壽司、浮世繪、藝妓、日本的第一臺印刷機都出現在這個時期。經濟和文化的繁榮，也刺激了各階層對閱讀的需求，浮世繪在某些方面可以看作是現代漫畫的先驅。很快作家和藝術家們就發現，人們渴望了解魔法和妖怪的故事。任何帶有超自然元素的藝術作品或戲劇表演都必然會引起轟動。

于是在浮世繪的黃金時代，出現了一種新的超自然的貓——化貓。隨著日本都市化的發展，貓和人類的數量一起增長。到了江戶時代，到處可見貓的身影，它們不僅是室內寵物，還是街頭流浪者，在壽司和拉面攤子的殘羹冷炙中尋找食物。于是出現了貓能夠變成人的故事。當時的日本房屋大都靠魚油燈照亮，而貓喜歡舔食魚油，到了晚上，在搖曳的燈光下，貓在墻壁上投下巨大的影子，也許就是這種景象激發了人們的靈感。當時的人相信，貓活得夠久，就能進化成化貓，它們會殺死自己的主人，取代他們的生活。

并非所有的化貓都是吃人的。1781年左右，江戶城內謠言四起，傳說有著圍墻的花柳地，著名的花街吉原巷里的一些妓女根本不是人類，而是化貓。對當時人來說，穿過吉原巷的門，就能和妖精尋歡作樂，這種想法別有一番刺激意味。不久，傳說中的化貓就超越了妓女的范圍，涵蓋了整個隱秘的世界，據說，那些歌舞伎演員、畫家、樂師和暗娼都可能是化貓。據說這些化貓在晚上離開家，穿上和服，喝著清酒和彈著三味線（日本的一種樂器），在野外狂歡，然后在黎明前回家。

這些故事對浮世繪畫家產生了不可抗拒的影響，他們開始描繪一個化貓的狂野世界，主角是擬人化的人貓雜交體（盡管化貓能夠變形為人類，但是畫中的人物依然有著貓的特征）。這些化貓抽煙斗、玩骰子，沉迷于每一個辛勤工作的農民都希望擁有的種種享受。

盡管化貓是日本具有魔力的貓中數量最多、最受歡迎、最具藝術吸引力的，但其他貓怪也潛伏在黑暗的角落。

以卡薩（kasha）為例，它是來自地獄的惡魔，飽食尸體。像貓又和化貓一樣，卡薩也是普通的家貓。但是，吃了尸體之后，它們就變成了憤怒的魔鬼。據說，它們的妖術能夠操縱尸體就像操縱木偶一樣，使它們復活并跳舞。這種觀念一直延續至今，現在的日本人從不讓貓進入死者的靈堂。

有些貓怪，比如貓娘，被認為是貓與人的雜交體。據說它們是貓咪對傳統樂器三味線制造商的詛咒而生的，這種樂器是使用貓皮制作的。過于貪婪的三味線制造商會受到詛咒，他們的女兒會變成貓娘——一只人形的貓，不能說話，吃老鼠，長著爪子。

江戶時代影響最深遠的超自然的貓是招財貓。雖然這種無處不在、揮舞著爪子的貓是商業的產物，但它確實具有民俗起源，其中有兩個起源故事很有名。一是東京豪德寺的一只貓，在一場暴風雨中讓一位領主免遭雷擊。于是這位領主就在此地建立了貓的神殿，這處神殿至今仍在，上千只不同大小的招財貓被供奉在神壇上，也向游客出售。

另一個有關招財貓的故事關乎一位可憐的老婦人，她的貓在夢中叫她用粘土燒制成貓的雕像，然后在市場上出售。老婦人賣掉了非常多的瓷質招財貓后變得非常富有。相同的招財貓今天仍在全球范圍內出售。這兩個故事很可能都不是真的，但這并不能阻止招財貓的銷量。正如早期浮世繪畫家發現的那樣，貓的吸引力一直

很強大。

江戶時期的貓常常被當作浮世繪的題材，最初是在美人畫的角落里作為美人的可愛寵物而登場，后來被畫家擬人化，成為役者畫（描繪歌舞伎演員的浮世繪，多以描繪面部神態為主）、玩具畫的創作對象，有時也以妖貓形象出現在畫中，令人毛骨悚然。

那些超自然的貓從江戶時代的民間傳說中不斷蔓延到現實世界。毫無疑問，貓的世界在日本還在擴展，日本大大小小的貓島有10來個，最有名的莫過于愛媛縣的青島和宮城縣的田代島。據說貓與人的數量比是5比1，還有沖繩西表島上那種傳說中的生物yamapikaryaa，這個當地方言的意思是“眼睛會發光的山間動物”，如今被人們稱為西表山貓。神奇的貓怪也必然會不斷誕生。

（責編：栗月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