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成
(湘潭大學碧泉書院·哲學與歷史文化學院 湖南湘潭 411105)
傳統儒家少言“利”,極反對私利,尤其在孔子和孟子的學說里有明顯的體現。“儒賈”實質上就是“儒商”,“儒商”這一概念的形成是在明中后期。明清社會的士大夫階層和市民階層的價值觀念逐步開始發生轉變。士大夫階層的觀念逐步開始轉變,他們開始關注“利”并追求利,開始由輕利向重利轉變,出現棄儒從商的苗頭。“‘儒商’一詞,最早出現于清朝康熙年間杜浚所撰 《汪時甫家傳》中,其時約在 1671—1687 年之間。”[1]
在日前學界,儒商的定義沒有一致的結論。葛榮晉先生就目前學界對儒商的看法大概可以歸納為三種觀點:第一、文人型商人;第二、道德類型商人;第三、文化與道德兼蓄型的商人。[2]儒商首先一定是商人,這是它的第一屬性,也是它的本質屬性。其次儒商是“儒”者,正是由于某些商人又具有了儒的道德品格,才把他從普通的商人中區別開來。
尚義輕利,這是傳統儒家在義利觀上的基本立場。孔子很少言“利”,幾乎都是在言“義”,重利輕義。“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論語·里仁》),君子和小人形成了鮮明的對立,這即是義利的對立。在孔子看來,人做事情不應該問有利與無利,只需問合義與不合義,應當與不應當,合義即是應當,應當即是合義,也即是“仁”。從孔子對“義”的論斷可以看出,他是不認同所謂“儒商”的,有商必有利,且其私利又多多于公利。
漢代董仲舒說:“圣人之為天下興利也,其猶春氣之生草也”[3],圣人之“圣”在于為天下興利,此“利”是公利,是大利,絕非私利。根據史書記載,縱觀整個漢代,沒有出現過一位可以稱的上是“儒商”的商人。
但是從相關歷史記載來看,在大唐王朝中很難找出一位有名的儒商,盡管不乏富商和巨商,如鄭鳳熾、鄭鳳熾、羅會、竇乂和何明遠等。為什么這些富商算不上“儒商”呢?從根本上看,這取決于他們的價值理念。這些商人都著眼于個人小利和私利,不注重儒家所倡的公利和大義。追尋這些富商的發家史,可以發現他們都是從一些小的行業做起,他們從事這些商業活動首先是為了維持個人生計,計較的首要的是個人私利,這必定不符合儒家的義利觀,因此這些商人不具備儒者氣質,不能算作儒商。
宋代的儒家學者亦是重義輕利,但是這種利指的多是私欲私利,對于公利并未表示出明確地反對。宋代統治者的“抑商”政策有所松弛,從而許多原來從事種植農桑業者解放出來投入商業手工業中,一些文人士大夫也在義利觀上略有轉變。宋朝社會產生了新的社會階級,即市民階級,這種新興的社會階級多是一些工商業者,也包括一些士大夫,他們有了一定的社會財富,最重要的是他們義利觀發生了重大的轉變,即開始重視利。宋代的“儒”與“商”,二者的義利觀念的相悖性微轉,但“儒”與“商”深層義利價值觀念亦是相左的。
明清時期,商人開始結成有地域文化性的團體,即商幫。著名的十大商幫有晉商、徽商、寧波幫、福建商幫、廣東商幫等,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晉商和徽商,他們較為講求信義,以信為本,以義為利,義利并舉。晉商和徽商的“信”和“義”理念較符合儒家的價值理念,具有明顯的儒者氣質,在一定意義上可以稱得上是儒商,如喬致庸,此人不但精通商道,有經商才略,還通曉儒學,深明儒道大義,身上具有諸多儒者的道德理念。
新儒家在繼承傳統儒學時,義利觀發生了重大的轉變,由重義輕利轉變為重利不輕義,甚至有義利并重的傾向。新儒家很少再去專門討論義利問題,面對中西文化的碰撞,它在中西文化比較的視野下發展出新的價值觀念。
馮友蘭先生把人對于宇宙人生的覺解看作是人的境界,有四種境界。對于功利境界,人以適當的手段為自己謀求利益的行為是正當的,并不否認私利,只是為己利的人對于宇宙人生的覺解不夠,卻是合理的。馮友蘭所謂的道德境界是:“其行為是‘行義’的。義與利是相反亦是相成的,求自己的利的行為,是為利的行為;求社會的利的行為,是行義的行為。”[4]道德境界中的人的行為重在“義”,義利是辯證統一的。“利”的內涵包括私利和公利,私利是利,公利可以算作義。功利和道德問題變成了人的境界問題,他以境界說對義利問題進行了界說,摒棄了傳統片面地言義和利的問題,有別于傳統儒家的義利觀,對義利問題作出了新的闡釋。杜維明就傳統儒學的現代轉化中關于“義”的方面說過,“實際上義和利的關系可以表述為:義可以包括利,但是利不可以包括義。義是所謂大利,是長遠的、全面的利,而不是狹隘的、短期的利。”[5]他認為利包括公利和私利,而義則是大利或公利,是一種更加全面長久的利。現代新儒家在義利觀上重大利或公利亦不否認私利,甚至在一定意義上承認合理的私利的合理性。
儒學有一個動態的發展過程,尤其是在義利觀上由重義輕利向重義不輕利甚至是義利并重過渡。新的儒家義利觀對于儒商的價值理念的重新塑造有著重要的意義,它不僅可以塑造出新的儒商價值理念,而且最重要的是它為現代新儒商理念的形成提供了深層的精神支撐。現代新儒商的誕生是傳統儒商順應時代的必然要求,也是現代新儒學在新的歷史時期的產物,它在價值理念上能夠得到新儒學的深層次的強有力的支撐,是“有本之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