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揚與毛澤東關系研究的學術史回望

唐旭斌

摘 要：涉及周揚與毛澤東關系的資料文獻大致有四類。對毛澤東的誠服、和毛澤東的交往、與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的關系，是周揚與毛澤東關系研究的主要方面。關于周揚與毛澤東關系的學術研究，切入點精當，也有不足之處，需要秉持新時代研究價值尺度。

關鍵詞：周揚;毛澤東;學術史;回望

倘若想了解黨領導文藝的歷史，周揚是一個必須聚焦的關鍵人物。因為周揚和黨以及黨的領袖之間保持著長期的一致性，從他身上可以查詢到線索、尋找到依據。晚年周揚與顧驤多次談到，不寫個人回憶錄，但要寫回憶毛澤東的材料。遺憾的是，由于病重失語，周揚沒能完成這個愿望。所幸，周揚與毛澤東的關系也是中共黨史學界一個饒有興致的關注點。

一、相關資料文獻

涉及周揚與毛澤東關系的資料文獻，大致有四類：各種歷史資料、老一輩人士的憶記、晚一輩人士的回憶、研究著作與論文。

在不斷問世的歷史資料中，周揚與毛澤東交往的的大量活動身影被反復捕捉，這些歷史資料，包括中共領導人文稿、年譜、傳記和一些與周揚密切相關的資料集。其中，《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毛澤東年譜》《毛澤東文藝年譜》《文人毛澤東》《陸定一傳》等，從不同角度記錄、描敘了周揚與毛澤東關于文藝問題、文藝工作的互動情形。至于資料集，主要有：《延安文藝運動紀盛》《名人與冤案》《五十年國事紀要（文化卷）》等。這些資料集，或者以歷史日記形式、或者用代表文章匯編形式，譜寫了周揚活動的宏觀文藝舞臺。從中，讀者可以非常輕易地檢視到周揚與毛澤東各種層面的往來。

在相關歷史資料遠距離素描周揚與毛澤東關系之際，老一輩文藝界及有關人士關涉周揚的憶記為研究者近距離打開考察周揚與毛澤東關系的一扇扇窗戶。主要有：《與夏衍談周揚》《與張光年談周揚》《與林默涵談周揚》《與梅志談周揚》《與陳明談周揚》《與李之璉談周揚》《胡風傳》《丁玲傳》《延安魯藝回憶錄》《延安文藝回憶錄》《〈武訓傳〉事件始末》《胡風事件的前前后后》等。

相比老一輩，晚一輩文藝界及相關人士對于周揚的回憶，資料數量可觀，形成文集、著作。它們對周揚的刻畫入木、詳實，是研究者探查周揚與毛澤東關系的基礎性史料。主要有：《憶周揚》《搖蕩的秋千——是是非非說周揚》《知情者眼中的周揚》《文壇風云錄》《文壇風云續錄》等。上述著述中回憶者的年齡和資歷大都比周揚低一個層次，堪稱周揚的晚輩。

自周揚進入學術研究的視野后，研究周揚的著作和論文持續不絕地涌現。這些學術成果把周揚研究，同時也把周揚與毛澤東關系的研究從資料整理的知識積累階段推向理論化、系統化的專業探討階段。就其研究內容來說，分別涉及周揚文藝思想、周揚文藝活動、周揚傳記（年譜）和對周揚的歷史評論。主要有：《周揚論》（著作）、《周揚論》（論文）、《反思與重構》《延安魯藝風云錄》《周揚與馮雪峰》《丁陳反黨集團冤案始末》《周揚傳》《如煙如火話周揚》《周揚簡譜初編》《周揚現象初探》《搖蕩的秋千——關于周揚的隨想》等。

二、主要研究內容

對毛澤東的誠服、和毛澤東的交往、與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以下簡稱《講話》）的關系，是周揚與毛澤東關系研究的主要方面。

周揚對毛澤東的誠服，是發自肺腑、言行一致的。1975年7月，“周揚專案組”通知周揚可以出獄了。他卻為了寫完給毛澤東的檢討信，推遲一周才回到家中。1983年12月，在紀念毛澤東90誕辰的講話中，周揚仍然宣稱，毛澤東、魯迅是先知先覺的天才，是相對意義上的完人，這一點，符合歷史唯物主義。關于周揚的天才論、完人論，我們不能狹隘、庸俗地加以理解。他的觀點只是表達了對毛澤東同志樸素而真摯的情感。

張光年、周巍峙等人都不約而同地談及周揚對毛澤東的尊重、忠誠。張光年分析了其歷史根源。他認為，誠服領袖是老一代革命干部的共性，因為，中國人民歷經長期苦難才取得革命勝利，對黨的英明領導，尤其是毛澤東同志的雄才大略有著一種天然的歷史認同感。周巍峙點出了學界對周揚形成的一個共同認知：正是由于這種特殊情感，加上周揚具有極強的組織觀念，時刻聽從黨和毛澤東的指示，為新中國的文化事業發展，作出了很大的歷史貢獻，同時，也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造成一部分人對他的非議。

黎之和于光遠是周、毛交往研究的先行者。2002年2月，黎之根據周揚的傳達和談話，參考相關文字線索，按照時序爬梳了周揚與毛澤東關系的點點滴滴。黎之的研究極為縝密，以周、毛兩人的文字之交為紐帶，順帶鉤沉出并評鑒了許多旁證資料。其中，就周、毛關系而言，值得注意的幾點有：和艾思奇等人一道參加毛澤東組織的學哲學活動;受毛澤東影響撰寫了《文學與生活漫談》一文;1960年代初主持制定“文藝十條”、撰寫紀念毛澤東《講話》發表20周年社論，試圖發展毛澤東文藝思想;等等。同月，于光遠刊發文章，梳理了提及周揚的毛澤東文稿，“從中看看在各個歷史時期周揚在毛澤東心目中的地位，和他同毛澤東之間的關系。”由于涉及周揚的毛澤東文稿中，關于幾次文藝批判的信息比較密集。于光遠的研究也偏重于此。同時，于光遠強調，毛澤東對周揚1944寫的《<馬克思主義與文藝>序言》大加稱贊。因為該文確立了毛澤東《講話》的歷史地位。

此外，榮天玙著重論及了周揚與毛澤東交往的親疏演變。具體情況是：延安時期，相處融洽;五十年代，緊隨毛澤東參與文藝斗爭;六十年代，逐步疏遠直至被徹底打倒;“文革”末期，毛澤東四次提及周揚并要求予以釋放。盛夏還書寫著作，采用文學化的語言力，“以毛澤東與周揚的交往為視點，來宏觀反映中國革命文化運動的風雨歷程”。

在縱向討論之外，也有研究者對周、毛交往展開重點突破。黎之圍繞毛澤東1939年11月7日寫給周揚的一封信，以小見大，條分縷析，開挖出瓜葛毛澤東思想研究的一條重大史料。黎之認為，毛澤東信中關于農村、農民的看法，對若干理論問題的深入探討有著現實意義。這些問題包括：對待民族遺產是民族虛無主義，還是復古主義？毛澤東方向是魯迅道路的發展，還是二者本來對立？毛澤東倡導的馬列主義中國化是不是民粹主義？徐慶全和夏杏珍則分別刺探了毛澤東對周揚的兩次批評、晚年毛澤東對周揚的四次解救。

毛澤東《講話》公開發表后，周揚自告奮勇地做毛澤東文藝思想的宣揚者、闡釋者、踐行者。由此，周揚與《講話》的關系又演繹為周、毛關系研究中一項重要內容。

高浦棠剖析了周揚成為《講話》代言人的歷史原因。高浦棠說，周揚《講話》權威闡釋者地位，來源于他為樹立《講話》歷史權威作出了重大貢獻。展開而言，主要表現在：把延安文藝發展偏差同毛澤東文藝思想進行了理論整合;率先實踐探索《講話》確立的工農兵文藝方向;編輯《馬克思主義與文藝》提升《講話》的理論品質。蔡同慶考證了周揚對《講話》的接受、推行和修正。蔡同慶指出，周揚的文藝思想和毛澤東的文藝思想本質上是血脈相通的，都屬于政治——藝術批評模式，這是他接受《講話》的理論基礎。同時，周揚也于1956年、1961年、新時期，三次對《講話》的基本觀點進行了修正。秦忠翼述論了周揚的文藝理論活動與《講話》主要精神之間的雙向影響現象。秦忠翼總結道：前者對后者的影響有，引進蘇聯文藝理論、介紹車爾尼雪夫斯基美學、辯論歌頌與暴露問題。后者對前者的影響是，評價《講話》的歷史意義、闡釋文藝與人民群眾的結合、闡發文藝與政治的關系。

三、幾點簡要評論

回顧周揚與毛澤東關系研究的狀況，應該說，切入點是精當的，但是，也必須承認，存在明顯不足之處，更重要的是，需要秉持新時代研究價值尺度。

之所以說，研究的切入點精當，是因為抓住了周揚與毛澤東關系的核心因素與基本外延。周揚對毛澤東的誠服是周揚與毛澤東關系的內在機理，離開這一點，勘察兩者關系無異于緣木求魚、霧里看花。因為，總體上看，周揚一生的文藝理論活動始終都是在闡釋、踐行、乃至捍衛毛澤東文藝思想。與此同時，周揚與毛澤東《講話》的關系自然成為觀測周揚與毛澤東精神對話揮之不去的重要視角。因為，《講話》是毛澤東文藝思想的集中表達和經典注腳。

明顯不足之處在于，一些有價值的研究課題尚待進一步拓展。關于周揚與毛澤東的交往，在研究方法上，流于蜻蜓點水式地長線條勾勒、或者基于某種向度的點穴式刺探;在研究資料上，拘泥于公開披露的毛澤東文稿以及為數不多的兩人通信信件。這種研究范式使得周揚與毛澤東關系中一些極具研究意義的命題沒有被深入觸及。比如，毛澤東在創作《新民主主義論》時，與周揚有過兩次書信交流。那么，在該文成文過程中，周揚向毛澤東提供過哪些思想資料，提出了哪些修改意見？現有研究成果，不是一鱗半爪，就是隔靴搔癢。

研究周揚與毛澤東的關系，本質上是討論文藝路線執行者與人民領袖文藝思想之間的關系。換句話說，就是如何透徹理解、并準確落實黨的文藝理論、文藝政策。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文藝代表時代的風貌，維系著國人的精神支柱。黨的根本宗旨與文藝的創作導向是統一的，要正確“把握黨性和人民性的關系、政治立場與創作自由的關系。”對于周揚與毛澤東關系的學術研究，進而，對于黨的文藝史研究，必須秉持這一價值尺度。文藝工作者要善于發現新時代的創作主題，描繪新時代的精神圖譜。在文藝評論方面，既要遵循文藝規律，尊重文藝家的創作自由，又要敢于對各種不良文藝思潮、文藝現象，表明鮮明立場、亮出堅決態度。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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