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永華
習近平就奮斗與幸福之間的關系做出了一系列重要論斷,諸如“幸福不會從天而降”“幸福都是奮斗出來的”“奮斗本身就是一種幸福”“新時代是奮斗者的時代,只有奮斗的人生才稱得上幸福的人生”“奮斗者是精神最為富足的人,也是最懂得幸福、最享受幸福的人”“世界上沒有坐享其成的好事,要幸福就要奮斗”,等等。這些重要論斷凝結成了習近平的奮斗幸福觀,并成為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馬克思主義哲學視域下考察奮斗幸福觀,既有助于揭示奮斗幸福觀所蘊含的哲學思想,又有助于實現馬克思主義哲學關照現實的理論旨趣。
馬克思從來不是抽象地考察歷史及其發展動力的問題。與黑格爾將社會歷史看成是“絕對精神”的演進不同,馬克思“始終站在現實歷史的基礎上,不是從觀念出發來解釋實踐,而是從物質實踐出發來解釋各種觀念形態”[1]172。馬克思首先從一定的社會關系出發認識和把握人及其本質。所謂現實的人,“不是處在某種虛幻的離群索居和固定不變狀態中的人,而是處在現實的、可以通過經驗觀察到的、在一定條件下進行的發展過程中的人”[1]153。所謂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1]139。 進而,馬克思從社會歷史的整體聯系和具體過程中認識和把握歷史的創造者及其活動,創立了群眾史觀。也就是說,在馬克思看來,社會歷史并不是個體歷史的簡單拼湊,就其整體而言,是人民群眾的認識活動和實踐活動及其產物的演進過程。以鮑威爾為首的青年黑格爾派并不理解這一點,反而認為,“歷史中起決定作用的是英雄而非人民群眾”。馬克思恩格斯針鋒相對地回應道,“歷史活動是群眾的事業”,決定歷史發展的是“行動的群眾”。要言之,人民群眾才是歷史的主體,才是歷史的創造者。馬克思主義群眾史觀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就在于“一切為了群眾”。一切為了群眾,就是為了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不斷解決好人民群眾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讓人民群眾過上更美好的幸福生活。可見,奮斗幸福觀的主體即人民群眾。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為核心的黨中央始終堅持馬克思主義的群眾觀點,把實現人民群眾的幸福生活放在首位,努力回應人民群眾的呼聲、滿足人民群眾的需求、把握人民群眾的向往,不斷在“十個更好”上(即“有更好的教育、更穩定的工作、更滿意的收入、更可靠的社會保障、更高水平的醫療衛生服務、更舒適的居住條件、更優美的環境,期盼孩子們能成長得更好、工作得更好、生活得更好”)創造佳績。[2]具體來說:以習近平為核心的黨中央,在教育上,“立足時代、面向未來,堅持把教育擺在優先發展的戰略地位,牢固樹立新發展理念,堅持發展抓公平、改革抓體制、安全抓責任、整體抓質量、保證抓黨建,加快推進教育現代化,13億多人享有更好更公平的教育夢正逐步成為現實”[3]。在醫療上,“從維護全民健康和實現長遠發展出發,在深化醫藥衛生體制改革不斷取得新進展的基礎上,提出了‘推進健康中國建設’的新目標、新方向”[4]。在勞動就業和社會保障上,“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高度重視保障和改善民生,把促進就業擺在經濟社會發展的優先位置,把加強社會保障體系建設作為促進公平正義、實現共同富裕的重要途徑,不斷加大民生投入,深化制度改革創新,使廣大人民群眾更多更好地共享發展成果,獲得感和幸福感不斷增強”[5]。在生態文明建設上,“生態環境質量持續改善,美麗中國建設日新月異;污染治理力度空前,生態環境質量改善提速;制度體系不斷完善,治理能力明顯提升;以生態文明建設促進高質量發展”[6]。但是,與人民群眾的期盼相比,我們在經濟總量、發展速度、內生動力、發展環境等方面還存在著明顯的差距與不足,諸如義務教育發展不均衡,優質教育資源總量不足;優質的醫療資源總量相對不足,分布不均衡;城鄉社會保障發展不平衡,社會保障體系不完善;就業形勢不容樂觀;生態文明建設仍任重道遠等問題還有待進一步解決。
習近平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的戰略安排即從現在到2020年,再到2035年,從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到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再到建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7]這一過程既是解決上述矛盾、破解上述難題的過程,同時也是從實現人民生活更加殷實的小康社會到人民生活更為寬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再到我國人民將享有更加幸福安康的生活的過程。
歷史唯物主義認為,物質資料的生產及生產方式是人類得以存在和發展的前提和基礎。正如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所說,“生產物質生活本身,也即生產滿足吃喝住穿需要的資料,是人們為了維持生活每日每時從事的歷史活動,這是一切歷史的首要前提。”[1]158也就是說,人類要生存和發展,必須首先解決吃、喝、住、穿的問題,為此,必須進行物質生活資料的生產和再生產,然后才有可能從事其他社會活動。生產一旦停止,人類本身就會滅亡。因此,物質生活幸福是根本、是前提、是基礎。
實現人民物質生活幸福是我們黨一直以來的奮斗目標之一。在新的歷史時期,“不斷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著力解決好人民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讓人民共享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等各方面的發展成果,是以習近平為核心的黨中央對人民莊嚴承諾的重要實踐。黨的十八大以來,人民群眾物質生活水平有了顯著提高,“為中國人民謀幸福”這一中國共產黨人的初心和使命已然落地生根。
古語有云:“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因此,僅有物質層面的幸福還遠遠不夠,幸福還包含著精神層面的幸福,也即幸福的內涵是物質幸福和精神幸福的統一。何謂精神幸福?為更好地回答這一問題,我們需要再次回到馬克思。馬克思認為,“動物和自己的生命活動是直接同一的。動物不把自己和自己的生命活動區別開來,它就是自己的生命活動。人則使自己的生命活動本身變成自己意志的和自己意識的對象。他具有有意識的生命活動……有意識的生命活動把人同動物的生命活動直接區別開來。”[8]162馬克思的論述揭示了,動物是一種自然性存在,而人是一種超越性存在;動物的生命活動是生存,而人的生命活動是生活;動物以自然所賦予的本能去維系自身的生命活動,而人根據自己的意志和意識進行生命活動。在追求自己的目的的活動中,人類通過宗教的、藝術的、倫理的、科學的和哲學的方式把握世界進而創造了人的世界、人的文化的世界,從而在人的世界、人的文化的世界中尋求超越生存維度的生命的價值和生活的意義。精神幸福就是人們在對生命的價值和生活意義的尋求過程中所獲得的滿足感。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為核心的黨中央充分認識到,全面建成的小康社會,不僅是讓人民群眾過上殷實富足的物質生活的社會,也是要讓人民群眾享有健康豐富的文化生活的社會。因此,為提升人民群眾的文化獲得感和精神幸福感,在公共文化服務方面,著力構建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2015年正式印發的《關于加快構建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意見》、《國家基本公共文化服務指導標準》以及2016年正式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為構建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提供了重要遵循。在這一頂層設計的指引下,“堅持政府主導、社會參與、重心下移、共建共享,完善覆蓋城鄉的六級公共文化設施網絡,穩步推進公共文化機構法人治理結構改革、縣級文化館圖書館總分館制建設等重大改革,基本公共文化服務標準化均等化取得新突破,公共文化服務效能得到新提升”[9]。總之,人民群眾的基本文化權益得到了更好的保障。同時,在群眾文藝工作方面,繁榮發展社會主義文藝。繁榮群眾文藝,根本目的在于推動人民群眾精神文化生活不斷邁上新臺階。《中共中央關于繁榮發展社會主義文藝的意見》《“十三五”時期繁榮群眾文藝發展規劃》積極引導人民群眾參與文藝工作,在參與中自我表現、自我教育、自我服務,既充分尊重了人民群眾的主體地位和首創精神,激發了人民群眾的文化創造活力,又豐富了人民群眾的精神生活,提升了人民群眾的精神境界,讓人民群眾生活得更有德性更有詩意更有精神幸福感。
馬克思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不僅從實踐出發批判了從“客體的或者直觀的形式”去理解人與世界關系的一切舊唯物主義,以及從“抽象地發展了能動的方面”的唯心主義,從而揚棄了二者在本體論問題上的主客二元對立,而且視實踐活動為與世界對立統一的根據,把“解釋世界”的舊哲學變革為“改變世界”的新哲學。因此,實踐的觀點是馬克思主義哲學首要的、基本的觀點,實踐性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根本特征。“奮斗幸福觀”中的奮斗指的就是實踐,馬克思主義實踐觀為“奮斗幸福觀”提供了必要的理論依據。
首先,實踐主體的超自然性決定了人要創造屬人的幸福生活。“實踐活動是人以自己的感性的自然(肉體組織),并通過感性的中介(物質工具),去改造感性的對象(物質世界)”[10]。也就是說,作為實踐主體的人首先是自然的感性存在。正如馬斯洛把需要依次由較低層次到較高層次排列,將生理的需要作為人類維持自身生存的最基本的需要一樣。但是,如前所述,不同于動物的生存活動的存在,人是一種生活活動的存在。生活活動的存在指的就是實踐主體的超自然性。“動物僅僅利用外部自然界,簡單地通過自身的存在在自然界中引起變化;而人則通過他所做出的改變來使自然界為自己的目的服務,來支配自然界”[11]。人在改變自然界的過程中,創造了屬人的世界和屬人的生活,在屬人的世界和屬人的生活中獲得幸福感。這是人與動物最本質的區別。
其次,實踐的直接現實性決定了實踐是實現幸福的途徑。實踐是人的有目的的自覺活動,是人把自己的目的和要求變成現實的活動。直接現實性是實踐所特有的品格。正如列寧所說,“實踐高于(理論的)認識,因為它不僅具有普遍性的品格,而且還具有直接現實性的品格。”在馬克思之前,意識的內在性原則決定了思維和存在的同一性問題,只有“通過理性預先設定主體與客體、思維與存在、本質與現象、內容與形式等的分離與對立,然后運用理性以概念或邏輯推論出二者的統一這個途徑來完成”[12]。馬克思則認為,“人應該在實踐中證明自己思維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維的現實性和力量,自己思維的此岸性。”[1]134也就是說,要使人的觀念得到實現,就不能囿于意識自身之內,必須通過實踐這一感性活動來實現。觀念通過實踐作用于外在對象,這是觀念外化的過程。換言之,實踐是主觀見之于客觀的活動,通過實踐,觀念才能變為客觀現實。實踐是實現幸福的路徑,若離開了實踐,幸福只能是幻像。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習近平在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大會上講話時開宗明義地點明,改革開放40年來取得的成就,是全黨全國各族人民勤勞、智慧、勇氣的結果!改革開放的偉大實踐是實現人民幸福的必由之路。
再次,實踐的自覺能動性決定了關于幸福的設想指引著奮斗的方向。關于實踐的自覺能動性,馬克思曾引證最蹩腳的建筑師較蜘蛛與蜜蜂高明的例子。馬克思認為,蜘蛛和蜜蜂的巢穴精美到令許多人類的建筑師都感到慚愧,但即便如此,這也是出于動物的生存本能。建筑師的高明之處則在于,他的整個實踐活動一開始就是圍繞“頭腦中建成了的”藍圖而進行的。[13]這就是實踐的自覺能動性,這一能動性既能對當下進行反映,又能對過去進行回溯,還能對未來進行憧憬。關于幸福的設想亦是如此。實踐的自覺能動性決定了我們要為實現人民生活更加殷實,人民生活更為寬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以及人民更加幸福安康的生活而奮斗。當然,我們更要以實現全人類的幸福為我們奮斗的最高理想和最終目標。馬克思在對資本主義社會無產者的不幸進行激烈批判中,訴諸于共產主義社會的全人類的幸福。馬克思認為,私有制將人的自由自覺的勞動貶低為手段,也即將人的生命活動變成維持人的肉體生存的手段。在被迫的強制勞動中,人們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只要這種強制一停止,人們就會像逃避瘟疫一樣逃避勞動。因此,馬克思指出,只有在對私有制積極揚棄的共產主義社會中,這種非人的狀況才能得到根本改變,因為共產主義社會“是通過人并且為了人而對人的本質的真正占有”[8]159,163,185。也就是說,無產階級通過革命,以消滅私有制為己任,建立人對自己的本質的全面占有的“自由人聯合體”,也即共產主義社會,從而實現全人類的幸福。實現共產主義社會以及全人類的幸福,是我們始終要努力奮斗的方向。
最后,實踐的社會歷史性決定了隨著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幸福的訴求是不同的。實踐還具有社會歷史性的品格。所謂的社會歷史性,也即社會制約性,指的是實踐活動作為主體在一定社會關系中從事的活動,必然受著社會條件的制約,并隨社會的變化發展而歷史地變化發展。正如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里所說的那樣,“人們自己創造自己的歷史,但是他們并不是隨心所欲地創造,并不是在他們自己選定的條件下創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承繼下來的條件下創造。”[1]669因此,幸福的訴求是受到社會條件和歷史條件制約的。改革開放40年來,從共同富裕到三個代表,再到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再到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已經從“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人們對幸福的訴求也從物質層面轉向精神層面。在實現了溫飽甚至總體上實現了小康之后,人們不僅對物質文化生活提出了更高要求,而且對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環境等方面的要求隨之增長,人們的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廣泛。總之,“中國幸福觀不斷豐富與發展,具體表現為鄧小平‘共同富裕’的幸福觀、江澤民‘三個代表’重要思想蘊含的幸福觀、胡錦濤‘以人為本’的幸福觀以及習近平的‘奮斗幸福觀’”[14]。幸福的訴求是在改革開放的實踐中不斷得到發展和完善的。
總而言之,“奮斗幸福觀”有著深厚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基礎。一方面,馬克思主義群眾觀、歷史觀與實踐觀為“奮斗幸福觀”提供了堅實的理論基礎。另一方面,“奮斗幸福觀”是對馬克思主義幸福觀的繼承和發展。深刻理解習近平的奮斗幸福觀,堅定信念、凝心聚力,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進而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進程中,在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的征程中,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的道路上,投身于以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全人類幸福的最高價值目標為己任,并不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