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在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持續肆虐、經濟全球化遭遇逆流、世界經濟貿易深度衰退的背景下,國際上西方勢力借機炒作“供應鏈多元化”和“去中國化”,加速制造業回流,重塑本國產業體系,使我國產業鏈供應鏈安全面臨嚴峻挑戰。
一、面臨的主要問題
全球疫情蔓延致使產業鏈供應鏈運轉受阻。目前,全球新冠確診病例已經超過1200萬例,世衛組織稱疫情尚未達到頂峰,全球疫情還在持續發展之中。大部分受疫情沖擊嚴重的國家都是我們重要的中間品進出口國。例如,我國飛機和航天器的零部件有97%的海外貨源來自于一類風險國家,其中,美國占比為56%左右,而木漿、種子和飼料大部分來自于美國和巴西。疫情在全球范圍內的擴散和蔓延導致我國產業鏈供應鏈部分環節斷裂和要素缺失,使我國產業鏈供應鏈正常運轉受阻。
產業鏈供應鏈外移趨勢已經顯現。多項研究數據顯示,我國產業鏈供應鏈已經出現了外移和流失的現象,并且這種情況正隨著中美貿易摩擦和新冠肺炎疫情的持續而加速。科爾尼管理咨詢公司(Kearney)2020年4月發布的第七次年度回流指數(Reshoring Index)出現大幅逆轉,其主要原因是來自我國的進口占美國制造業增加值比例于2019年下降10個百分點,其中大部分份額被越南和墨西哥所替代。此外,該機構發布的中國多元化指數(CDI)也顯示我國在美國制造業進口中的份額持續6年下降。瑞銀近期的調查報告顯示,50%制造商表示已經將生產部分移出中國,60%認為將要或將繼續移出。疫情可能是工資和生產成本上升的市場因素造成低端制造業產業外移的加速器。不過,整體來看目前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的調整仍然局限在新增投資部分,無論是國內企業還是外資企業從分散風險的角度開始考慮在中國之外尋求第二個生產布局地點(“中國+1”戰略),而不是整個產業鏈供應鏈的轉移。而且,產業鏈供應鏈的調整將是一個緩慢的過程,短期內不會對我國既有的產業格局造成太大影響。
核心技術產品仍然存在“卡脖子”難題。雖然近年來我國國內的產業配套能力正不斷增強,對國外產業鏈供應鏈的依賴度在下降,但對核心技術、關鍵產品的進口依賴度反而在提升。海關數據顯示,2019年,我國集成電路進口額超過3千億美元,約占我國機電產品進口總額的1/3,較2010年提升10個百分點左右,而2020年1-5月,集成電路進口占機電產品進口的比重已經接近40%。事實上,我國在汽車、機床等很多產業都存在關鍵技術“卡脖子”難題,同時我國大宗商品的海外供應安全問題也不容忽視。這些領域都是我國產業鏈供應鏈的薄弱環節,一旦在特殊情況下受到鉗制,就會危及整個產業鏈供應鏈的安全。
中小外貿企業生存現狀堪憂。2020年上半年,受新冠肺炎疫情等因素影響,我國對外貿易發展環境急劇惡化,部分行業出口降幅比較明顯。以紡織服裝業為例,2020年1-5月,我國紡織服裝(不含口罩和防護服)出口降幅超過25%,如果疫情不能得到有效控制,預計全年出口降幅為20%-30%。紡織服裝行業80%以上是中小企業,中小企業當前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資金短缺。一方面,中小企業原本自身的資金儲備不足,大多依賴銀行貸款,另一方面,由于主要出口市場都不同程度受到疫情沖擊,失業率高,影響居民消費需求,大量出口訂單被取消,有能力接新單的企業微乎其微,企業積壓庫存增多,面臨的資金壓力也不斷加大,即使有少量出口訂單,企業在收匯和價格方面也都受到很大影響。
二、主要影響因素
世界經濟短期內難以復蘇。當前,國際環境充滿了不確定性,一是經濟增長的不確定性,IMF 6月份預測,2020年世界經濟將下降4.9%,較4月預測大幅下調1.9個百分點;二是全球貿易投資保護主義抬頭使貿易摩擦和地緣沖突頻發,影響產業鏈供應鏈正常運轉;三是中美貿易摩擦走向仍有較大不確定性;四是全球新冠肺炎疫情仍在持續,發展前景尚不明朗。此外,第三次全球化浪潮已基本結束,全球產業鏈供應鏈進入深度調整期,全球債務問題、人口老齡化問題以及收入不平等等問題短期內都難以得到緩解,甚至存在進一步加劇的趨勢,第四次工業革命尚未到來,難以對經濟增長帶來技術溢出的紅利。總體來看,各種因素相互交織,使世界經濟增長面臨較大壓力。
中美戰略競爭已成常態。中美貿易摩擦以來,美國加緊對華技術管制,堅決推動產業鏈供應鏈“去中國化”,隨著中美關系緊張程度的不斷提升,中美部分脫鉤的可能性不斷增強。未來,無論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當選新一任美國總統,中美戰略競爭都將成常態。當前,美國利用長臂管轄權對我國高科技企業的全球供應鏈進行打壓,使我國高科技行業的產業鏈供應鏈面臨前所未有的沖擊,關鍵零部件隨時存在斷供的風險。美國國家亞洲研究所在2019年年底提出四點中美脫鉤戰略,一是要避免與我國達成表面協議;二是要強化國防措施,減慢技術對中國的輸出速度;三是增加科技教育投資,準備和中國進行長期的競爭;四是加強同盟友的合作。這些措施旨在減少美國關鍵弱點,實現美國力量最大化以及建立應對中國挑戰的杠桿。由此可見,在中美戰略競爭常態化的高壓環境中,我國實現技術突圍的難度大大增加,核心技術和關鍵零部件斷供的風險升高,影響我國整體產業鏈供應鏈穩定。
疫情加速全球產業鏈供應鏈重組。疫情在全球范圍內蔓延,持續深刻地影響著全球化走向與世界經濟格局演化。為控制新冠肺炎疫情傳播,各國被迫采取“封城”措施,人員、貨物等生產要素流動嚴重受限,各國經貿政策趨于保守,全球供應鏈重組效應呈現,“斷供”下的“供應鏈安全” “產業鏈重構”成為全球化變局的集中體現。在疫情持續期間,美國、日本、韓國等經濟體紛紛新制定了鼓勵制造業回歸的措施,強調掌握產業發展的主動權。2020年5月,特朗普總統簽署行政命令,允許美國國際發展金融公司(DFC)與美國國防部合作,為呼吸機、基因藥物等關鍵產品企業供應鏈建設提供支持;日本撥款2400億日元(20億美元)支持企業回流;韓國政府宣布對掉頭企業(U-Turn)提供稅收優惠、放松投資管制、擴大財務支持。可見,過去基于效率優先原則所建立起來的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在此次突發疫情中暴露出嚴重的安全隱患,加快增強自身的產業鏈供應鏈穩定能力,降低對外部的依賴已經成為多數經濟體的共識。
全球產業鏈供應鏈正在縮短。從中美貿易摩擦到新冠肺炎疫情,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的重心正經歷從低成本和單一供應商到預防風險和增強韌性的轉變。成本不再是唯一考量因素,產業鏈供應鏈安全成為平行于成本的重要因素。從表現形式來看,一方面供應鏈的時間周期正在縮短,航空貨運的運費增長了3倍,其時效性在整個疫情期間得到了重要體現;另一方面產業鏈供應鏈的地理空間也在縮短,從離岸到近岸到在岸的趨勢已經在發展。
三、穩定產業鏈供應鏈的對策建議
打造內外互補的雙循環系統。面對新形勢下國際市場中的各種不確定性,在密切參與國際分工、深度融入世界經濟的同時,更要注重內需主導,堅定實施擴大內需戰略,挖掘國內市場的潛能,發揮國內循環系統的作用,統籌兼顧兩個市場、兩種資源,推動以國內循環惠及國際循環,以國際循環支持國內循環,使國內國際循環能夠優勢互補、良性互動、共同促進。繼續深化改革擴大開放,發揮“一帶一路”倡議、自由貿易試驗區和自由貿易港的支點作用,促進內外循環的有效銜接。及時根據國際形勢的發展變遷,調整和切換雙循環的主次關系,增強雙循環系統的柔性和靈活性。
保持產業鏈供應鏈的韌性和連續性。一方面,在供給端要定位產業鏈供應鏈的薄弱環節,加強核心技術和關鍵零部件的保障能力,建立相應的風險防范體系。鼓勵外資增加高技術領域的投資,在重要環節建立“雙保險”,增強產業鏈供應鏈的自我修復能力。加大科技研發支持,通過自主創新實現“強鏈補鏈”,突破“卡脖子”難題。積極拓寬資本渠道,利用國際資本的融資渠道,采取聯合兼并等方式使企業快速提升競爭優勢。進一步發揮金融助推器的作用,促進金融資本與產業資本的有機結合。鼓勵并支持有實力的企業加強在產業鏈上的分工協作,帶動上下游和關聯產業協同發展。另一方面,在需求端要繼續挖掘國內超大規模的市場優勢,通過降低國內市場分割,加強供需聯動提升產業鏈供應鏈韌性。
精準施策增強對關鍵要素的吸引力。充分利用國內已經復工復產、國外疫情仍在持續甚至愈發嚴重這一窗口期,針對電子信息產業上游的晶圓、光刻膠、高純氣體等我國仍然面臨“卡脖子”的關鍵要素,設計特殊的優惠政策,例如在自由貿易試驗區、自由貿易港等海關特殊監管區實施零關稅甚至零所得稅的突破性政策,加速補齊缺失的環節,縮短產業鏈供應鏈的地理空間距離,增強抵御風險的能力。
構建以我為主的產業鏈供應鏈。盡快推動RCEP落地,著力構建中日韓自貿區,積極研究加入CPTPP,高質量推進“一帶一路”建設,充分利用我國自貿區網絡和“一帶一路”建設,發揮我國的市場和技術優勢,以周邊區域和“一帶一路”沿線為重點,加強區域合作,保持區域產業鏈供應鏈和物流通道的暢通,打造以我為主的產業鏈供應鏈。
綜合施策助力中小微企業渡過難關。關注受疫情影響較為嚴重的中小微企業,從金融財稅等方面打出政策組合拳,幫助中小微企業渡過眼前的難關,確保我國產業鏈供應鏈的完整性。針對中小微企業在信貸政策上予以適當傾斜,通過提高貸款額度、下調貸款利率、合理延展還款期限、設立貸款貼息專項資金等措施,緩解中小微企業資金壓力。為中小微企業開展各種形式的貿易促進活動提供一定的資金支持。
做好應對中美深度脫鉤的準備。一方面,中美脫鉤并不意味著要走自給自足、自力更生的封閉路線,要避免將產業安全、經濟安全問題泛化,切忌用逆市場化改革來應對逆全球化。另一方面,要堅持深化改革擴大開放,利用龐大的國內市場和相對完整的工業體系,吸收和集成全球的先進技術,增強自身產業鏈供應鏈的競爭力。加強頂層設計,有針對性地推動對外開放和國際合作,尤其是要與產業聯系密切、可以形成利益共同體的國家加強合作,穩定區域生產網絡。
(本文由白光裕執筆,全文轉載《國際貿易論壇》2020年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