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與原則：羅爾斯法治精神解讀

摘? 要：羅爾斯是新自然法學派的代表人物，在繼承了康德的理性主義和洛克、盧梭的契約論思想的基礎上，在《正義論》一書中通過提出的“原初狀態”和“無知之幕”進而論及“正義原則”。其目的是實現公民的權利、義務、機會的公平從而達到真正的民主法治和社會的正義。羅爾斯的正義論思想不僅對二十世紀世界哲學理論發展具有深遠的意義，同時對我國的政治、社會、法治以及學術發展有所裨益。

關鍵詞：正義;原初狀態;無知之幕;自由及差異原則;道德;法治

新自然法學派的翹楚——約翰·羅爾斯的“正義論”主要強調的是社會正義，而社會正義的實現要通過“原初狀態”和“無知之幕”下產生正義原則來規范和調節現實的分配正義。約翰·羅爾斯的“正義論”思想蘊含著深刻的歷史和哲學基礎，既是對古典自然法學派的“社會契約論”思想和康德“唯心主義哲學”的繼承和發展，也是對其所處時代社會現實的真切反思，同時還有著鮮明的深厚道德基礎——基于倫理下的社會正義。在其正義論中，羅爾斯所闡發的“原初狀態”和“無知之幕”是對社會現實嚴重不正義的假設，而這種假設又基于每個人的理性和正義信念。由此可見，羅爾斯的正義論有著特殊的邏輯和歷史起點，是實現社會正義的一種政治哲學觀。

一、正義原則與精神的演進

正義是人類追求的永恒主題，也是衡量一個民族或國家民主化程度的重要依據。從人類歷史發展的歷程中，雖然各國和地區的民主呈現著不同的特點和類型。但整體上還是呈現出由“不民主走向民主、從低層次的民主走向更高程度的民主”這一共同特征。換言之，正義原則也有著清晰的發展脈絡和變革過程。

正義的源頭大致可以追溯到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時代的古希臘。柏拉圖前期提倡“賢人政治”的政治模式而忽視法律的作用，目的是追求政治社會的和諧。亞里士多德提出衡量法律好壞和是不是合乎正義的標準取決于政體，鑒于人是政治性的動物，人人都有參與政治生活的愿望，而正義恰恰產生于這樣的社會秩序中。正義是符合公共利益的一種善，法律又是體現人民共同的利益;遵守法律就是正義。不難發現，古希臘二賢人的區別在于柏拉圖強調把正義建立在人治的基礎上，是貴族的民主和正義，而亞里士多德則是通過法治來實現社會正義，其淡化貴族權益的痕跡很是明顯的。此后，在亞里士多德提出的“自然的正義和法律正義”的基礎上，各學派又進一步闡發，分別提出不同的正義觀。經歷了斯多葛學派、古羅馬法學家發展、以及古羅馬法律的復興下法律的精神和原則獲得長足的發展，正義的內涵也獲得了較大的豐富。因此，由于受中世紀神學世界觀的長期控制，法治理念和精神一度遭受較大的破壞。

文藝復興與啟蒙運動推動了正義理論的豐富與發展。在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思潮的影響下，包括正義觀在內的法學理論呈現出分歧明顯且具哲理化特征。如英國的霍布斯闡發了“自然狀態說”和“社會契約論學說”，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描述成為一種戰爭狀態，為了在“戰爭狀態”下更好實現權利和保護自己，勢必要求每個人讓渡一部分權利，進而組成政府與建立契約國家。在霍布斯看來，人民讓渡僅僅是管理國家和參與政治的權利，為了滿足君主專制國家的需要，“國家具有至上的權力”以及“個人服從國家”就被視為正義的主要內容。另一位思想家洛克則認為，“自然狀態中的人與人之間是平等而自由的，憐憫同類是人唯一的自然美德，但當人類步入文明狀態以后情況卻發生了變化，私有財產的出現導致了人類的不平等和不自由”不難看出，洛克的自然狀態是自由平等的狀態，為了避免人與人之間發生利益沖突和戰爭，才組成契約國家。洛克認為，人民的平等和自由是衡量正義的標準。洛克的思想被尊奉為近代政治哲學和法律精神的主流思想。此外，德國古典唯心主義哲學家康德則提出，“法律是根據自由的一般法則，一個人的任意可以和其他人的任意相共存的條件的總和”，其精神強調合乎理性而非經驗，堅信國家是很多人以法律為根據的聯合，國家的目的是實現強制性的法律下人的權利。康德的法律思想具有濃厚的唯心主義的色彩，強調人的精神和理性的作用而忽視了客觀和物質世界的作用。盡管這一時期針對正義問題不同學者之間觀點分歧增多，但他們對正義問題所做的理論闡發及哲理思辨為西方社會法理發展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經歷十九和二十世紀法學的發展和社會的深刻變革，特別是兩次世界大戰的破壞;社會動蕩、政治腐敗黑暗、公民的權利得不到保障，社會矛盾加劇缺乏正義。而二十世紀中葉的美國社會狀況，也是這種現狀。然而此時的政治哲學和法學理論的主流思想是功利主義，強調傳統的自由主義理論下政治和自由，并注重實證和分析而忽視迫切的現實需要;此外當時社會的狀況是功利主義下的整體正義，即是少數人的正義。在西方法律思想史上，一般是以19世紀邊沁首創的一種道德學說，它的主張人的本性是“避苦求樂，謀求個人利益，而個人利益的總和則構成了社會利益”，即功利主義一時成為道德和立法的準則，不可否認以龐德為代表的社會法學派，實質受功利主義影響主張謀求社會利益為宗旨的各種學說。相反，此時羅爾斯看到當時美國社會種族歧視、男女平等以及個人利益受到極大侵犯的不正義現狀和矛盾嚴重背景下，感嘆此時美國的政治、哲學、法律和現實生活陷入“死亡的局面”，因此羅爾斯的正義論應運而生，強調“正義是至高無上的，它是社會制度的首要價值，其中每個人都具有一種基于正義的不可侵犯性，即使為了社會利益也不能侵犯”，實質上羅爾斯正義是為了現實的社會的正義和社會秩序的和諧。此外，羅爾斯正義論首次實現社會制度的正義和個人道德準則問題，無疑對當時的社會、政治、學術無疑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總之，羅爾斯的正義論是對文藝復興與啟蒙時代正義論的進一步繼承與深入。正如羅爾斯在其《正義論》序言中所講，“我試圖做的就是要進一步概括洛克、盧梭和康德所代表的傳統的社會契約理論，使之上升到一個更高的抽象水平。”也正因此羅爾斯真正做到對前人成果進一步推進與提升，他的相關理論被學界贊譽為繼社會契約論、功利主義之后自由主義政治哲學領域的第三塊里程碑以及“二次大戰后倫理學、政治學領域中最重要的理論著作”等。

二、《正義論》的撰寫緣起及理論內涵

《正義論》被稱為二十世紀最重要的政治哲學著作，也對現實的政治和社會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經歷了二次世界大戰的教訓，越來越多國家和民族開始關注社會的穩定和和平。然而，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美國社會卻發生了巨變。經歷了從社會政治上強調私有財產至上的放任自由主義到左翼的自由平等主義、從效益主義到社群主義的變化，加之文化上多元主義滋生，諸如女性主義、環保主義和國際正義理論等充斥著美國社會，導致自由主義遭受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戰。伴隨著這種社會信仰危機的加劇，種族歧視下的黑人運動、民權運動以及反越戰爭風起云涌，給美國的政治與文化帶來前所未有的壓力。總之，當時的美國出現的普遍信仰危機、社會不平等及貧富兩極分化嚴重、民眾不滿情緒高漲、功利主義理論的缺陷盡顯、自由與民主之間關系緊張等，勢必要求一種新的理論來調試現實之弊。

羅爾斯的《正義論》恰恰是為調適上述社會積弊而作。正如學界所言，“如何通過對正義作出新的闡釋，把自由、平等、博愛的傳統觀念與正義原則聯系起來，并借助正義原則恢復所謂民主制度三原則合理指導道德選擇之可能性的信念，就成了羅爾斯提出正義論的背景和目的。”

關于羅爾斯正義論的理論內涵，大致包括以下兩個方面：

羅爾斯正義論的思想是首先在社會契約論下提出“原初狀態和無知之幕”。那何為原初狀態和無知之幕呢？原初狀態可以說是模擬契約環境的原初狀態旨在保證一個公平的環境所有的立約者在平等的條件下作出理性的選擇即是公平的基礎是視所有合作者為自由平等的道德人。無知之幕是指立法者或者利益的分配者不考慮公民在出身、社會地位、才智、素質等因素下，作出權利和義務的分配、社會資源和社會利益的分配。可以說是一種平等而正義的分配，每個人的價值和利益得以實現。而社會應該被理解為自由平等的公民之間為了相互利益而參與的合作計劃。那為什么需要社會合作呢？而合作的目的是什么呢？合作者的目的是能從合作中獲益而不是從合作被淘汰喪失利益，也是在合作下實現自身利益的增值和最大化;而社會合作就是基于此目的的社會合作。原初狀態的觀念旨在建立一種公平的程序，以使任何被一致同意的原則將都是正義的;因此正義原則被人們所接受來分配基本的權利和義務、社會的機會、公平、和資源。人人的利益獲得增值和提高，社會穩定和諧的狀態。

羅爾斯正義論的正義是在良序社會下，通過實施正義原則來實現正義的社會。而良序社會是每個人都接受正義原則并自愿接受正義的要求，社會基本結構也是滿足正義原則的要求。正義論的原則是：第一是自由的優先性，第二是正義對效率和福利的優先。以及蘊含第三個原則是正當對善的優先。第一原則下公民的基本權利是平等自由的，第二原則是機會的公平平等原則和差別原則的結合。而它們之間關系是詞典式次序優先。那么為什么把自由的優先性作為第一原則呢？因為自由是確定立約者在原初狀態和無知之幕下平等得出基礎，是其他正義原則的基礎。差別原則是針對弱勢群體最有利，并提出可“最大最小值”的論證模式;要按照選擇對象可能產生的最壞結果來排列選擇對象的次序，它的最壞結果優于其他對象的結果。同時并不否定一些社會成員先天具備的優勢而是利用社會中個別人的優勢來實現劣勢利益的增加，而不是否定個人的優勢成分。因此羅爾斯的正義論是原初狀態和無知之幕下的正義原則指引和構建的社會狀態，對自由平等的公民進行資源、權利、義務、機會的劃定和分配。目的是維護美國資本主義的經濟和政治的穩定。對當時美國的政治、道德、學術也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和意義。

三、羅爾斯正義論建構的社會及評估

羅爾斯正義論目的旨在建立的社會是民主的共和制政體，在正義原則下來調整權利和社會資源的分配;最后實現社會正義與穩定。按照羅爾斯的邏輯，他的正義論所構建的社會應該包括三個核心因素，換言之，羅爾斯所論述的實現正義論下的社會應分三個層次：

第一個階段，是原初狀態、無知之幕以及正義論的三原則下的社會狀況。第二階段是立約代表將舉行立憲大會決定社會的基本制度和憲法、法律。第三階段是代表者知道該社會更多的資料，差異原則的具體制度被安排落實。最后進入個別司法裁判及行政管理階段、立憲民主的自由社會。一套完整的理論來扭轉美國社會不良的局面，從而達到實現社會的正義及社會秩序穩定和諧。

就如同伯爾曼所說：“法律必須被信仰，否則它將形同虛設”一樣，如果一個國家的立法、司法、行政以及公民的守法缺乏正義的精神和原則的話，那么這個國家是黑暗原始的人治社會而不是現代的法治國家。羅爾斯以正義為核心因素來構建現代社會，恰恰是法治精神的真正體現，它代表了法治發展的正確方向。而在正義原則的導引下，現實社會的立法、司法以及民眾的行為都極易被納入法治軌道，從而推動良序社會的形成。如此說來，羅爾斯的正義論所建構的社會類型無疑具有明顯的先進性。

然而，理論預設與社會效果往往并不能完全契合。稍加深入分析不難發現，羅爾斯的正義論依然沒能走出這一歷史規律。

羅爾斯的正義論帶有明顯的理想化印痕，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首先，其所依賴的理論基礎——社會契約論社會并沒有出現，原初狀態和無知字幕下的立約者的狀況只是假定的。因為人們的智力、地位、階級和其他先天條件只是偶然的，是無法確定的;其次，正義論的原則同樣很難實現。自由只是相對的自由，自由受著時間、空間、法律的種種限制。同時，社會資源占有者能不能讓出他們的優勢和資源，來分給貧困的弱勢群體，都實未可知。作為資本主義社會的美國，由于資產階級占據著政治和經濟的優勢，而被統治的無產階級不可能獲得足夠的自由、權利和利益。按照馬克思主義觀點，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本來就是一對不可調和的矛盾。由此看來，羅爾斯的正義論更多的只是理論假設而沒有太多的現實意義;第三，羅爾斯所設定的用來來維系人們合作的善，只是內心的自我約束不能正真的限制人的貪婪自私的本性。

盡管如此，羅爾斯的正義論還是豐富和發展了新自由主義理論，給當時的美國的政治，經濟，哲學及倫理學產生重要的影響;同時也為世界的政治、哲學、法學的發展產生重要的意義。

四、羅爾斯正義論對我國法治建設的借鑒意義

中國從1840年至今一直在學習和引進西方的法律思想和民主制度，經歷100多年的學習、模仿、移植借鑒與吸收。而法律的精神、原則、制度能不能被移植，學界有著不同的觀點;就如梅因所指出的那樣：“社會的需求和社會的意見常常是或多或少的走在法律的前面，我們可能非常接近地達到它們之間的接合處，但永遠存在的趨向是要把這個缺口從新打開，因為法律是穩定的，而我們談到的社會是前進的”因此在各國政治、經濟、社會發展不同層次的今天，法律移植與借鑒卻成為了事實，而移植與本土化的本體要與本國母體相適應。所以在社會主義制度下實踐和學習世界先進優秀的法律文化的我國逐漸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法治體系，法律和社會建設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也由原來的鄉土社會一點一滴的向市民社會邁進。鄉土觀念、無訟主義、農業文明也逐漸被商品經濟所改變，塑造并形成新的社會狀態。從1978年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的成就，法制的進步讓我們有目共睹。可是社會、經濟、文化等諸多方面的問題，依然困擾著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進展。

譬如，三十年的經濟發展，造成了區域間、公民間的收入差距逐步擴大;公民的道德和信仰缺失，資源分配、效率和公平沒有得到很好的兼顧;利益和機會的不平等現象更為嚴重;社會不穩定因素增多，國民道德素質不斷下降;與傳統文化割裂明顯。法治的進步沒有很好的與本國傳統和現實很好的結合等。

而羅爾斯的正義論對我國存在的上述問題具有很好的借鑒和指導意義，因為羅爾斯的正義論對解決資源的分配和機會均等開放有著重要的指導意義，也有利于社會的穩定和效率的提高。所以在改革開放下諸多現實的問題需要一項正義的原則和分配方式來實現社會正義、國民道德素質、法律觀念的提高。因此正義論對我國現實問題的解決可以以有以下幾個方面的作用：

第一，正義論的首要原則——自由原則對于我國的民主制度完善具有指導意義，合理區間內實現人民民主的最大化。

第二，機會公平原則可以促進效率的提高和國民的創新力，更多的門檻被取消，國民獲得更多的機會;實現了機會的均等化。最終實現效率和公平的同步化，更要注重公平。同時要進一步彰顯社會機會的平等。差異原則可以補充我國的共同富裕原則和調節我國不合理的分配機制，更多的關注弱勢群體的利益。使國民感受到社會帶來的利益。同時通過法律和制度構建調整收入的巨大差距，如累進稅制、遺產稅等法律了緩解我國收入差距和嚴重的貧困的社會問題。

第三，羅爾斯正義論關于善的理論對我國的道德理論的重建和與傳統理論的學習、延續很有現實的意義。一百年前梁啟超提出中華之變局亦是變亦變，不變也得變。如今法治進步的當下更要考慮傳統理論的重要意義，進而形成具有本國特色的政治、經濟、文化和法律框架;以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第四，羅爾斯的正義論的指導意義更多的在于實現個人的公平即是公民的幸福。所以我國的制度和法律要更多的關注社會福利的增加和個人的幸福。從實際多種途徑實現社會的正義和人民的幸福。

當今社會是現代代議制和法治健全發展的社會，實現社會正義和資源效率的最大化成為日益重要的價值。而約翰羅爾斯正義論的原則和思想對世界各國的政治、經濟、文化、法治仍然有很重要的現實意義。我國要實現中華民族的崛起和民族的復興要學習世界最優秀的文化成果來為我所用，提高自己來解決我國面臨的種種問題。同時羅爾斯的正義論對我國的法治社會構建與傳統的繼承和延續方面也有深刻的意義，值得我們學習、思考和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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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符臨（1990.03—），男，河南信陽人，成都市雙流區四川大學，法律法學專業，研究生。